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卫太后口中得知皇帝醒了,且不见众人的命令是他下的后。上官珩直接把她当成上官浦的同谋。
相比刚见过几次的祖母,他显然更相信自己二哥的判断。
卫太后带着人前脚刚离开,他便嚷嚷着要进养心殿。
结果被得到消息赶来的景王以兄长的身份训了一顿,且勒令没有他的同意不可再靠近养心殿半步。
“二哥,连皇祖母都站在大皇兄那边,现在可怎么办?”上官珩烦躁的挠了挠头。
卫太后简单的一句话,却等同于替上官浦做保,他们刚传出去的皇帝被囚禁这种风声想必很快便会压下去。
上官裕手指轻轻磨砂着袖角,抿了抿唇道:“你不是还要去看淑妃娘娘吗?快去吧。”
“二哥,你不同我一块儿去?”上官珩问。
上官裕摇头:“不了,我有事要早点出宫。”
……
回到慈宁宫,卫太后又问了墨鸢一次皇帝的病情,得到与先前一样的回答。
她惯常面瘫脸,哪怕是自认为眼睛毒辣的卫太后也没能在她脸上看出这究竟是真话还是假话。
在慈宁宫用了午膳,看出卫太后乏了,秋夫人顺势提出告辞。
她最近吃的药丸都是用加了灵液的井水做的,身体较之前好了许多,但总归跟常人比不了。
卫太后怕她着凉,吩咐人去准备轿子,又着人给沈易佳打包了一食盒点心。
“哀家记得宋大牛最喜欢这道玉糕,想来他的子孙后辈也是喜欢的,你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这句话说得其实毫无根据,哪有一人喜欢,就全家都喜欢的?
尤其是离开前卫太后看自己的那一眼,沈易佳总觉得有点意味深长的意思。
轿子在宫门口停下,沈易佳扶着秋夫人下来,就看见宫道上停着一辆熟悉的马车,两个同样气质出尘的男子站在那交谈着什么。
听到这边的动静,两人同时转过头来。
沈易佳眼前一亮,别说,还怪养眼的。
“秋夫人。”两人上前给秋夫人打招呼。
“贤王殿下,忠义伯。”秋夫人福了福身,别人给她老婆子面子,她却不能不懂分寸。
两相见过礼,沈易佳忍住想扑到宋璟辰身上的冲动,先扶秋夫人上了马车。
等她走了,才几步上前挽住宋璟辰的手,歪头问:“相公,你是来接我的?”
宋璟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没否认。
“既然弟妹来了,那我就先走了。”上官裕道。
宋璟辰疏离道:“贤王殿下慢走。”
上官裕一顿,苦笑的摇了摇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上了自己的马车离开。
“他怎么在这?”沈易佳撇了撇嘴问。
“恰巧遇见。”宋璟辰将她扶上马车,之前用来盛冰块的冰鉴现在换上了木炭,源源不断的热意从那里散出来,车内车外完全两个世界。
倒了杯热茶递给她,宋璟辰问:“见着皇帝了?”
一口茶下肚,沈易佳觉得全身都暖了起来,闻言她顿了下:“你怎么知道?”
问完想到方才的上官裕,沈易佳只以为是他说的。
放下茶杯将宫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说完又将墨鸢叫进马车问其皇帝的病因。
“他被喂了药,表现出来的与中风症状一般无二。”墨鸢顿了下继续道:“奴婢发现他体内似乎还有另一种慢性药,不会致命,却会让人上瘾。”
万物相生相克,是毒药自然会有它的解药,可后者不一样,它算不上毒药,却可以在药瘾发作时摧毁人的意志。
服用初期可以提神醒脑,但时日久了,则会让人变得暴躁易怒,直到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所以说,皇帝现在不单单是被上官浦的毒药折磨着身体,还同时被另一种药瘾侵蚀理智。
可以说实惨。
宋璟辰想到第一次进宫时,李公公说过姬云熙在给皇帝练丹,有时候上朝的时间久了,也能看到他服用丹药。
“你能制出一样的毒吗?”宋璟辰问。
墨鸢点头,犹豫了一下道:“奴婢怀疑她所中之毒也是出自我主子的家族。”
就像被拐卖来的女子中的噬心毒一样,都是主子曾经给她看的毒经上的罕见毒药。
为了区分前任小姐和沈易佳,她现在提起前任小姐都是主子。
沈易佳猜测道:“难道天机谷选出来的真命天子就是上官浦?”
从上官浦手中出来的两种药都是来自天机谷,总不可能是巧合吧。
宋璟辰摇头:“也有可能上官浦被人利用了。”
回到家,墨鸢得宋璟辰的吩咐回了药房制药,沈易佳将卫太后给的食盒放到桌上打开问:“这是太后给的,祖父以前很喜欢吃这个糕点吗?”
