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方宇摇头道:“还是算了,乱花一气才更开心。你做到王爷,有钱不使,又做什么王爷?你倘若嫌金银太多,担心一时花不完,我跟你帮忙使使,有何不可?哈哈!”
他这句话一说,吴三桂登时大喜,心头一块大石便即落地,心想你肯收钱,那还不容易?文武百官听他在筵席上公然开口要钱,人人笑逐颜开,均想这小孩子毕竟容易对付。
各人一面饮酒,一面便心中筹划如何送礼行贿。席间原来的尴尬惶恐一扫而空,各人歌颂功德,吹牛拍马,尽欢而散。
吴应熊亲送方宇回到安阜园,来到大厅坐定。吴应熊双手奉上一只锦盒,说道:“这里一些零碎银子,请韦爵爷将就着在手边零花。待得大驾北归,父王另有心意,以酬韦爵你的辛劳。”
方宇笑道:“那倒不用客气。我出京之时,皇上吩咐我说‘小桂子,大家说吴三桂是奸臣,你给我亲眼去瞧瞧,到底是忠臣还是奸臣。你可得给我瞧得仔细些,别走了眼。’
我说:‘皇上万安,奴才睁大了眼睛,从头至尾的瞧个明白。’哈哈,小王爷,是忠是奸,还不是凭一张嘴巴说么?”
吴应熊不禁暗自生气:“你大清的江山,都是我爹爹一手给你打下的。大事已定之后,却忘恩负义,来查问我父子是忠是奸,这样看来,公主下嫁,也未必安着什么好心。”
吴应熊说道:“我父子忠心耿耿,为皇上办事,做狗做马,也报答不了皇上的恩德。”
方宇架起了腿,说道:“是啊,我也知道你是最忠心不过的。皇上倘若信不过你,也不会招你做妹夫了。小王爷,你一做皇帝的妹夫,连升八级,可真快得很哪。”
吴应熊道:“那是皇上皇恩浩荡。韦爵爷维持周旋,我也感激不尽。”
方宇心道:“我给一只小乌龟你做做,不知你是不是感激不尽?”
他送了吴应熊出去,打开锦盒一看,里面是十扎银票,每扎四十张,每张五百两,共是二十万两银子。
方宇又惊又喜,心想:“他出手可阔绰得很哪,二十万两银,只是给零星花用。老子倘若要大笔花用,岂不是要一百万、二百万?”
次日,吴应熊来请钦差大臣赐婚使赴校声阅兵。方宇和吴三桂并肩站在阅兵台上。平x王属下的两名都统率领十名佐领,顶盔披甲,下马上台前行礼。
随即一队队兵马在台上操演。藩兵过尽后,是新编的五营勇兵,五营义勇兵,每一营由一名总兵统带,排阵操演,果然是兵强马壮,训练精熟。
方宇虽全然不懂,但见兵将雄壮,一队队的老是过不完,向吴三桂道:“王爷,今日我可真是服了你啦。
我是骁骑营的都统,我们骁骑营是皇上的亲军,说来惭愧,倘若跟你部下的忠通营,义勇营交手,骁骑营非大败亏输,落荒而逃不可。”
吴三桂甚是得意,笑道:“韦爵爷夸奖,愧不敢当。小王是行伍出身,训练士卒,原是本份的事儿。”
只听得号炮响声,众兵将齐声呐喊,声震四野,方宇吃了一惊,双膝一软,一屁股坐倒椅中,登时面如土色。
吴三桂心下暗笑:“你只不过是皇上身边的一个小弄臣,仗着花言巧语,哄得小皇帝欢心,除此之外,又有什么屁用?
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居然晋封子爵,做到骁骑营都统,钦差大臣,可见小皇帝莫名其妙,只会任用亲信。”
他本来就没把康熙瞧在眼里,这时见了方宇这等脓包模样,更是暗暗欢喜,料想朝廷无人,不足为虑。
阅兵已毕,方宇取出皇帝圣谕,交给吴三桂,说道:“这是皇上圣谕,王爷给大伙儿读读罢。”
吴三桂跪下接过,说道:“是皇上的圣谕,还是请钦差大臣宣读。”
方宇笑道:“他认得我,我可不认得他。我瞎字不识,怎生读法?”
吴三桂一笑,捧着圣谕,向着众兵将大声宣读。他声音清朗,中气充沛,一句句远远传了出去。广场上数万兵将屈膝跪倒,鸦雀无声的聆听。
圣谕中嘉奖平x王功高勋重,勤劳王事,镇守边陲,扶定蛮夷,属下诸将士卒,俱有辛绩,各升职一级,赏赐有差。
待圣谕读完,吴三桂向北磕头,叫道:“恭谢皇上恩典,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兵将一齐叫道:“恭谢皇上恩典,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次方宇事先有备,没有吃惊,但数万兵将如此惊逃诏地的喊了出来,却也令他心旌摇动,站立不稳。
回到平x王府,吴三桂便跟他商量公主的吉期。方宇皱起眉头,甚是不快。
吴三桂道:“下月初四是黄道吉日,婚嫁喜事,大吉大利。韦爵爷瞧这日子可好?”
