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俩不愧是一家人，下手是一样的利落。
很快多尔衮就和大玉儿一样，躺在了偏房里。
小玉儿和皇太极没有回去宴上，而是找了一处安静的屋子。
烛火点上，两人挨着坐在一处。塔拉退了出去，守在外间。
等着的过程中两人闲聊。
“你是怎么知道大妃会下手的？”
“我不是知道大妃会下手，我是知道大玉儿会下手。”
男人挑眉，没有说话。
小玉儿道：“她以为她的心思谁看不出来？这半月，外面乱得都不成样了，还见天的往咱们府上跑。若真是来看我和哲哲的也行，但人心思显然不在我们身上。”
皇太极没接话，他心里挺复杂。
即将成婚的弟媳觊觎着他，这并不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相反，他觉得有些恶心。
大玉儿是打算干什么？借着大妃的设计来设计他？
他都能想到若是事情真的发生了，到时候自己会受到怎样的斥责。
父汗、多尔衮、其他虎视眈眈的兄弟还有那些汉臣，知道这件事后会如何大做文章。
到时候他面临的，可能不只是单纯的斥责，更可能是多年布局的崩盘。
小玉儿劝慰他，“你也不用担心，咱们已经处理好了，现在等着看那些人自食其果就行了。”却没有多少效果。皇太极看着还是一脸沉思。
良久，他道：“你的伤，是因为大玉儿吗？”
小玉儿：“……”
“你怎么猜到的？”
“果然。”他先是叹了一声，随后解释起了原因。“因为你太笃定了。你今天不太自然，一直提防着什么。”
小玉儿若有所思。“因为我和大玉儿这些时日一直都很亲热，所以你怀疑事情是发生在没和你见面之前？”
这句话有些跳跃，但两人都明白话里的意思。
小玉儿和大玉儿从他们见面开始就一直是关系很不错的状态，即使这段时间大玉儿露出端倪来，小玉儿也应当花些时间确定大玉儿的心思才对。而且就算确定了大玉儿的心思，又为什么这么笃定大玉儿一定会下手？
——除非大玉儿之前已经动过手。
这般想来，很有可能就是她手上伤的来源。
皇太极颔首，算是默认。
“一来是因为这个，二来是因为我后来去调查过。察哈尔部太远，若是真的想要杀死两位格格，那也应当派出更多的人。但尸体只有一个人的。”
小玉儿：“……”
果然撒谎就要面对被揭穿的可能。
皇太极没有问事情的细节，转而问道：“她除了那件事，还做过什么吗？”
“……咱们成婚前，她找过舒舒福晋。”
“所以你才知道舒舒福晋的事。”皇太极想事情想得深。听见这个名字就知道大玉儿要干什么，不由皱起眉头。
“对。”
皇太极没有说什么，只是搂过她，良久吐出一句，“你是我的福晋，不论如何，你都是。”
小玉儿没有接话，她靠了过去，窝在男人怀里。暖烘烘的，像是个火炉。
不知道为什么，她问：“……你不问我其他事吗？”
男人轻声道：“你有什么想我帮你做的吗？”
岔开了她的话，也表明了他的态度。
小玉儿一愣，笑了，“没。”
皇太极知道：她可能做了什么。
就像刚才，小玉儿遇到事会反击回去。他很欣赏她的果断，也并不像批评些什么。因为不在意，所以他没问。
就算小玉儿害得大玉儿受了伤，那又怎样，将人给出去？
怎么可能。这是他的福晋。
-
另一边，阿巴亥得到消息，确定手下人已经将局设好了。
她满意的一笑，房中早就被她放了催情的药，待不了多久就会……
阿巴亥还特地给皇太极留出了动作的时间。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才提起来。
“说起来四贝勒怎么还不回来？”
努尔哈赤正是酒酣兴尽之时，闻言一愣。
“可能是在某处歇着吧。”
大妃道：“这么久了还不回来，只怕是会被冻着，不若大汗派个人去寻？”
她没有指使自己的人，反而提议努尔哈赤派人，就是想着将事情闹大。
“也好。”努尔哈赤一想，也有些担心。将身边的侍从派了出去。
大妃坐在一旁，嘴角噙着冷笑。
五年前皇太极害她，如今她也让他尝尝被人厌弃的滋味。
没过一会儿，努尔哈赤身边的侍从着急忙慌地回来了。俯身在努尔哈赤耳边说了几句话，同时眼神不禁瞟向了一旁的大妃。
心道：多尔衮台吉真是太心急了。
努尔哈赤脸色一变，横眼看向身边的女人。冷哼一声，问道：“都有谁知道？”