宋璟辰伸手捻起一块咬了一口,玉糕呈乳白色,顾名思义,洁如脂玉。
沈易佳看他将一块吃完还伸手拿第二块,不可思议的问:“你也喜欢吃?”
“清清白白,谁不喜欢呢?”宋璟辰轻笑,手下一拐将糕点塞进了沈易佳口中。
沈易佳嘴巴被塞得鼓鼓的,瞪圆眼良久才将糕点咽下,狐疑道:“太后这是什么意思?她会帮咱们?”
宋家被泼了那样一盆脏水,哪来的清白可言?
要清白,不就得翻案?
哦,也有可能是在提醒他们不可做自辱门楣之事?
宋璟辰被她这副模样逗笑,没忍住又在她头上撸了一把:“从皇陵到京城,怎么也要十来天的路程,你以为太后为何能这么及时入京?”
皇帝出事到现在也不过十来天,她总不可能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提前知道皇帝会出事吧。
景王府。
上官浦也在跟幕僚讨论这件事,他让人查了太后从皇陵出发的时间,竟然是他对皇帝动手的那日。
也就是说,太后在他还未出手时就收到了消息?
可这可能吗?
就算他自己,也是因为得到消息才临时决定的。
上官浦不期然又想到那个给他送来消息又要了他十万两黄金的人。
他原本想趁着给钱的时候顺藤摸瓜查到背后之人。
不想对方太过警惕,银子倒是给出去了,却没留下丝毫线索。
莫非太后回京也是那人的手笔?
想到有这么一只眼睛一直在背后盯着自己,还不知是敌是友,上官浦就烦躁得不行。
若非如此,这些时日他怎会没有动作,还不是担心自己一旦动手就落入别人的圈套吗?
幕僚道:“太后今日之言,算是帮了我们。”
这点上官浦倒是认同,他冷笑:“多亏药师给的药。”
“还以为宋沈氏身边的丫头有多厉害,看来不过尔尔。”
幕僚蹙了蹙眉,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想了想还是道:“未免节外生枝,某认为殿下应该早日行动,不可再拖了。”
上官浦倏地看向男子,良久才道:“先生所言,甚合我意。”
因为他瞻前顾后,已经拖到太后回宫,再这样下去,谁知又会发生什么事?
两人又为接下去的计划商量了近半个时辰才从书房出来。
回到后院,想到什么,上官浦问随侍内监:“她还没招?”
内监垂下头恭敬道:“并未,那个丫鬟趁人不备自尽了。安妾室又有孕在身,他们不敢动刑,恐伤了她腹中胎儿。”
“一个孩子而已,没了就没了吧。”上官浦阴冷一笑:“交代下去,不必顾忌,若是还不愿意说,茗香居的手段,也让她尝尝。”
“是。”
皓月当空,一只信鸽扑凌着翅膀落在萧将军府的某个院落,一只纤长的素手将信鸽腿上绑的信筏解下……
一刻钟后,将军府的后院升起浓浓大火。
这个天气本就干燥,火势像一条巨龙,瞬间将好几个院子同时吞没。
值夜的奴仆和护卫们瞬间炸开了锅。
“走水了,后院走水了……”
“快,快救火啊……”
……
因为冯蔓蔓中毒,解毒后又伤了身子,整个人变得格外没有安全感。
在她百般哀求下,萧祺睿不得不在府上陪了她几日。
今日才总算脱身回到军营,此前落下的公务太多,他原本打算就在那边歇下,可不知为何,总觉得心神不宁。
他索性连夜赶回来,不想脚刚踏进府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火势冲天,红光连成一片,所有人都拿着容器往后院跑,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声震得人头脑发晕。
“少爷,好像是少夫人院子的方向……”萧礼愣愣的开口。
他话音还未落下,前面的人早已飞奔了出去。
萧礼一怔,忙跟上去。
萧祺睿赤红着眼往锦绣院跑,分不清是被火光照的还是急的。
突然,一个头发散乱的丫鬟扑上来抱住他的腿。
这个地方正对着锦绣院,透过院门,冲天火光映入眼帘。
萧祺睿急得不行,抬腿想甩掉脚下的人,不想那丫鬟死死抱住就是不撒手。
萧祺睿刷的拔出腰间佩剑,目呲欲裂的吼道:“滚开。”
绿柳缩了缩脖子,想到什么牙一咬闭上眼哀嚎道:“少爷,大少爷,您可算回来了,快去玉兰院救救我家姨娘吧,我家姨娘现在还在里面没出来啊……”
一缕秀发飘落,冰冷的剑刃几乎挨着她的肌肤停下。
“你说什么?”萧祺睿转头看向玉兰院的方向,才发现那里同样是漫天大火。
绿柳松了口气,爬过去抱着萧祺睿的腿跪起来继续哭求道:“玉……玉兰院也走水了啊,可大家都去锦绣院救火了。”
锦绣院是正院,里面住的又是正经的少夫人,下人自然先紧着去那边救火。
事实上别的院子也不是没有人去,只不过相对来说更少罢了。
