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过去了,方渡燃也没能见到郁月城,他拿所有的现金在许烈阳那换了一张等额的银行卡。就在702的宿舍里面,一大一小两个箱子里面码满了崭新的国币,方渡燃随手拖行李箱一样从书桌底下拖出来在许烈阳面前打开。
一个普普通通的纸箱,一个保险箱。
在网络支付手段已经普及的时代,许烈阳见过小数点后面不少的零,也没见过这么多的现金。
“燃哥,这不是黑钱吧。”
许烈阳对纸币完全没数,乍一眼还以为是几千万,蹲在地上拾起一叠翻看。
“你看像吗。”
方渡燃对待金钱的样子就跟拿白纸似的,随意抄起来两沓在手心里拍出响:“这是你燃哥的血汗钱。”
“啊?”许烈阳不经脑子接了句:“你卖血了?”
“······你怎么不说干脆说我卖身呢?”
方渡燃觉着他现在跟麒麟研究所的合同,也就跟买卖身体差不多了。
“哪也得有人要啊。”
许烈阳比着脖子嘀咕一句:“谁敢动你一下,不要命了。”
说完他就瞅见方渡燃脖子后面的信息素阻隔贴,这几天也没听方渡燃提过,按耐不住问了一句:“你的腺体,真被标记了?”
方渡燃抬起眼皮:“怎么。”
许烈阳经过好几天的消化,总算是勉强接受这个现实:“我是真想不到,居然有人敢标记你。除非是你把脖子送他嘴跟前,不然我真理解不了。太魔幻了。”
方渡燃沉默两秒,一点没错,就是他把脖子露出来,催了好几次,把腺体送到郁月城面前的。
送到他用来标记自己Omega的唇齿底下。
在郁月城不在的地方,方渡燃大大方方地承认:“嗯。是挺魔幻的。”
他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希望一个Alpha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只是这痕迹越来越浅,到今天,他已经感受不到那股烧灼骨肉的劲儿。
郁月城留给他的痕迹,快消失了。
“嘶,还真是。我早就该想到了。”
许烈阳收拾起现金,手动打包,让行动来消解他受到的刺激:“标记这事,我是很费解。想不通也不全是因为你俩都是Alpha,主要是我没想到你这从来都没见动心的,居然一下就进展到这一步了。太快了,我都没这么快,长江后浪推前浪。”
“是有点快。”
方渡燃想,要不是因为他身体情况在推着他走,他也想不出来要让郁月城标记他这种事。
“还是那个?”
许烈阳旁敲侧击道:“是个Alpha吧,别的也没法标记。”
方渡燃:“哪个?”
“相亲那个,家里安排的?”
许烈阳琢磨说:“也就他跟郁月城,我觉着你们有点那味儿。郁月城吧,刚来我们班的时候,是个Alpha,但长得太好看了,不像个Alpha。现在Omega的身份揭开了,他其实也不怎么像个Omega,身体素质太高了,那个头······”
他伸手比划一下自己头顶:“现在看着都有一米八七八八了吧,跟你站在一块完全是不相上下啊,就我们学校里,一个年龄段的,哪家的Omega长这么高。”
说着他突然回过味来,盯着方渡燃道:“你该不会就好这一口吧?不是双A,就是这种不像Omega的Omega······”
方渡燃也不能说这都是郁月城,把手里的两沓崭新的钞票照许烈阳脑袋上砸过去:“洗洗脑子吧。”
“我靠!”
许烈阳抱住差点散开的钞票,猛搓后脑勺:“标记又不是我干的,有颜色那也不是我脑子里的。”
方渡燃寻思一下:“就好这口怎么了?”
“真问啊?”
许烈阳看他一眼,又再看一眼:“就是没看出来,燃哥你的性取向这么嚣张。我还一直以为你在那方面是张白纸,没想到性癖这么辣。”
“······”方渡燃:“你还是闭嘴吧。”
许烈阳也没都数一遍,只是看个新鲜,打包好就问:“你拿这么多现金换我的卡,不怕我把卡冻结了?”sxynkj.ċöm
方渡燃晃晃手里把玩的秒表:“刚进门就给你录上了,我给你一百六十万整的国币现金,你给我一张等额的卡,没问题吧?”
