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公宫,大殿之上,空荡荡一片。
此时早已过了早朝的时间,但依然有个身形壮硕的男人坐在殿上。
他的衣装极为考究,头戴黄玉冕冠、身穿绛色宽衣、腰系博带、佩两枚青玉。
如果有不了解情况的人见了他,八成得以为是桓公小白从陵墓中‘揭棺而起’了。
但实际上,这并不是桓公本人,而是桓公的真爱粉。
与此同时,也是他的后代,兼cosplay桓公的狂热爱好者。
除此之外,他的称号还有很多。
齐国知名爱马人士。
绿色齐国概念的发起人。
相貌俊美到令男人都为之失神的花样男子。
足迹遍布东海全境的资深旅行家。
一个月能有十八天在打猎的老派射手。
知错能改,改了再错,错了再改,改了还错,不是在犯错,就是在改错路上的薛定谔式君主。
反晋同盟的发起人和唯一领导者。
佞臣和贤臣我全都要的享乐派贤王。
齐国历届君主中最长待机纪录的领跑者。
一三五复兴桓公霸业,二四六沉溺声乐女色,周日休息的时间管理大师。
他就是当今齐国的国君,伟大的,齐侯杵臼。
或者,你也可以称他为齐景公。
此时的齐侯身上还带着些未散的酒气,他正独自坐在那里生着闷气。
刚一回想着刚才臣子劝谏他的样子,齐侯就忍不住想要站起身给他来上一套祖传的太公拳法。
抛开我喝了七天七夜的酒,不去上朝的事实不谈,我有什么做错的地方呢?
况且哪怕退一万步,就算我错了,你就不能私下给我提意见吗?
当面给我难堪,这是做臣子该有的表现吗?
齐侯气的牙根痒痒,但当众打人肯定是不能打。
本来被臣子当众斥责就已经够没面子了,要是他再当众殴打臣子,那不彻底成暴君了吗?壹趣妏敩
齐侯略作思考,开始分析如果是桓公遇到这种情况,偶像他会怎么做。
齐侯正琢磨着呢,忽然看见门外的卫士跑了进来。
他禀报道:“君上!晏子想要求见您。”
齐侯一听,立马换上了一副喜色,他站起身来刚想说话,岂料突然打了个酒嗝。
“嗝……快,快召晏夫子过来见我,我正巧有事想请教他呢!”
“遵命!”
齐侯望着卫士跑出殿门后,立马解开衣襟使劲的扇抖着,试图能让自己身上残留的酒气淡一些。
岂料,还没等他扇完呢,晏子声音便响起。
“您这是干什么呢?”
齐侯吓得一哆嗦,赶忙收敛衣襟,扶正冠冕。
一本正经说道:“天气有些炎热,寡人扇扇风,凉快凉快。”
晏子不咸不淡的回了句。
“我听说,上古贤明的君王,总是自己吃饱了还知道有人饥饿着,自己穿暖了还知道有人寒冷着,自己安闲了还知道有人劳累着。
如今已是隆隆寒冬,您披着狐裘在宫内大喊炎热,然而我国的百姓,却依然还有人受到严寒的折磨。而今您真是一点也不知道吗?”
齐侯没想到随口说的一句话,居然会牵扯出这么一长串的事情。
而且,这事他的确也不占理,于是只能红着脸不好意思的给晏子认错道。
“您说得对。现在寡人明白这个道理了。”
晏子于是又笑着问道:“那您打算怎么做呢?”
齐侯想了想,肉痛的回道:“不如就命令各地的官吏,给民众加发用于烤火取暖的木炭吧?
冬日里的赋税,对于售卖柴薪炭火的商人,一律降低他们的市税,您看如何?”
晏子闻言,立马俯身拜道:“您距离那些上古的圣王,已经又近了一大步了。”
齐侯听到这句话,开心了不少,他旋即追问道:
“刚刚弦章来劝谏我,说如果我再不停止饮酒,就请赐他一死。
但如果我像这样听从了他的话,那就是臣下的话成了国家的法制了。
可如果我不听从,我又不想他这样忠诚的臣子死去。
您觉得我应该怎么办呢?”
晏子听了,并没有直接给出解决方案,而是笑着向齐侯祝贺道。
“太幸运了!太幸运啊!”
齐侯被晏子的话搅得一头雾水:“您是说,我有弦章这样的臣子是我的幸运吗?”
晏子摇头笑道:“这怎么能是您的幸运呢?这是弦章的幸运啊!”
齐侯还是没搞懂:“此话怎讲呢?”
晏子道:“弦章多亏碰上了您这样圣明的君主啊!
要是碰上桀纣那样的暴君,弦章恐怕早已经死了。”
晏子这招以退为进算是把齐侯彻底拍舒服了,他心里对于弦章的不满一扫而空,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
“您说的是!算弦章的命好!罢了罢了,不饮酒就不饮酒吧。细细想来,这事我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
齐侯高兴了,晏子趁机向他提出了此行的目的。
“我今天来觐见您,是因为我听说国中出现了一件怪事。”
齐侯闻言,好奇问道:“喔?什么怪事?”
晏子道:“我听说,崇尚玩乐珍奇,威风气派向君主看齐就叫做逆,随意惩处杀害无罪的人就叫做贼。
如今临淄城中,就出了个少见的逆贼,乘车而过的人路过它必须急驰,步行而过的人遇见它必须小跑,它的威风气派与君王相同,这分明是行逆。
冲撞它的人就要判刑,伤坏它的人就要处死,如此不合理地动刑施杀,这就是可以说是贼了。
我知道临淄城内有这样一个逆贼,所以为齐国未来的命运深感担忧,因此不得不赶忙来面见您,如实的向您汇报这个情况。”
齐侯闻言勃然大怒,他大骂道:“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敢在寡人的脚下胡作非为!
请夫子您立刻带人去把这个逆贼捉到堂下,寡人必须亲自审问他!”
晏子闻言,为难道:“君上,这个逆贼,恐怕就连我也不敢与他争锋啊!因为就是您赋予了它这些权力的,我又怎么敢忤逆您的命令呢?”
齐侯闻言一愣:“我的命令?”
晏子点头道:“我说的逆贼,正是您心爱的那一株槐树啊!
百姓看待它,就仿佛看待第二个国君一般,让草木尊贵到如此的地步,而将拥戴您的民众置于草木之下。
这样尊卑失位,等到时间一久,我恐怕他们就会尊奉那棵槐树去当我国的国君了啊!”
齐侯听得一阵脸红,他站起身道:“唉呀,今日真是又被夫子你指教了!
如果不是您,寡人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犯下了这么严重的过错。”
齐侯喊道:“来人啊!”
“在!”
齐侯下令道:“立马撤走守护槐树的官吏,拔除悬挂敕令的木柱,废除关于伤槐受刑的法令,释放冲撞槐树的囚徒!它的性命怎么能比民众更重要呢?”
晏子见了,长舒一口气。
随后又笑着向齐侯说道:“现在齐国只剩您一位国君了,那么我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向您举荐几位我刚刚发现的贤人了。”
“贤人?”
齐侯听到这两个字,瞬间来了兴趣。
他平生有三大爱好,独自享乐,找佞臣陪自己享乐,找贤臣阻止自己享乐。
收集贤人是桓公的爱好,所以自然也是他的爱好。
齐侯两眼放光的催促道:“不知道您说的贤人,是什么样的君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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