萧祺睿再次看向锦绣院,幼白正在那里焦急的指挥着众人从河塘里打水救火,看她那模样,元瑜婉显然还没有出来。
他闭了闭眼,伸手准备扯开绿柳……
“少爷,少爷,奴婢求求您,看在姨娘曾经对你以命相护的份上,救救她吧……”壹趣妏敩
萧祺睿顿住。
萧礼追上来,看到绿柳,他眉头一皱,提醒道:“少爷,我们快去救少夫人吧。”
这可是一个绝好的俘获美人心的机会,少爷你可不能犯浑啊。
一开始他确实不知道自家少爷心里喜欢的到底是谁。
直到两个女人都进了府。
每次去锦绣院之前,从来不在意外貌的少爷甚至要换好几套衣服,路上那步子也跨得大大的恨不能飞过去。
再对比经常一身臭汗就进玉兰院的少爷,若是还看不懂他的心思,那他这个贴身随从就该把贴身两字去掉了。
绿柳急了:“少爷,我家姨娘也是一条鲜活的人命啊,而且她为了你……”
“少爷,少夫人她……”
“够了。”萧祺睿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已经是一片平静,他看向萧礼:“你先去锦绣院,一定要把少夫人救出来。”
“少爷……”萧礼还想再劝,可萧祺睿已经转身往玉兰院去了。
他气得磨了磨牙,拔腿跑进锦绣院,不期然就跟一双哭得红肿的眸子对上。
幼白愤愤的瞪了他一眼,抢过身边一人手中的盆跑去池子边打水。
她刚才都看见了,姑爷过门不入,反而去了玉兰院!
小姐说的没错,不该指望别人!
是她错了,她大错特错!
玉兰院是个小院子,一桶接一桶的水浇下去,火势渐渐小了些许,但房中的人却一直没动静。
“姨娘,姨娘你在里面吗?”绿柳跟着萧祺睿走进院子,见状急忙喊道。
“啊~”
里面传来冯蔓蔓的惊呼声。
确定人所在的地方,萧祺睿抢过一桶水,狠狠往燃着熊熊大火的门砸去。
大门轰然倒塌,就见冯蔓蔓正抱着头缩在桌子下面。
巨响吓得她哆嗦着抬起头,隔着火海,泪眼婆娑的与萧祺睿对视。
“萧大哥……”她喃喃唤出声。
萧祺睿大步跨进去,搬起那张唯一完好的桌子举到头顶问:“能自己起来吗?”
“我……我腿软。”冯蔓蔓颤声道。
萧祺睿只得放弃用桌子充当盾牌的想法,丢掉桌子一把将人抱起。
不时有带着火焰的木材从头顶掉下来,故而萧祺睿走的极其艰难,好几次差点被砸中。
“啊,小心……”冯蔓蔓惊呼着用手环住他的背
萧祺睿拧了拧眉,旋身一脚踢飞身后倒下来的柱子。
这时,几个护卫举着浸过水的棉被冲进来。
借着棉被的掩护,一行人才安全冲出火海。
“少爷,你没事吧?”
“无事,你们先去把火灭了。”萧祺睿说着将冯蔓蔓放下,转身就走。
“萧大哥。”冯蔓蔓出声将人喊住。
萧祺睿回头。
“谢谢,你又救了我。”
“你就当我还了你的救命之恩吧。”萧祺睿抿了抿唇,继续道:“你在这府里隔三差五的出事,继续留下来反而会害了你,明日我便吩咐人送你出府。”
恩情已还,他该去做他该做的事,护他该护的人了。
冯蔓蔓心头一紧,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可她心心念念的人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
“噗~”一口血从她嘴角溢出,冯蔓蔓的身子软软倒下。
“姨……姨娘你没事吧?”绿柳忙将人搂住:“少爷,少爷,我家姨娘晕过去了……”
然而这次无论她怎么喊,萧祺睿都没回过头。
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一滴清泪缓缓的从冯蔓蔓的眼角滑落。
她突然想起接到任务那刻,管事千叮咛万嘱咐的那句。
不可假戏真做生了妄念。
可是怎么可能不动心呢?
锦绣院内,元瑜婉忍着手上的灼烧感,将茶壶里的水全部倒在帕子上,用来捂住口鼻。
是她太过大意了,原以为她们的目标在前院,抢管家权也是为了更好的安插自己的人手出入前院,却没想到她们会丧心病狂的对后院下手。
想来这四周都被暗暗埋下了火种,否则这火不可能这么快就烧起来。
“砰~”一根木材掉落,元瑜婉避闪不及被砸了个正着。
“嘶~”元瑜婉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忍着背上的灼痛艰难的爬起来,不想脚下被拌了一下,人再次往前载去……
同时,一根房梁也从她头顶上方砸下来。
元瑜婉苦笑,这么难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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