方宇心想:“公主一嫁了给了吴应熊,这我假驸马便做不成了。”
他说道:“这似乎太局促些了罢?公主下嫁,非同小可,王爷,你可得一切预备周到才是。不瞒你说,这位公主很得太后和皇上宠幸,有什么事马虎了,咱们做奴才的可有大方便。”
吴三桂一凛,心想:“你故意刁难,还是在勒索贿赂?”
他笑道:“是,是。全仗韦爵爷照顾,有什么不到之处,请你吩咐指点,我们自当尽力办理。初四倘若太急促,那么下月十门也是极好的日子,跟公主和小儿的八字全不冲克,百无禁忌。”
方宇道:“好罢!我去请示公主,瞧她怎么说。”
回安到安阜园,已有云南的许多官员等候传见,方宇收了礼物,随口敷衍几句,打发他们走了。想起来到云南之后,结义兄长杨溢之却未见过,便差人去告知吴应熊,请杨溢之过来一见。
杨溢之没来,吴应熊却亲自来见,说道:“韦爵爷,父王派了杨溢之出外公干未回,不能来伺候爵爷。”sxynkj.ċöm
方宇好生失望,问道:“不知去了何处?几时可以回来?”
吴应熊脸色微变,说道:“他……他去西藏,路途遥远,这一次……韦爵爷恐怕见他不着了。”
方宇见他似有支吾之意,心想:“他说话不尽不实,在捣什么鬼?”
他问道:“不知杨兄去西藏办什么要事?去了多久?”
吴应熊道:“也不是什么要紧大事,西藏的喇嘛差人送了礼来,父王便命杨溢之送回礼去。还是前几天走的。”
方宇道:“这可不巧得很了。”
送走吴应熊后,方宇越想越觉这件事中间有些古怪。他们明知自已跟杨溢之交情甚好,自己来到云南,正好派杨溢之陪伴接待。
怎么迟不走,早不走,自己刚到云南,吴三桂便派杨溢之出门,倒似故意不让他跟自己相见。当下叫了赵齐贤和张康年二人来,命他们去和吴三桂父子的侍卫喝酒赌钱,设法打探杨溢之的消息。
这晚他和公主相见,说起完婚之期已定了下月十门。
公主道:“我限你在婚期之前,送吴应熊这小子去见阎王,否则的话,我在拜堂之时大叫大嚷,说什么也不嫁他。”
方宇心情本已不佳,听她这么说,更是怒火上冲,一跺脚便出了房门。公主抢上拉住他手,被他重重一甩,出房去了。
公主大哭大叫,他只当没听见。坐下半晌,甚感无聊,叫了十几名侍卫来掷骰赌钱,这才心情畅快。赌到半夜,赵齐贤和张康年走进房来。
方宇拿起一把骰子,还没掷下,见到二人,笑道:“现下是霉庄,要下注乘早。”
赵齐贤道:“副总管吩咐的事,属下查到了些消息。”
方宇道:“好!”骰子掷下,翻牌吃了天门,赔了上门下门,拉了二人的手来到厢房,问道:“怎么?”
赵齐贤道:“回副总管的话:那杨溢之果然没去西藏,原来是犯了事,给平x王关了起来。”
方宇皱眉道:“犯了什么事?”
越齐贤道:“属下跟王府的卫士喝酒,说起识得这个姓杨的,想请他来一起喝酒赌钱。一名卫士说:‘打杨溢之吗?得去黑坎子。’我问他黑坎子在哪里。旁的卫士骂他胡说八道,爱说,叫我别信他的。”
方宇沉吟道:“黑坎子?”
赵齐贤道:“我们知道其中必有古怪,跟他们喝了了会儿酒,就分了手。回到这里,向人一问,原来黑坎子是太监的所在,才知杨溢之是给平x王关了。到底犯了什么事,我怕引起疑心,没敢多问。”
方宇问:“黑坎子在什么地方?”
赵齐贤道:“在五华宫西南约莫五里地。”m.sxynkj.ċöm
方宇点头道:“是了,两位大哥,你们到外面玩玩去罢,代我做庄。”
赵张二人大喜,径去赌钱。二人知道代他做庄,输了算他的,赢了有红分,那是大大有好处的差使。
方宇闷闷不乐,寻思:“杨大哥定是犯了大事,否则吴应熊不会骗我,说派了去西藏。若非大罪,他爷儿俩定会冲着我的面子,放了他出来。
吴应熊已经撒了谎,我若再去说情,他们一定死赖到底,多半还会立刻杀了他,毁尸灭迹,从此死无对证。要救他出来,只有硬干。吴三桂就算生气,老子也不怕他,谅他也不敢跟我翻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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