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宇道:“这倒是奇了,那我为什么不能高兴?”
阿珂道:“只因为郑公子……郑公子……”
方宇见她神色懊恼,故意激她一激,说道:“啊,是了。郑公子确是好人,刚才我出去雇车,见到他带着四个美貌的姑娘,有说有笑。见到我后,要我问候师父和你。”
阿珂心中怦的一跳,道:“你……你怎么不早说?他又说什么?”
方宇道:“他说,这几位侠女要到台湾去玩玩,他就带她们同去,说要尽什么地主之……之什么的。”
阿珂咬牙道:“地主之谊。”
方宇道:“对了,对了!原来师姊刚才跟在我后面,都听见了。”
阿珂怒道:“我才没听见呢。”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
马车行了有十余里地,身后马蹄声渐响,数十乘马追了上来,阿珂脸上登现喜色。但这数十骑掠过大车,毫不停留的向东疾驰,阿珂脸色又暗了下来。
方宇道:“可惜,可惜!不是!”
阿珂道:“可惜什么?”
方宇道:“可惜不是郑公子追上来。”
阿珂道:“他……他追上来干什么?”
方宇道:“或许他也请你去台湾玩玩呢。”
阿珂“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九难知道女徒心事,斥道:“小宝,别老是使坏,激你师姐。”
方宇心里大喜,口中答应:“是,是。”又道:“天下的王孙公子,三妻四妾,最是没良心。那四位美貌女侠,一到台湾,我看很难回得出来。这位郑公子到了浙江,福建,只怕还得再带几个……”
九难喝道:“小宝!”
方宇道:“是,是。”
三人行到中午,在一家小面店中休息,忽听马蹄声响,又有数骑自西而来。
一行人来到面店之外,下马来到店中,有人叫道:“杀鸡,切牛肉,做面,快,快!”纷纷坐下。
方宇一看,原来都是熟人,徐天川,钱老本,关安基,李力世,风际中,高彦超,玄贞道人,樊纲一干天地会青木堂的好手全在其内。
他想:“昨晚我在会中虽说了几句话,骂了几句我,但这么许多人,乱嘈嘈的,他们离得我又远,黑夜之中一定没认出,否则当时怎么不过来招呼?
此刻人如上前相认,各种各样的事说个不休,又见我另拜的师父,多半要不开心,不如装作不见为妙。”当下侧身向内,眼光不和他们相对。壹趣妏敩
过了一会,徐天川等所要的酒菜陆续送了上来。众人提起筷子,正要吃喝,忽然马蹄声响,又有一伙人来到店中。
有人叫道:“杀鸡,切牛肉,做面,快,快!”
阿珂喜极而呼:“啊,郑……郑公子来了。”
原来这一伙人是郑克爽和他的手下。他听得阿珂呼叫,转头见到了她,心中大喜,急忙走近,道:“陈姑娘,师太,你们在这里,我到处寻你们不见。”
那面店甚是窄小,天地会群雄分坐六桌,再加上阿珂等三人坐了一桌,已无空桌。
郑府一名手下向徐天川道:“喂,老头儿,你们几个挤一挤让几张桌子出来。”壹趣妏敩
昨晚“杀龟大会”之中,郑克爽身穿明朝服色,人人注目,徐天川等都认得他。天地会是延平郡王的部属,原有让座之意,只是这伴当言语甚是无礼,众人一听,都心头有气。
玄贞道人骂道:“他妈的,什么东西?”
