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张脸熟悉又陌生，人间那个与他爱恨纠缠的公上容喆与眼前人渐渐重合，钟离圭方樾不由得瞳孔微缩，心头忽然传来一阵剧痛。
除了同样拥有那一双金色眸子，那两个人在外貌上没有一丝相同。
一个黑发，一个白发，凡间的公上容喆可称俊美，但远不及魔神那副长相来得魅惑众生。
“方樾，我……”
公上容喆看着眼前的钟离圭方樾，张了张口，却又有些欲言又止，明明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他满腔愧疚与爱意却又不知如何表达。
“对不起，我错了。”
他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一句话来。
咔嚓——
那颗被无情道气裹挟着的心脏忽然裂开一个小小的缝隙。
意识到这一点，恐慌瞬间将钟离圭方樾淹没。
杀了他，必须杀了他！
钟离圭方樾眼神一凝，拔剑便冲向公上容喆，青光剑剑气凛然，剑锋还未至公上容喆身前，那剑气就已经将公上容喆的一缕白发给削断半截。
一时间殿内青光映衬着灯笼的红光，叫人眼花缭乱。
“方樾，怎么一上来就动手？！”
公上容喆也不敢还手，一面躲避着剑意一面慌忙问道。
这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你我宿敌。”
钟离圭方樾言简意赅。
“可我们已经拜堂成亲！”
公上容喆停下躲避的身姿，运气将钟离圭方樾的剑止住于身前。
“什么时候。”
钟离圭方樾冷着脸，再次将剑劈过去。
什么时候？
想起钟离圭方樾那时候毫无生气的模样，公上容喆的心脏再次紧缩。
“你……你历劫归来之后的事情。”
他始终不肯说出那个“死”字，眼睁睁看着心上人死在自己面前这种事，他这辈子连想都不愿再回想。sxynkj.ċöm
钟离圭方樾千年难得一变的神色此刻终于露出了些许震惊，语调都上升了一个调：
“冥婚？！”
这人疯了吗？
公上容喆连忙否认：
“自然不是，方樾如今活得好好的，那就是成亲！怎么能称之为冥婚！”
钟离圭方樾听到这儿已经知道个大概，有些不耐烦，索性也懒得听他解释，手上挽了个剑花，一声龙吟自剑上传出。
那剑身上忽然出现一条散着青光的青龙虚影，那青龙盘在剑上，瞧着公上容喆，虎视眈眈。
“去——”
钟离圭方樾一声令下，青龙剑灵霎时间离剑冲向公上容喆，清亮的龙吟直冲云霄，那声波震得白玉殿上空飘浮着的薄云都朝着四方散开。
公上容喆连忙闪身避开，那青龙却紧盯着他撞，一副撞不到他便誓不罢休的模样。
钟离圭方樾双手迅速结印，那速度快得都出了残影。
青光在两手间蔓延，直至最终扩散到整座大殿内，忽然一个青光暴闪，诺大的白玉殿骤然间亮如白昼。
剑灵青龙也在这一瞬间由虚影凝成了实体，其威力更增百倍，以毁天灭地之势冲向公上容喆。
整个白玉殿内瞬间狂风四起、飞沙走石，青龙所过之处皆化为齑粉。
处在狂风中心的钟离圭方樾衣袂翻飞，猎猎作响。
闷哼一声后，一缕鲜血顺着嘴角缓缓流淌下来，他却依旧面不改色，皱着眉继续维持着手上的法印，面上一派坚定之色。
道心已存裂痕，所以公上容喆必须死。sxynkj.ċöm
更重要的是，他隐隐约约意识到，倘若今日没能成功杀了公上容喆，恐怕往后他便再下不去这死手了。
看着眼前夹杂着磅礴灵力、来势凶猛的青龙，公上容喆明白——
方樾这是拼了命也要他死。
意识到这一点后，公上容喆不由得心中倍感凄凉痛苦。
他心心念念为之殉情的心上人，如今竟拼了命的想要亲手要了他的命。
可是又怪得了谁呢？
一切的孽都是他自己作的。
不过须臾间，那青龙摇曳着龙尾已经飞身至眼前，强大的龙族威压朝着公上容喆施加下来。
公上容喆强忍着心里的痛楚迅速结开法阵，一轮黑色法阵瞬间出现在他身前，堪堪抵挡住青龙的进攻。
“方樾！你听我解释！”
公上容喆顶着狂风大吼，期盼钟离圭方樾能停下攻击。
听着夹杂着狂风呼啸声传来的话语，钟离圭方樾却依旧一脸冷漠，甚至还加快了手中法印的结阵速度。
那唇边血流得越来越多，甚至已经顺着脖颈蔓延到白衣上，洇开一圈血痕，他却依旧一副不知疼痛的模样，冷着脸继续为青龙输送灵力。
钟离圭方樾自己无所谓，可公上容喆却看得心疼无比。
那一抹鲜红再次唤起公上容喆那段极致痛苦的回忆。
原本清冷无双的肃王世子，最终却一身破布麻衣、悄无声息的死在了深山之中，一身衣衫被鲜血染尽了红，血多得他当时都不知道该怎么下手去触摸他，似乎到处都是伤口。
“方樾！你刚刚历劫回来，身子还没大好，别再继续了！”
公上容喆眼里的心疼都要溢出来，钟离圭方樾却依旧充耳未闻、目不斜视，只依旧盯着自己手中的法阵。
“我求你了方樾，别再耗费灵气了！”
心中的那道缝隙似乎越扩越大，额头的层层薄汗已经冒了出来。
钟离圭方樾忍着心中的疼痛，再给自己施加了一层隔绝外界声音的结界，一眼也不敢看那满目哀求的公上容喆，依旧我行我素的结着法阵。
不能看，看了就会心软。
不能听，听了就会动摇。
公上容喆今天必须死，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公上容喆见怎样都阻止不了钟离圭方樾，一股悲凉自心头升起。
枉费他当时下凡时还想着该如何诱惑钟离圭方樾爱上自己，没想到如今却是他先着了道，对方却还是一如往昔、冷心冷肺。
忽然之间，钟离圭方樾只觉得一直阻拦着青龙前进的那股力量突然撤销不见，青龙瞬间便毫无阻力的冲了过去。
没了黑气结界的阻拦，那青龙骤然间从公上容喆的身体里穿过，直到长长的龙尾也摇曳着穿过公上容喆的胸膛，青龙剑灵才缓缓消散。
“你……”
为什么要撤掉结界？
为什么不躲？
钟离圭方樾一脸不解。
青龙乃青光剑剑灵，虽然它方才将公上容喆捅了个对穿，但却并未在其身体上留下伤痕，只是伤及元神内腑。
“我舍不得。”
公上容喆苍白着一张脸，强忍着体内灵力暴乱、五脏皲裂的痛苦，认真回答钟离圭方樾的问题。
他舍不得。
舍不得看着钟离圭方樾再继续空耗灵力。
舍不得看着钟离圭方樾再为了他而吐血——哪怕那是为了杀他。
“成亲的时候我答应过你，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要好好对你，不叫你再受半点委屈。”
咔嚓——
那道钟离圭方樾小心翼翼维护着的裂痕终于彻底裂开。
他恐怕再也杀不了公上容喆了，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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