“好巧,能在这里碰见。”叶千重上前打了个招呼。
景乘点点头,一副睁不开眼的样,没什么精神,店员将打包好的药材放到他面前,他道了谢,拎起提盒就往外走,连头也没回。
难道不是他?
叶千重想了想,也不在意,跟那位相熟的景家术士聊了好一会儿,又订好两份人参,这才慢吞吞地晃到停车场附近,准备离开。
这时相隔不远的车位突然传来抛锚的声音,他循声看去,只见车上下来一位瘦长的青年,看着车子地下漏油的地方,抓了两把头发,不知如何是好。
叶千重按了两下鸣笛,见景乘望过来,便问,“是不是车坏了?”
见对方点头,他连忙扯下安全带下车,几步赶过去打开引擎盖检查了一会儿,“不是很麻烦,我车后面有工具,你等等,我这就去拿来给你修一下。”
他说着提来工具箱,卷起袖子戴上尼龙手套开始修车。
“您应该知道枯肠吟骨。”
景乘递给他一瓶除锈剂,用漫不经心的语调说着,只够两人听清,“我能感觉到您身上同类的气息,那个学生也一样,不过气味比您淡很多。”
叶千重握着扳手的手顿了顿,随后若无其事继续拧螺母。
“看来我来景家还真是形同裸奔啊。”他打趣道,“什么秘密你们看几眼就知道了?”
“只有我和景容知道,其他的都已经死了,成了养分。”瘦长青年淡淡道,“那个学生突然发病不是意外,景容动了点手脚,让怨魂侵入了那学生的意识,他希望这里的秘密尽快被人发现。”
“怨魂?养分?”叶千重眼睛看着车部件,却听得很仔细,“你们是被逼着修了枯肠吟骨,目的是异化后做什么东西的养分,怨魂则是封存在那些胁侍菩萨雕像里,是这意思么?”
景乘点头,对叶千重迅速的联想和反应很满意。“那些怨魂就是养分,只是暂时封在胁侍像里储存,他们怨气大,偶尔会窜出来,主家知道那学生为什么发病,但没怀疑,也没追查,这就是原因。”
“所以景容用了点小手段让俞延被附身好引起我们注意?”叶千重笑了笑,“看不出来他还挺会应变的。”
“他怕死。”
“你不怕?”
“您不也一样么?”景乘声音平淡得毫无起伏,“我们都是时日无多的人,与其贪生怕死,不如拼死一搏,至少有意义。”
叶千重收敛了笑意,他沉默地擦拭着机箱上残留的汽油。
“枯肠吟骨……是谁教给你们的?”
“您知道的,通缉令上的那个人。”
“他来过景家?还把禁术交给了你们?”叶千重呼吸骤然一滞,“是什么时候的事?”
“十几年了。”景乘淡淡道,“我是他的第一个实验品,除了景容和我,其他都死了。”
叶千重没有再说话,他用力地攥着机箱的金属边缘,指骨咯咯作响。
“我找了他很久,我没想到他居然来了界北。”他突然开口,声音透着压抑的怒意,“景家为什么要纵容他作恶?”壹趣妏敩
“您不该问这话。”景乘说,“当年放走他的是您家的人,如今隐瞒着迟迟不公之于三家的,也是您家的人。”
“是,你说得没错。”
叶千重收拾好工具,用力地关上引擎盖。他看得出来景乘的行踪应该是受了某种监控,他不能留他太久。
“我最后想知道,他选择和景家合作是为了什么?”
“那位异神回禄或许知道。”景乘打开车门,在男人的注视下上了车,“与其说是禁术,不如说是邪术,他要用活人异化后的骨血和怨魂,作为滋养那东西的养分。”
“那东西是什么?”
“‘起因’,他们要复活‘起因’。”
叶千重一惊,忽地想起从地皇殿回来的叶峡对他讲述的那幅古老的壁画。
“你居然知道‘起因’!”男人在他发动前抓住了方向盘,“回答我,你从哪儿知道的这些?”
“我是范君先祖的后人,我和他一样,是一名验咒士。”
景乘挪开叶千重的手,车子缓缓启动,倒出了停车位。
“我不能停太久,”他隔着车窗与叶千重对视,“作为末代验咒士,我只能提醒你们,禁咒邪术,远比你们想得可怕,有些东西,就不该存在。”
————
“我明白了。”俞延指着景容遮掩起来的胸口,“这东西如果被人看见是会被监视你的人察觉,我理解得没错吧?”
“你没理解错。”景容不久前他刚从八仪的万军阵空间出来,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笑意。
“我有个疑问,你既然被监视了,频繁接触我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吗?”
景容摇头,“你不一样。”他说,“主家让我来接触你,希望能骗你加入他的宏图中,所以我过来找你并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俞延闷声笑了会儿:“你倒还挺直接。”想了想,又问,“你刚刚提到的养分是什么?”