“差不多都知道了。”
刚才他们去寻人的动作并没有避着人，因此有不少在后院伺候的都看到了。还没来得及封口，消息就已经传了出来。就这会儿他来汇报的功夫，大概这宴上的多数人都已经知道了。
“去将那两人给我带起来！带到正房，待到宴后。”努尔哈赤沉声道。
大妃在旁一听，以为大汗是被皇太极私通庶母这件事给气到了，心里止不住的开心。
此事一出，多年前自己被德音扎揭发一事就很有可能变成是皇太极指使德音扎诬陷，她可以洗清在大汗心中的污点，代善也可以重新变成即位的最佳人选。
简直一箭双雕。
却没想到宴后，等待着处置的不是皇太极，而是她的儿子多尔衮。
听旁边侍女说多尔衮做了什么事之后，阿巴亥整个人眼前一黑。
不是，皇太极呢？德音扎呢？
她扶着侍女的手站稳，刚想出声辩驳，就看就从屋外走进来的几人。代善、莽古尔泰以及皇太极。
她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
定是这个人，利用了她的计谋！
阿巴亥恨得牙痒痒，却不敢将事情捅出来。
走在皇太极身后的是吴克善。
他原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在苦恼怎么将那个小丫头收入房中。正准备打马回府的时候就听见身后有人让他留步，却没想到是为了这样的事！
大玉儿青白着一张脸，嘴角有一丝血迹，坐在角落里，身上衣衫不整也没有心思整理，狼狈不堪，眉宇中带着些许难以置信。自从被发现起就是这副呆愣的模样。旁人见状，心里有了一个猜测——莫不是多尔衮强迫于她。
大玉儿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胸中只想着一件事。
是谁？谁打晕了她！！
谁——！
阿巴亥见她这样，也不能让她留在这，派人将她带到了自己的住处，好生安抚着。
等人送走，她回过身。所有人俱是一脸凝重。
此刻房中努尔哈赤等人坐着，阿巴亥站在一旁，多尔衮则跪在了冰冷的地上。三司会审一般，所有人盯着他。
努尔哈赤冷道：“说说，怎么回事？”
多尔衮颓然地低着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记得有人说母亲找，一出去就没了意识。再醒来便……”
“这么说还是有人设计你？”其他人没说话，房间里只有努尔哈赤的声音。
“谁设计人会设计你们，图什么？！图你和大玉儿格格成婚太晚，帮帮你是吗？”
“我……不知。”
这确实说不过去，谁会大费周章的去算计两个未婚夫妻？岂不是白费功夫。
这样想来，怕不是多尔衮为了遮掩自己的行径故意这般说的。
努尔哈赤心中怒不可遏。这等蠢材，非得在今日？！
“说说吧，有什么想法。需得给吴克善台吉一个妥善的交代才是。”
代善是个老好人，也是最大的一个。率先开口：“不若提前成婚？”
莽古尔泰一直在看笑话，也没心思提意见。可有可无的点点头，算是附和。
皇太极没说话，眼神阿巴亥对上，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立刻收获了一个满含怒意却强压着的表情。
顿时就心情顺畅了。
忽然有些懂了小玉儿为什么一定要他记住她们的表情回去告诉她。
努尔哈赤看向吴克善，“不知道这样处理台吉觉得如何？大金这边可以补偿。我做主给大玉儿格格添三层的嫁妆，也给台吉百金，以作赔偿，可好？”
吴克善道：“那就这样吧。”
说完起身，匆忙行礼后甩手离去，显然是心里还有些不满，但碍着大金汗发话才勉强同意。
皇太极连忙起身，“父汗，我跟上去看看。”
“好，你和他关系近些，快去吧。”
皇太极拱手，转身跟上。
“吴克善！”他喊住人。
吴克善强压着气回身。“姑父。”
“你要回去了吗？等一等吧，我和你姑姑和你一起回去。路上咱俩骑骑马，好好跑一跑。”他没有提刚才的事，劝了也没用，该生气还是会生气，不若让他把气撒出来。
“算了，也不同路，姑父我先走了。”吴克善现在是谁都不想见，强压着气，转身就走。
皇太极站在那处，看着人走远。没一会儿，背上手去找小玉儿去了。
他尽力了，吴克善不听可不关他的事。