李力世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大家自己人,别跟他一般见识,让个座位无妨。”
当下徐天川,关安基,高彦超,樊纲四人站起身来,坐到风际中一桌上去,让了一张桌子出来。这时郑克爽已在九难的桌旁坐下。
阿珂向方宇瞪了一眼,说道:“当面撒谎!又说郑公子带了四个女侠……”
方宇道:“郑公子一到,你就不喜欢我坐在一起,又要见到我便吃不下面,那也不相干。”
便走到徐天川身旁坐下,低声道:“大家别认我。”
徐天川等一见,都是又惊又喜。这些人个个都是老江湖,机警十分,一听他这么说,立时会意,谁都不动声色。
方宇又低声道:“咱们只当从未见过面,徐三哥,你去跟大家说说。”
徐天川站起来来,走到李力世一席上,低声道:“本堂韦香主驾到,要大伙儿装作素不相识。”
李力世等头也不回,自顾喝酒吃菜,心下均自欣喜,片刻之间,每一桌都通知到了。
那边桌上郑克爽兴高采烈,大声道:“师太,昨晚会中,众家英雄推举我做福建省的盟主。大家商议大事,直谈到天亮。我到客店中一找,你们已经走了,一路追来,幸喜在这里遇上。”
九难道:“恭喜公子。不过这等机密大事,别在大庭广众之间提起。”
郑克爽道:“是。好在这里也没旁人,那些乡下粗人,听了也不懂的。”
原来天地会群雄都作了乡农打扮,一个个赤了双足,有的还提着锄头钉耙。昨晚会中人多,郑克爽却不认得。
方宇低头吃面,低声道:“这家伙嚣张得很,这几天在河间府到处吹牛,说咱们天地会是他台湾延平王府的下属,说总舵主见了他,恭恭敬敬的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又说咱们什么堂的香主蔡老哥,从前是他爷爷的马夫,什么堂的香主李老哥,又是给他爷爷提便壶的……”
关安基怒道:“哪有这等事!蔡香主,李香主虽曾在国姓爷部下,都是上阵打仗的军官……”
徐天川低声道:“关夫子,小声些。”
关安基点点头。
方宇又道:“他还说了好多阴损咱们青木堂尹香主的坏话。旁人说道尹香主早已归天了。这小子说:‘是啊,这姓尹的武艺低微,为头儿又次,我早知道是个短命鬼……”
关安基怒极,举掌往桌上重重拍落,徐天川手快,一把抓住他手腕。
方宇知道群雄不肯得罪了延平王的人,何况这小子是王爷的儿子,若非大肆挑拔,难以激得他们动手,眼见众人恼怒,心下暗暗喜欢。
他脸上却深有忧色,说道:“这小子胡说八道,本来也不打紧。只是他一路上招摇,说了咱们会中的许多机密大事。
逢人便说切口,什么‘地振高冈,一派溪山千古秀’,自称是坐在红花亭顶上,总舵主烧六柱香,他自己便烧七柱香。听的人不懂,他就详细解说……”
群雄一齐摇头,会中这等机密如此泄露出去,要是落入朝廷鹰瓜耳中,天地会兄弟人人有性命之忧。眼见郑克爽神色轻浮,所带手下飞扬跋扈,这哪里还有假的?
何况刚才便听到他在对一个妇人大谈昨晚“杀龟大会”之事,得意洋洋的自称当了福建省盟主。
方宇道:“我看咱们非得杀杀他的气势不可,否则大事不妙。”
群雄都缓缓点头,方宇道:“请风大哥去揍他一顿,却也别打得太厉害了,只是教训教训他。待会我出来抱打不平,请风大哥假意输给我。”
风际中微微点头。
方宇又道:“钱老本,昨晚你在会中说过话,只怕这小子认得你。”
钱老本低声道:“是,我先避开了。”
郑府众伴当中兀自多人没座位,一人见天地会群雄桌上尚有空位,在徐天川背上轻轻一拍,道:“喂,那边还有空位,你们再让张桌子出来。”
徐天川跳起身来,骂道:“让了一张桌子还不够?老子最看不惯有钱人家的公子儿子,仗势欺人。”一声咳嗽,一口浓痰呼的喷出,向郑克爽吐去。
郑克爽正和阿珂说话,全投提防,得得觉着风声,浓痰已到颊边,急忙一闪,还是落在头颈之中,滑腻腻的,其为恶心。
他忙掏出手帕擦去,大怒骂道:“几乎个乡下泥腿子这等无法无天,给我打!”
一名手下当即向徐天川便是一拳。
徐天川叫道:“啊哟”,不等拳头打到面门,身子已向后摔出去,假意跌得狼狈不堪,叫嚷:“打死人哪,打死人哪!”
郑克爽和阿珂哈哈大笑。
风际中站起身来,指着郑克爽喝道:“有什么好笑?”
郑克爽怒道:“我偏要笑,你管得着么?”
风际中一伸手,拍的一声,重重打了他一个耳光。郑克爽又惊怒,扑上去连击两拳。风际中左躲右闪,转身逃出门外。
郑克爽追了出去,向风际中迎面一拳,风际中斜身避开。
风际中明白方宇的用意,要尽量让这郑公子出丑,压低他的气焰,只东一拳,西一脚的跟他游斗,不让郑克爽碰到自己。
徐天川叫道:“咱们河南伏牛山好汉的威风,可不能折在这小家伙手里。”
群雄跟着吆喝,大家知道戏弄一下这少年虽然不妨,却不能让他认出众人来历,喝骂叫嚷的话也甚有分寸,没半句辱及他家门。
李力世喝道:“咱们伏牛山这次出来做案,还没发市,正好撞上这穿金戴银的小子,把他抓了去,叫他老子拿一百万两银子来赎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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