“好家伙,亲兄弟明算帐啊。”
许烈阳笑起来:“那省得我给你写条子了。我这卡是小金库,我爸妈都不知道。”
方渡燃把他的银行卡信息录入进自己的账户,存的时候又一一全删了,直接把银行卡放进自己外套的内兜里。
现在他有要紧事在身上,总觉得这些方正海可能查到的信息都不安全。
原本他想让许烈阳帮他搭话,编个一起出行的理由让方正海给他请个假,他好堂堂正正地离开学校。
不然前脚走,后脚方正海就能找学校里,能直接去警察局报案把他拦下来。他到底还是自己的监护人。
放在以前,上不上学,反正他也没有未来,可是现在,他还是挺想把高中念完,然后试着考个大学出来。
有机会的话。
能自己在社会上立足,跟郁月城也可以体面地见面,至少做个朋友吧。
这是在他去郁宅之前的想法。
这颗种子一旦萌芽,就算现在郁月城跟他有了隔阂,几天也没回学校,没联系过,他也还是想尽量上个学。
他都走到这一步了,总得规划一下自己的有可能的未来。
许烈阳自己的帐上也没有这么多现金流,倒了几次才凑在一起给他。以后离开实验室,处处都得用钱,这就是他全部家当。
笔记本硬盘也拿赵霖的名字寄给郁闻礼给的地址,里面整理出来他这几年所有的身体状况变化。方正海那里的资料他肯定拿不到,只能提供自己体感的变化。
最后再找个由头顺理成章地离开学校,这样不会打草惊蛇,刚好马上也要到寒假了。
方渡燃把事情一件件地处理好,翻开手机还是没消息。
他难得主动联系方正海,前两天他就想请假,方正海说有事在外地,一直到现在也没给他消息。
“吵架了?”
许烈阳看他频频翻动手机,叹了口气:“等他电话吧?学神就是牛逼,心情不好就能不来学校上学。”
“什么?”方渡燃回神看他。
“我说你跟他一起出去,都上他家门了,结果还让别人标记了,他不高兴也正常。”
许烈阳把现金箱子往自己书桌底下挪:“你说你,不搞就一身清白,追你的也不差,谁都看不上。这回一搞还搞了两个,都不是一般人,活该你头疼。”www.sxynkj.ċöm
方渡燃:“······你说得对。”
许烈阳:“郁月城真吹了是蛮可惜的,他那么顶天的Omega······”
方渡燃随他吹,郁月城的好他比谁都清楚。也不想在关系僵持的时候毁人清白,把给他标记的人说出来。
郁月城跟他不一样。
大白猫是干干净净,有礼有节有好名声的。
手机里弹出来一条消息,方正海的。
-到你学校了,过来吧。
方渡燃下意识警惕起来,他们见面除了实验相关,就没别的事了,给学校请假其实打个电话就可以。
稍微犹豫一会儿,他还是决定去见一面。
刚好让方正海把学校这头联系好,更关键的是,说不定方正海这次又带了什么新东西给他做测试,他还可以拿过来给麒麟研究所接手他的人,提供点事关他性命的有效资料。
“下午我不上课了,要是郁月城回来,给我发个消息。”方渡燃交代一句就出门。
许烈阳对他短时间内从严守纪律到来去自如的转变感到震惊,在后面大喊一声:“旷课啊燃哥!”
“别瞎说。”方渡燃把宿舍门一关:“请假。”
·
方正海说的到学校,总是把车停在相隔一条街还得转个路口的地方,像是爬行在阴暗潮湿地里的虫子,见不得光。
方渡燃不紧不慢地走过去花了二十分钟,还是那辆一看就开了好几年低调无比的车。
这次他心有算计,所以一改常态,自己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打眼一看,后座上还坐着一个人。
穿着休闲的深色棉服,看起来比方正海还要年轻,头发带着一点卷,枯黄的发梢像是漂染过的后遗症,脸上戴着口罩,只有眼睛看着有一丝丝的熟悉感。
方渡燃站在车门外怔了怔,这是方正海第一次带人来见他,不过他还是上了车。
既然是方正海带来的,那应该跟他是一路人。
“怎么想请假?”他刚上车,方正海就开车上路。
方渡燃感到背后的视线一直黏在他身上:“下学期就要择校了,我跟同学想去看看分专业的讲座。”
“这样。”方正海点点头:“现在选专业有点早了,不过择校是要提前做准备了。有想去的学校吗?”
