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六，皇甫嵩归朝，已至洛阳城外三十里。
洛阳城东二十里处，王垣和傅燮带着随从在这里等候。
傅燮有些忐忑地说道：“皇甫公向来不喜欢这种虚礼，我们出迎二十里，会不会有些过了？”
“不过，当然不过。你难道还想在十里长亭和那些蝇营狗苟的人一起等吗？”王垣自信地说道。
皇甫嵩虽然是大胜之后第一次归朝，但毕竟不是率领大军归朝，皇室不可能为了皇甫嵩一人出迎。
历代帝王如果迎接将军凯旋，必定是为了得到军心拥护，其次才是对将领施恩。
不过就算皇室没有人出迎，许多自以为有资格的朝臣，都不约而同地到城外迎接皇甫嵩。
哪怕皇甫嵩没给他们好脸，他们也能借着这个简陋的迎接会，与身边的人搭上关系。
多个朋友多条路，每次能把不同士人聚集起来的事件，都不会缺少抱着交友目的前来的人。
傅燮轻咳一声，说道：“其实我是怕皇甫公见了那些歌姬，会大发雷霆。”
“所以我们得最早见到皇甫公，给他说明情况，说服他演好这出戏。”王垣点了点头，这思路没毛病。
傅燮说他不过，也就安静地看着官道，等候着皇甫嵩前来。
少时，皇甫嵩一行车队浩浩荡荡就出现在官道尽头。
“王垣（傅燮）恭迎明公归朝！”
皇甫嵩看见二人，开怀大笑：“我还以为你们升官之后，就会忘了我这把老骨头呢！”
“明公栽培之恩，我们定当铭记在心，怎么敢忘却呢！”王垣也跟着笑了起来。
皇甫嵩拨马，随口说道：“来，给老夫说说这些天朝中的情况。”
王垣一行也上马，跟在皇甫嵩身后，说起了近期朝堂局势。
说起傅燮被谋划之事，皇甫嵩须发皆张，扬言要为傅燮讨回公道；
说起王垣被栽赃陷害，皇甫嵩目眦欲裂，对宦官恨不得食肉寝皮；
……
“岂有此理！卢子干驱逐黄巾，把张角围困在广宗，就因为未能速胜便被下狱；这董卓可是实实在在的吃了败仗，怎么可能赦免董卓，反把卢子干囚于狱中！”皇甫嵩怒火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壹趣妏敩
王垣傅燮之事，二人都未吃亏，皇甫嵩也不急着找回场子。
但这卢植未被赦免的事，皇甫嵩必须要管！
王垣沉声说道：“董卓的名字能在赦免名单上，定然是攀上了十常侍的路子。”
“都是贱人！子安无需去管他们，待老夫先为卢子干讨回公道！”皇甫嵩斩钉截铁地说道。
十常侍这个等级还不是王垣可以去抗衡的，董卓出狱后，一旦重新起用，官位也只会在王垣之上。
王垣还年轻，这种事情应该少掺和。
王垣轻轻点头，说起另外一事：“明公，此前是我向朝中建言，让你回京，领兵平叛。”
皇甫嵩淡然一笑：“老夫听说了，你还背了个骂名。不过老夫倒是不在意，冀州牧民是为了报国，领兵平叛也是为了报国，只要老夫有用武之地，那便无妨！”
“如果我说，明公此次不要领兵出征，明公会不会听我的。”
“理由。”
王垣正色道：“明公平定黄巾之后，威压朝野，声震海内，封县侯食两县食邑，已经是位极人臣，功盖天下了。”
“此次若是再有明公征战西凉，胜，则皇帝寝食难安，所以明公不会有再胜的机会了。”
“为何？”皇甫嵩好奇地道。
“明公不能再胜，我知晓，定然也会有其他知晓。明公领兵在前，后方自然会有人给您使绊子，到时候明公进退两难，只能领罪受罚！”王垣坚定地说道。
“那老夫拒绝出征的话，也一样会被降罪。”皇甫嵩挑了挑眉。
王垣轻轻摇头，说道：“无论明公打不打，都要让皇帝削一削你的势头。王翦为秦国扫灭六国，就是因为懂进退，才能保全自身。”
王翦在灭楚之战前，因为秦王政忌惮，暂时免官归家，等到重新挂帅之后，多次求良田美舍，以自污声名，才得以功盖天下而不死。
“难道要我看着再来一个李信，葬送我大汉的儿郎吗？”皇甫嵩目光炯炯地看着王垣。
王翦在灭楚第一战的时候归家，秦军由名将李信统帅，在灭楚过程中遭遇少有的大败，如果不是秦国已经扫灭四国，这一败就得把秦国一统推后十年。
王垣有些焦急地说道：“就算明公挂帅出征，在后方不稳的情况下，又如何能胜？朝中还有其他名将，没有昌平君，李信也未必会输！”
李信对楚作战，前期也是稳扎稳打占了上风的。
没有内鬼昌平君在后方举义，李信就不会匆忙回军平叛，也不会被项燕找到机会，一击击溃！
皇甫嵩眼睛微眯，试图分辨王垣的心意真假。
王垣接着说道：“前方作战不利，明公也能力挽狂澜。如果明公不胜，再换上其他人，岂不是重蹈卢公覆辙！”
皇甫嵩挂帅如果不胜，被撤换之后，新主帅在军心不稳的情况下进攻，结果大败。
这剧情已经在平定冀州张角的事情发生过一次了！
皇甫嵩叹息一声，说道：“也罢，老夫就信你王子安一回！”
王垣小心翼翼地说道：“明公既然不想出征，那总得找个好缘由吧？”
“你又想做什么？”皇甫嵩狐疑地看了王垣一眼，总感觉他不怀好意。
王垣轻咳一声，憋着笑说道：“傅燮已经在洛阳城中搜罗了数十美貌歌姬，还请明公好生享用。”
皇甫嵩顿时瞪大了眼，老夫已经年过半百了，你让我享用数十个歌姬，你王子安做个人吧！
……
皇甫嵩简单打发了城郊相迎的群臣，直奔皇宫而去。
他倒是没有结党的心思，也不想和这些投机者有太多往来。
皇甫嵩求见，灵帝自然要隆重接见。
皇甫嵩跪地回禀：“臣受命出征，幸不辱命，征战一年，扫灭黄巾，战报悉数以呈陛下。今冀州得各郡县世家望族出手赈济流民，各地已经恢复秩序，闻说朝中免除一年田税，冀州民心重归矣！”
“皇甫将军军略无双，牧民有方，当赏。”灵帝适时地点评道。
皇甫嵩拜伏，诚恳地说道：“臣之所以能够如此顺利平定冀州黄巾，全靠卢子干此前压制住了黄巾的气势。卢子干有大功，臣闻陛下将要大赦天下，为何不将卢子干一同放出？”
灵帝玩味地说着：“卢植？准了！”
这皇甫嵩一回朝就教朕做事，莫不是真的膨胀了？
皇甫嵩略微起身，接着说道：“臣征战多年，略感身体不适。今日臣得了数十美貌歌姬，还请陛下赐一所宅院，供臣在洛阳将养些时日。”
灵帝眯着眼看着皇甫嵩，却发现皇甫嵩眼神无比澄澈。
这是自污？
皇甫嵩倒是识时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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