马车上，还没坐稳，就忙问：“怎么样怎么样？”
皇太极道：“你个狭促的。”
“大妃都快气坏了，看到是多尔衮的时候都站不稳。见到我好好的站着，当时眼里就冒出火来。我坐下后，看她一眼，她脸气得像是个皱巴巴的抹布，还不敢显露出来，只能憋着。”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至于大玉儿我不好看她，但她一直愣着，被大妃送走了，想来脸色也不好看。”壹趣妏敩
男人说她狭促，但自己说起刚才的事却说得很顺畅，就像是心里早就打好了腹稿。
小玉儿遗憾：“可惜父汗只叫了你们几个过去。我也好想看看她们的样子。”
他自然地搂过人，岔开话题。“你夜里没有用多少东西，回去后想吃什么？”
“一碗热腾腾的面，要是有些肉码子就更好了。”她是个标准的肉食主义者，什么肉都喜欢。因着原身是蒙古长大，所以更偏爱牛羊肉些。
皇太极口味和她差不多，“好，回去就让人做。”
“说起来宴上的菜都没人吃，不知道会怎么处理。”
皇太极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可能父汗府上的人多，总能用完。”
小玉儿道：“希望如此，若是被倒了，还不如收来给那些穷苦百姓，都是好菜。”
这话启发了男人，他沉吟一会儿。
监督宫殿建造，着人服役也需要保证他们的衣食才行。若是父汗处有浪费的，匀出来或许是个办法。
小玉儿道：“今天二哥的福晋跟我说了许多养育孩子的事。从吃的到穿的到住的，好多方面，我竟不知道养一个孩子竟需要注意这么多事。”
“二嫂同你说了什么，跟我说说？”
“她说在孕中就要开始准备孩子的衣物。不要新的，要那些穿旧的。旧的软，孩子皮子软，穿旧的更好。”
“孩子出生前，就要寻好奶娘。”
……
小玉儿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想到什么说什么。
她今天难得的打开了话匣子，不论重要的还是不重要的。只要她想到，想说就说了出来。
大概是因为今天和皇太极说了一个大秘密，让她心里不由得放松了下来。
皇太极一直安静的听着，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小玉儿知道他在听。
就像是个无声的鼓励，让她越说越多。
“我的话很多吧。”小玉儿轻笑。
皇太极嗓音很温柔：“都是些会很有趣的事。”
马车里很快陷入沉默，但他们没有觉得尴尬，也不没话找话。此刻的静中透露着淡淡的暖，车轱辘滚过石板的声音飘进耳朵里，奇异的让人安心。
-
他们现在的宅子和诸位阿哥的同在一处，相当于沈阳城内的高档小区。宅子去往汗王府的路上有一截小路，是从一个巷子内穿过。小玉儿感觉到咯噔一下，就是进到这条巷子里了。巷子很长，其下还是压实的土，没有铺上石板。马车行在上面很容易东倒西歪。
她靠进男人怀里。皇太极端坐着，就像是定海神针，不管怎么摇他都能保持不动。
小玉儿很稀奇。心道就像鸡的脑袋，怎么动都能保持稳定。
她侧目望的同时，
——嗖！
一道破空声劈开黑夜，破开门帘，直直钉进马车里。
意外总是来得突然。
马车轰然停下，皇太极脸色一变，搂着人向后一躲，随后立马起身。“呆在这！”
抬起小几，挡着出去。
外面是侍卫的吼叫。
“你们是谁！快快停下！”
接着是兵刃相接。刺耳的声响刮在耳膜上。小玉儿一凛，反应过来，从坐垫低下抽出一把小刀。
皇太极挡过射来的暗箭，抽出长刀，冷然而立。
一群人堵在了巷口，将他们前后围住。灯笼下看，黑压压的，略看约莫有三十来人，眼睛青白，死死瞪着他们，将巷口堵得水泄不通，不见光亮。
男人皱眉，这些人，从何而来？
匪徒们可不给他想的时间，不过眨眼，举刀砍杀过来。
喝声：“逆贼！留下命来！”
大明的人！！
皇太极眼中闪过怒火，脸上满是狠意。
这些人不能留！
大金境内，断断容不得他们放肆！
且小玉儿还在这，不能让她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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