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子虽被封锁,但在她这蛮力一撞之下还是撞开一条缝隙。
外面的守卫急了,他们明确得到的命令是不能对她动武,但若她真逃出来又该如何阻拦。
沈玉凝抱着那几根粗壮的木架子往后退了一步还想再撞,也就是这时,大门响起锁链被打开的声音。
她惊悚的看向进来的人,此人身着一件宽大的黑衣,一只手和半张脸都被白色的绑带胡乱裹缠着,只露出了一只眼睛,阴森可怖。
而他那只露出来的眼睛在看向沈玉凝的时候大惊失色:“盟主!盟主!您怎么又受伤了?”
沈玉凝看向自己的手,方才用力一撞已撕裂了她的虎口。
在白禹抓住她的时候她又用木棍向他奋力一扫,直接将人逼退两步。
“滚!”
“盟主不要生气,属下不过去就是,属下不过去!”
“孟棠呢?他在哪?”
“盟主放心,他还活着,”白禹好生安抚道:“属下相信,他一定能活到天下人都死光的那天!”
沈玉凝极为厌恶的看向他:“你到底想干什么?杀光所有人对你有什么好处,这些人哪里得罪了你!”
“盟主在可怜他们吗?那盟主怎么不可怜可怜属下?当年属下被逼走京城的时候,无数妖魔鬼怪身后尾随追逐,恨不得生啖我肉!我不分白天黑夜的躲躲藏藏,随时都要警醒被下毒,被割喉,被捂住口鼻活活掐死!”
沈玉凝的手开始微微颤抖:“所以,你真的是先帝太子赵承?金刚,他是假的?”
“盟主会怪我骗了你吗?可我若不作假,哪能活到今日?我从万丈华庭被赶入地府!我每日都在看着那些假扮我的人死无葬身之地!我就是有一百条命也不够死的,盟主,您理解我吧!”
“就因你曾被逼上绝路,便要将别人也逼上绝路,你害死我哥!夺走他的内力!要杀孟棠,要逼死所有人!你明明可以有另一条路,另一个选择!他们从一开始就想帮你,就想帮太子复位!你为何一定要把事情变成这样!”
“复位又不是复活……我若复位,对那些死去的人来说,多不公平。”白禹平静看她:“盟主,属下从未想过复位,也从不想要那个被白骨堆叠起来的位置,属下胆小,坐上去,会做噩梦的……”
言罢,他又抱紧双臂,喃喃自语道:“可就算属下不想要那个位置,这些噩梦也如跗骨之蛆一般折磨着属下!不过,很快就会结束了,很快他们都会死!”
“好,既如此,那你便杀了我!”沈玉凝拿着那几根棍子向他逼去:“你杀了我,让我和孟棠死在一起!”
“这不可能,”白禹笑道:“盟主,您会陪属下一起死,我们一起去找沈大哥,好不好?”
“你!”
“当然,盟主也不必害怕孤单,武林盟,衔月宗,都会给我们陪葬!还有赵豋和京中百官,路上,热闹极了!”
沈玉凝下意识向门外看去,外面虽然一片漆黑,但她不用想也知道,她和孟棠在宫里,宫外的人势必也在想办法救他们。
“白禹,要怎样,你才能放过他们?”
“放过他们?”
后者歪头看她,似乎真的是考虑这个问题。
半晌之后,他忽的噗嗤一笑:“盟主,您猜,这是何处?”
他打量着这座宫室,又看向被沈玉凝踹烂的屏风,不由的捧腹大笑:“哈哈哈,这架屏风,凤穿牡丹!据说是先祖文帝为皇后五十大寿所画,真丝如纸,以朱砂青金上色,历代皇后珍如性命,因为这架屏风不仅价值连城,更代表了只钟情一人的缱绻爱意!”壹趣妏敩
沈玉凝看向地上的狼藉,她自然不知这屏风的贵重,更无法体会那些皇后的心情。
白禹笑道:“不过都是死物而已!坏便坏了,能毁于盟主之手,也是这物件的造化!”
沈玉凝蹙眉:“这地方……你把我关在这里是对先人不敬。”
“不,不是的,”白禹虽然在笑,却发出哭音:“盟主,你比他们都要好,比历代皇后都要好上千倍万倍!若没有赵英造反!若没有孟朝暮官拜大将军!若没有孟棠!我想,我一定会在京城的万千贵女中一眼相中盟主!我一定也会不可自拔的爱上您!”
“白禹!你清醒一点!”