方渡燃:“没有。”
路上后背那股视线让他很不舒服,方渡燃突然想起来这股熟悉感是哪里来的了。
“魏杨?”他说。
“才想起来吗?”后座上的人应声。
“你一定要盯着我看吗?”
方渡燃头也没回就察觉到,直接戳破:“我能理解你对我的好奇心,好歹也收收味儿吧。”
“他对你的观察,比我时间长,为什么针对我。”魏杨说得较真。
方渡燃脑袋一歪看向窗外:“不是针对你。是你们都一样让人恶心。”
“你太没有礼貌了。”
魏杨过了会儿轻叹,惋惜道:“果然还是上不了台面。”
方正海在一旁提醒:“不要刺激他,他这个月易感期一直推迟,很可能在路上爆发。”
魏杨仿佛找到了根源,回道:“就是因为你这样的态度,才让他养成这些不入流的毛病。你不是说他现在发育得很好吗?”
“培养一个优秀的Alpha,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
方正海解释道:“第二性别的生理扭转只是很低级的一方面,心理方面和社会化才是重点。小燃他一直在努力。”
上不了台面这种话,方渡燃似乎从他嘴里听过差不多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个新来的,从幕后到实验室来参观成果的“助理”,总是很不舒服。
先前也是他告诉自己母亲的名字,既然跟他妈妈认识,现在还要做这种事,方渡燃不关心他们之间的恩怨和利益纠纷,只觉得打心底里排斥。
他们还用一种对待商品的交易模式在他面前你来我往的探讨,也让他厌恶。
尤其是方正海,这个人模人样的恶魔,总能拿出来一副家长的姿态“维护”他,维护他做的这个恶心的项目的成果。
方渡燃看着就心烦。
“既然上不了台面,就趁早打消你的念头。”他懒散出口,已经失去跟他们一争高下的心情。
分散出心思,方渡燃注意到这条路不是平时会走的路,这是出城的方向,不是去吃饭,也不是去实验室的方向。
“去哪?”他问。
方正海没做解释。
方渡燃猛然生出不好的预感,伸手就要打开车门,方正海一路走的避开摄像头的道,刚开上省道一脚油门加速,车门也锁起来。
“说话。”方渡燃正色。
魏杨从后视镜里看他,少年转过脸,正对上他的视线。
那个面色苍白,头发打卷的男人,抬起手臂按在副驾驶的座椅背上:“我们需要你配合一点。”
“由得了我?”方渡燃嘲道。
听起来就讽刺,他在方正海的实验室里,什么时候可以自己做主过。
但现在他没那么多耐心了,车快要开出榕城。
这个方向他从来没去过,抬手就往车窗上砸,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旧车,车窗玻璃居然比实验室里面用的防弹玻璃感觉还结实。
他砸了两下纹丝不动,起势想用力试试,后脑勺让魏杨拍了拍:“一直这样不听话吗?”
这话是对方正海说的。
对面看了方渡燃一眼:“大部分时间很配合,你太激进了。他长大了,需要自由的空间。”
“我看不像。”
魏杨在他身后,似乎是笑了笑,嘲弄的口气从口罩里传出来,眸光老辣锐利,跟平和年轻的外貌格格不入。
“他不忠诚。”魏杨说。
方渡燃蹙眉正想转身,颈部立即传来针尖扎进来的熟悉尖锐的刺痛,顿时视线模糊,倒回椅背上。
眼皮沉得抬不起来,神经也被切断,不听使唤,粘稠的黑暗铺天盖地将他一点点包裹起来,拖着他残存的意识坠入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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