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梦里的场景。

  立于云巅的五名仙人,他们中央初成人形的少女。

  然而当他目光下移时,却是复刻的上面五行神创生的图景,只是人物内里华丽的色彩都成了灰黑,仅留有人型轮廓在外,像是被掏空了。

  俞延继续往下看。

  降生的少女以纯白描金的色彩为象征,原本浮在云端的身体忽地下坠,而下坠时,被掏空的漆黑轮廓化为一缕缕黑烟,缠绕上纯白的身躯。

  在这一篇幅的末尾,黑烟最后聚集成人的模样,它与降生的纯白少女并肩而行,最终路途的末端只剩下一个人,如同交汇的太极图一样合为一体。

  再往后看,着冕服的男子一晃而过,毫无疑问正是象征周天子,少女混沌不清的形象终于有了具体的样子。绘画者用大片鲜艳的金红石青描绘勾勒出两个形象,一个身穿直裾怀抱雉羽,一个手握长戈身着红甲,她们旁边分别写了字,是“祀”和“戎”。

  她仍没有自己的名字。

  “这里不是重点,往后看。”

  叶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已经离开先祖的尸体,和他并肩站着,望向长篇壁画的中间处。

  “你看这里。”他指着中后段的红衣少女,她双手交叠于胸前,整个身体以仰卧的姿势悬浮于半空,这时,她又再次分出一白一黑的形象,白色下沉,落在山中。

  唯有上浮的黑色逸散于天地之间,再无任何具象。

  “什么意思?”俞延瞪大眼,几乎要趴在壁画上,“这是在说八仪有两个?另外一个已经永远消失了吗?”

  “别心急。”叶峡拍拍他的肩,“再仔细看看。”

  俞延的视线转向后段,再往后,就是三家相关的历史了,可能是因为创作壁画的人年代较早,仅从服饰上来看,应该是在千年以前,主要讲述的就是三家为维持暗处的和平所做出的牺牲。

  从后面直到末尾,大片大片的古老术士们披坚执锐,行走在深山老林人迹罕至之所,寻找着异神的踪迹,尽力不让这暗处的力量危害现人世的存在。

  俞延忽地朝最前面瞥了一眼,有种瞬间开悟的感觉。

  “你们这位先祖……”他回头望向长信灯旁术士干枯萎缩的尸体,“他应该已经洞悉了所有的秘密。”

  “我也这么觉得,可惜先祖殒身,我也不可能让人起死回生把什么都告诉我们,作为后人,只能一点点去分析了。”

  “这是真的么?”八仪声音带了点哭腔,她指着前端黑白两色的人,“我……有两个我?”

  “没有。”俞延轻轻握住她的手腕,“你就是你,八仪只有一个,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叶峡看了他一眼,他知道俞延说这话并不是在宽慰人家姑娘,反倒说明,他是真的看懂了这幅壁画。

  “现在看来,无论是绘制这幅壁画的古老先祖,还是殒身在这里的这位,他们都应该察觉了那东西重生的要素,所以在竭力阻止。”

  俞延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见八仪急不可耐地望着他,他只能安抚地拍拍手背,示意回去会跟她说。

  虽然八仪自己无知无觉,但对于她在“那东西”复生的过程中扮演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俞延有着清醒的认知。

  作为当事人,有些话并不能直接跟她说,现在境况特殊,前途又不明朗,他害怕八仪突然出现跟梦境中和无名殿里那种头痛发狂的症状。

  见八仪点头,他摸了摸少女的长发,转向叶峡。

  “会不会跟地皇,甚至后土神力也有关系?”他道,“死在这里的这位先祖,他决定把后土神力掩盖在这里,甚至做成幻境和活空间交叠的山体来阻拦进来的人,肯定还有更重要的考虑。”

  “这也是我在思考的。”叶峡说着,瞥了眼那边的尸体,“现在想解密,除了壁画和之前的刻字记录,只能从源头上找了。”

  俞延跟着他过去,蹲下身时眼前有点发黑,他不禁看了眼仍在燃烧的长信灯,灯还亮着,说明这里还有氧气,只是分外稀薄。

  这里的灯油不知道是什么神奇的材质,烧了上千年也没烧干,随着燃烧发出阵阵异香,闻得人有些难受。

  他定了定神,“叶峡哥,要动身体吗?”