“都这种时候了还要什么清醒,盟主,若没有孟棠,我们也会生许多小包子,小馒头,您说是不是。”
沈玉凝眉头深锁:“就算没有他,我们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是吗……”他笑的温柔:“不过没关系,咱们现在不就有交集了吗,将来,你我还要一起走过奈何桥,一起喝孟婆汤,投胎的时候,属下会拉着您的手,只有这样,来世你我才能早日相见!”
“你滚!滚!”沈玉凝将手上屏风的架子丢向他,厉声呵斥:“你休想!我就算化成灰变成鬼也不会与杀害我哥的凶手同行!滚!”
白禹哭笑不得:“您看,您也说了,变成鬼都不愿给属下一个机会,您还想让属下放过那些人?好好好,属下这就滚,盟主别生气,别生气。”
“滚!”
他笑着告退的时候好像又变成武林盟那个常年跟在沈玉龙身边的白禹,当年那个穿着蓝衣扎着马尾,笑起来眼睛分外明亮的少年,怎么就变成今日这般!
兴许,正如他自己所说,他从来没变过,而是一直如此。
可怕,太可怕了,原来他每个笑容的背后都藏着如此见不得人的另一半!
沈玉凝冷的浑身颤抖,她抱紧双臂蹲在原地,飞快思考着她该如何自救,又该如何将孟棠救出来。
白禹站在殿宇之外,呼吸着凉夜的寒意,兴许是冷霜太过凶猛呛入肺腑,他不由咳了起来。
咳出来的血丝将黑袍染上更深的颜色,不过问题不大,反正也看不出来。
如此,又极为兴奋的,他迈步向正极殿的方向。
孟隽已调兵去驻守皇宫三处宫门,不仅如此,他仗着手上的人多,连墙头屋顶也不放过,只恨不得将宫中守的固若金汤才好,唯恐那些高手趁虚而入。
但就算如此,他还是害怕,他身着铠甲坐在正极殿的门槛上,前后左右皆是林立的兵将。
他手上卧着一把长枪,虽不再是樊龙老枪,但其锐气也丝毫不输半分。
看白禹向他走来,他兴奋不已:“你怎么才来!你想好了没有,明日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白禹嗤笑道:“你怕什么?竟还在这里亲自看守他?”
“你说我怕什么,就是因为有这群以武犯禁之徒我才怕!等我登上皇位必然要下一道禁武令!省的他们不将我这数万大军放在眼里!”
“那你可真厉害。”白禹越过他,入了正极殿便向内殿走去。
“你要做什么!”孟隽追了上去:“他已经被我挑断手足经脉,形如废人!早晚都是一个死!”
白禹没好气道:“我等不了了,让他现在就死,等将来我和盟主上路的时候不想看到他。”
孟隽语塞,快步跟上:“那你应该让他晚点死,万一他在下面等着你呢!”
白禹止步,竟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你能不能先不要管他?先想想怎么让百官相信金刚是假太子吧!你可有太子信物?”
白禹道:“我想让他们相信谁,他们就会相信谁,不需要信物。”
迈步入了内殿,一人正被两条锁链拴着肩胛骨悬吊于房梁之上,那人歪垂着脑袋昏迷不醒,袖口脚踝处沾染着斑斑血迹。
白禹环视一圈,在御案上拿起一柄茶壶,直接将里面的茶水泼在那人的头脸之上。
后者发出一声闷哼,慢慢睁开眼睛。
长睫垂下一片水珠,孟棠在清醒的瞬间又被疼痛缠缚住全身,像被封印了手足一般,动弹不得。
当他看到眼前摇晃的两个人影之后,又猛的意识到,他确实被‘封印’了,手足经脉皆断,他可不就成了一个动弹不得的废人了吗!
“孟宗主,”白禹施施然而笑:“我是来杀你的,但你有个好哥哥,他不让你死,殊不知,有时候,活着比死了还要痛苦。”
言罢,他又对孟隽说道:“军中折磨人的刑罚世子应该如数家珍吧?”
孟隽脸色微变:“你别太过分!”
“为什么不能过分!”白禹忽的拔高了声音:“以前我不能过分!现如今我为什么不能过分!瞧你说的这般义正言辞,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的手脚是我挑断的呢!”
孟隽一个哆嗦:“那你干脆杀了他吧!”
“我偏不,我要看着你这个当哥哥的,是如何折磨你的亲弟弟!看着你们兄弟二人自相残杀!看着孟朝暮做鬼也不能瞑目!”
他说着,握紧孟隽的手,径直让孟隽的长枪指向孟棠:“来!我知道你也痛恨他!来啊!”
孟隽被他钳制的同时,双手在不自觉的收紧,他看向那个被吊在铁索中的兄弟,纵然心中有百般不满,千般埋怨,但他也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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