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宴会主客尽欢，而山庄后院凉亭中，甄俨悠闲自在地焚香烹茶，丝毫不在意一旁欲言又止的卫仲道。
卫仲道想起今天背负的使命，咬咬牙放下了内心可怜的自尊，开口致歉：“月前我卫氏有狂悖之徒，出言不逊，恶了两家关系，还望甄兄海涵。”
“哦？卫氏说了什么，我有些不记得了，卫兄能否再说清楚一些，我再看看能不能想起来。”甄俨慢悠悠地说道。
卫仲道的脸色在甄俨一句话的过程中，连续变换了几次。
而甄俨那冷淡的语气，也让卫仲道意识到了今天的事情，怕是有些难了。
卫仲道沉声说道：“甄兄何必如此，我卫氏已经服软，何必又要赶尽杀绝？”
“卫兄有话就说明白一些，甄某是生意人，不懂你们这些文人的弯弯绕绕。”
甄俨想起一个月前，卫氏那趾高气扬的模样，竟然敢指着甄俨呵斥，说甄氏都是商贾贱人！
这让世代出仕，常出两千石高官的甄氏如何能忍！
若非甄氏如今仕途暂时断绝，光卫氏这一句话，甄氏也得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sxynkj.ċöm
卫仲道看着甄俨得理不饶人的样子，心头无比后悔，山风吹过，卫仲道剧烈地咳嗽起来。
当初卫氏仗着自己与其他世家联合，想用衰弱的甄氏做踏脚石，抬高卫氏的声名。
没想到仅仅不过一个月，卫氏就被逼到了绝境，而求遍那些联合的世家，都没有人敢插手这件事！
那些堵门的，可是西园骑士！
甄俨身后之人，乃是皇帝！
甄俨看见卫仲道一副病痨鬼的样子，担心他咳死在这里，皱眉嫌弃道：“卫兄若是受不住山风，可入庄内躲避，莫要在此强撑。”
卫仲道脸上浮现一抹潮红，若是就此离去，他花重金求曹嵩换来的情面多半就废了！
卫仲道焦急地说道：“月前我卫氏言说封杀甄氏，实属我卫氏痴人妄语，无心得罪甄氏，还望甄兄高抬贵手。”
“一句话，便让我揭过此事？看来你卫氏不仅能封杀我们，现在还能直接操控我们！”
“自然不是一句话！若是甄氏愿意高抬贵手，我们定当以重礼赔罪。”
“是何重礼？”
“三百万钱！”
“卫兄还是请回吧！我甄氏不缺这三百万钱。”
甄俨轻笑一声，三百万钱，若是卫氏在王垣归朝之前，拿出三百万钱赔罪，甄俨或许可以考虑一下。
现在，王垣出手了，灵帝派人了，三百万钱，根本不够分！
在甄俨的估算下，卫氏的商铺如果尽数拿下，运作一番，起码能赚两千万钱！
卫仲道焦急地问道：“还请甄兄开口，只要甄兄愿意高抬贵手，我卫氏能做到的，都可以答应！”
卫仲道终究是少年人，又自幼体弱多病，处理外事没有经验。
甄俨只是随意拉扯一番，卫仲道便失了分寸，竟然许下自己不能承受的诺言。
甄俨笑着点点头，说道：“还算有点诚意。这样吧，卫氏把洛阳城及周边小城的商铺尽数转给我甄氏，折价三成，三年付清，此事就此作罢。”
“这不可能！甄兄莫要狮子大开口！”
甄俨自在地喝了口茶汤，惬意地说道：“卫兄先前可是说了，卫氏能做到的，都可以答应。”
“但这个条件太过苛刻，卫氏不可能答应！”
卫仲道干瘪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甄俨这分明是要置卫氏于死地！
卫氏的行商范围就在河东郡、河南尹，若是把洛阳周边的商铺尽数贱卖，那卫氏必将伤筋动骨！
而卫氏主家做出这种事，那其他旁系为了不被牵连，甚至有可能会直接选择脱离家族。
这不仅是让卫氏在财物上做出赔偿，若是处理不当，卫氏可能就此分崩离析，一蹶不振了！
甄俨轻轻点头，说道：“那便不用谈了，现在的局面也挺好。”
挺好？
卫仲道恨不得揪住甄俨的衣衫，把那滚烫的茶汤泼到甄俨脸上，看看他还好不好！
卫氏数十个商铺没办法做生意，就是那些货物没有损坏，那些老主顾都已经跑了绝大部分了。
即便甄俨收手，卫氏也不见得能把那些老主顾拉回来。
毕竟，卫氏得罪了他们自己都得罪不起的人，客人们怎么可能会再信任他们呢？
卫仲道起身说道：“此事实在难以决断，还请甄兄宽限两日，让我族内商议一番。”
甄俨无所谓地说道：“卫兄自便，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拖的时日长了，这商铺的价值也会打折扣。若是总价不能让人满意，那折价三成，可能也给不了卫氏了。”
卫仲道心头一凛，这是甄俨在给卫氏定期限了。
卫氏每多拖一段时间，甄俨改变主意的可能越大，而且局面只会越来越糟糕！
卫仲道当即告辞，缓步向山下走去。
甄俨预先警告道：“不要耍小聪明，卫氏的店铺有多少，我甄氏已经记录在册。无论少哪一家，三成折价减一成。少了三家以上，那此议作废！勿谓言之不预也！”
卫仲道的身影踉跄，身心压抑，闻言，直接剧烈咳嗽起来。
卫仲道低头看向手帕，那殷红的鲜血无比刺眼！
……
酒宴散去，王垣找上了喝得酣畅淋漓的卢植。
王垣搀扶着卢植，开口说道：“卢公，今日之酒如何？”
“绝妙醇酿！”
“可曾喝得尽兴？”
“自然尽兴！”
“卢公，小子如今遇上一件难事，思来想去，非卢公不能助我。”
“何事，你尽管说来！”
卢植豪迈地说着，还看向一旁醉倒的皇甫嵩。
打仗，我卢植可能不如你；这喝酒，你皇甫嵩还真不行！
王垣笑着说道：“这元日之时，皇帝赐婚于我，此事卢公可曾听说。”
“听过。”
“这钦天监定下的吉日在七月初，不知卢公可否替小子做这媒人，行这婚礼？”
汉代公主出嫁，结婚的礼仪讲究一曰纳采，二曰向名，三曰纳吉，四曰纳征，五曰请期，六曰亲迎，俗称“六礼”。
其中五项，都需要媒人的参与。
因此，还未“请期”，即便是王垣都还不知道到底是七月初的哪一天。
卢植号称海内人望，乃是当世声望最高的几人之一，也是王垣交际圈里声望最高的人。
当然，皇甫嵩属于武人，在士人之中的声望并不能与师出名门，自己又是经学大家的卢植相比。
卢植闻言，大笑了起来，说道：“也罢，看在这美酒的份上，老夫就替你跑上一回！他日这喜酒，老夫可要再喝个尽兴！”
“那是自然！卢公，甄氏大娘子与我有意，一事不烦二主，这纳妾之礼，也有劳卢公了。”m.sxynkj.ċöm
妾分为滕妾、良妾、贱妾，甄姜自然属于良妾，就算没有三书六礼，那也得找一个合适的媒人！
卢植醉意上头，迷迷糊糊地说道：“好说，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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