  “也是没办法的事。”叶峡说着,双手交握放在胸口,对着尸体深深一拜,“冒犯了,祖宗。”说着,就动手去解尸体的衣服,边解还边说,“据我看服饰文物的经验,这衣服里应该有装东西的地方。”

  他没怎么动手,放了几百年的衣服几乎承受不住他的力道,稍一用力就裂开了。叶峡手里没停,看到这一幕忍不出笑了声。

  “还好孙休没跟过来,要不然看着肯定要心疼的。”

  俞延看了眼尸体胸膛枯瘦干瘪发灰的皮肤,接过他摸到的几张黄符纸,等着他继续说。

  叶峡手伸进道袍宽大的袖子里,毫无意外,摸到了一个麻布小袋,他身体顿了顿,随即又交到俞延手里。

  似乎是为了缓解紧张的气氛,也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继续刚才的话题。

  “以前我还没离开三家时,我跟千重、孙休、还有两个景家的术士一起出过一次外勤,是在景家驻地那边,他们那里很靠北,入了秋就格外冷。”

  “那时候是听说那边有个佚散在外的异神,当地人迷信,以为是什么显灵了,还在当地一座土庙里给摆了供奉。那庙虽然不起眼,但也算是古建筑,当时千重看见里面被拆下的卯榫觉得好玩,就随手带走到河边当做石头一样打水漂去玩了,正巧被孙休看见……”

  叶峡回想起当年那个场面,忍不住笑了。“孙休那样子……恨不得把他头给掰下来。”

  俞延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也觉得很有喜感,他颠了颠手里的袋子,不禁问,“叶峡哥和重哥认识很久了吗?”

  “算上今年,得有十七八年了吧。”

  叶峡说着,手里仍旧没停,将服饰上任何带有花纹和文字的地方都检查了一遍。

  “他嘛,他从小人缘就很好,不仅是叶家,孙景两家他的熟人也不少,无论哪个年龄层,他都能打好关系。按他自己的话说,就是‘上到八十九,下到刚会走,都吃得开’。”

  “那您对他家里的事了解吗?”俞延又试探问。

  叶峡顿了顿,回头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下。sxynkj.ċöm

  “别对他好奇,这是我能给你的忠告。”

  “因为……”他联想起叶峡下咒前说的那句话,“还没到公开给整个三家的时候?”

  “你的确很细心。”叶峡道,“确实如此,他的过往牵扯很多,我只能告诉你到这儿了,还是那句话,别对他好奇,你没有几条命去陪他搭的。”

  俞延心头一顿,似乎孙同学以往也提醒过他和云升,记得和叶千重保持距离,他跟所有的人目标未必一致。

  既然这样,重哥为什么要给他开金鳞,还要教他那危险的禁术?

  没等他细想,那边的叶峡忽然叫他,声音也提高了几分。

  “俞延,你过来帮个手!”

  他这么一说,俞延也察觉出事态不简单,而此时叶峡已经搬起了整个尸体,脱水萎缩后的身体在他手下显得格外小。

  “你把他的衣服抬一抬,我看看他坐的位置。”

  俞延撩起尸体衣服宽大的下摆,果如叶峡所说,这位先祖坐下的地方有玄机。

  “好像是画的一个符。”他道,“叶峡哥你要不过来认认?”

  叶峡点头,于是和俞延一同将尸体挪了个位置,等他们靠过去时,下面朱砂写就的符篆分外显眼。

  “好像是……钟鼎文!”俞延大惊,“你之前不是说钟鼎文符篆很稀有吗?怎么这里就有一个?还是说八仪脚踝上的那个咒印就是他发明的?”

  “你的推测不无道理。”

  叶峡已经捡起俞延放到一边的麻布袋子,那是他刚刚从尸体上找出来的,他翻出里面的笔记,借着灯火读了起来。

  “根据上面说的,我们之前猜的没错,他的确是因为万历异神逃逸伤人事件出来调查的,上面记载的都是他这一路上发现的线索……”

  叶峡顿了顿,又道,“这位先祖似乎是专做秘术开发的,对经史诗集也很有研究,这上面还有他路途中灵感乍现记载的几句咒言。”

  “我想起来了!”俞延道,“你之前说八仪脚踝上的四言咒语是化用的明代人写的,他也是明代人,这么说很有可能就是他原创的啊。”

  叶峡没有再说模棱两可的话,而是直言,“你没说错。”

  他摊开用麻线缝合的薄薄几页纸,送到年轻男孩眼前。“这位先祖说了,家族有兴起用生僻文字做咒文的风气,甚至连八思巴文西夏文都有涉及,他本人……就是专研钟鼎文做咒文的。”

  “那三家现在大多也还是用的篆文啊。”俞延道,“他们试验的都没用吗?”m.sxynkj.ċöm

  “有用的极其少,只能说是前人的探寻,但……”

  他翻到最后一页,指着上面的古老生僻的文字问。

  “八仪脚踝上的,就是这个。”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我把使徒战争玩成了恋爱游戏更新,第一百一十三章 壁画免费阅读。https://www.sxynk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