“一些死去的孩子。”他垂下眼,“跟我一样身上长着怪东西,却没像我这样长大的孩子。”
俞延想起景殊行提到关于景容不好的往事,一时间没有说话。
“我原本是没机会站在这儿见到你的。”景容沉浸在回忆里,神色有些悲伤,“如果我不做那些……如果我不做那些事……”
后面的就是断断续续的对话,俞延很在意拿活人修禁术做养分究竟是为了什么,虽然是当事人,但景容却也一知半解,说得模棱两可,但还算是知无不言,能说的都说了。
在分开后,景容走去山下的林子,他每天这个点雷打不动地都会过来训犬,这是他为数不多无忧无虑的时光,他很珍惜。
俞延则与八仪重新走回山上住处,两人仍像来时那样并肩前行,他侧着脸看了八仪好一会儿,“我以为你不会帮他的。”他突然道。
“谁?”八仪忙问。
“景容,就咱们刚刚碰到的那个人。”他道,“你刚刚为什么选择开启了万军阵?”
即使景容的经历令他有些受触动,但俞延心中的警惕仍未完全消除,在景容突然提出要进万军阵空间时他其实并不愿意,犹豫再三,就想着让八仪拿决定。
意料之外,少女居然毫不犹豫地开启了万军阵,选择了帮他。
为什么?
“他要去死了,他很想活,所帮他。”这就是八仪的答案。
俞延不由地想起那天在蓝花楹大道上,少女捧着一朵花瓣的神情。
虽然作为祀与戎的象征,也好战,但八仪本性却并不是嗜好杀戮的人。他回想起三番两次梦见的杀神一样的红盔少女,她有着跟八仪一样的容貌,既然出现在自己梦里,也证明了她是属于八仪过往记忆的一部分,她们并不是完全独立的两个个体。
所以,这样单纯善良的八仪……曾经为什么是那种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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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赭先是给孙井桐倒上一杯热好的牛奶,又在一旁的小碟子上放了块面包。孙井桐随手拿起放在嘴边咀嚼,眼睛却直直地望着客厅门外的庭院,久久没有说话。
“您是在想昨日回禄说的那番话吗?”他问。
孙井桐缓缓挪动目光,最终停在男性使徒的脸上,“不,他说得其实很清楚了,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中原佛学数种流变,万佛石窟雕像给回禄的观感却并不像显宗,这是他自己否认的。奉咸寺修建于唐,不排除唐密这一小众可能,但联想到俞延突发的病症……
或许真如回禄所说,内里的东西早已经更改过了。
倘若不修正念,引人伤身害命,的确也称不上菩萨。
“你有什么想问的?”孙井桐见自家使徒欲言又止的神色,不禁问。
“不知您有没有察觉。”良赭俯身,低声道,“俞延突发恶疾,八仪的治疗权能并未生效。”
孙井桐瞥了他一眼,挪出一块空位,又指了指,示意他坐过来。良赭见状,依她的意思坐到她身旁。m.sxynkj.ċöm
“你也注意到了。”孙井桐吃完面包,正用纸巾擦着手上残留的油渍,“只是他既然不愿意说,那我们也替他隐瞒吧。”
她神色若有所思,“地皇殿的经历凶险异常,我听说叶峡哥为了救景殊行把文狸给了他。叶峡哥和俞延两个被困在幻境里,如果不是俞延做了什么,仅凭八仪,他们也很难成功身退。”
“那位叶先生也知道?”良赭问。
“你是问鸣九大哥吗?他应该有隐约猜测到,只是没说出来。”孙井桐说着望向他,意味深长,“有时候就是这样,明知道对方在撒谎,但也还是选择不挑破,因为体谅背后的缘由。”
良赭神色动了动。
为人时辅佐过君王的他,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孙井桐看似是在说别人,其实是暗指自己以前对她做出的隐瞒。
“主公您……”
孙井桐没让他说完,她握着男人宽大的手掌,在他手心里重重捏了一下,捏得他有点痛。
“你不要学俞延。”她道,“我不需要你伤害自己来帮我,你该学着怎么尽可能多保全自己,以求能更长久地协助主公。”
“遵命。”
“听我的话,别轻举妄动。”
“好。”
似乎是因为自己的警告起了作用,又或许是良赭的顺从取悦到了自己,孙井桐脸上有了笑容,她端起牛奶杯遮了遮弯起的嘴角。
这时一名黑衫走进院子里,压襟的长信灯玉佩尾端穗子随着动作轻摆,见到她坐在里面,连忙赶了过来。
是景家人。
孙井桐神色一敛,坐直身,正要问来意,良赭却先起身一步,从景家黑衫手中接过请帖。
“孙主家,”黑衫笑容和煦,“我们主家请您和您的朋友明日移步红柳庄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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