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鲜血如瀑
见陛下迟迟不下旨，一旁的张太医也是心急如焚，这种两难的困局，他身为医者岂有不知？可是再拖延下去，也是万万不能。这次他奉命带了几个徒弟跟随梁王殿下出京，这半个多月的时间，谨小慎微细心为殿下调理身体，谁知只差一步就回宫了，却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出了大事！
原本之前出宫时他们就带了不少药物用具，以备不时之需，这广济堂药铺也是京城数得着的大药铺之一，各种药物及开疮刀、平刃刀、月刃刀、剪子、镊子等物品也齐全，不多时张太医和他的徒弟们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只等陛下下旨。
可是陛下……
不行，不能再等了！
张太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高声请旨道：
“陛下，不能再等了！梁王殿下的呼吸已经很困难，再等下去，只怕殿下有性命之危！必须冒险一搏了，陛下！”言罢，便“咚咚”地用力磕头。
这一嗓子让萧景琰不得不冷静下来，只见长苏此时虽是昏迷之中没有意识，却还是满头满脸的冷汗，神情也是十分痛楚的样子，已经发紫的嘴唇半张着，呼吸越来越是费力，显是腹中不断内出血，淤积的血液压迫所致，而他的肚子更是看着就鼓涨了起来。
不能再等了！萧景琰狠狠闭上眼睛，又一咬牙猛得睁开，沉声对张太医道：“准备开始吧！”
接着他便站起身来亲手给长苏解下衣衫，手依旧颤抖，心却被强压着慢慢镇定下来，必须拼一下了！耳旁忽听一声微弱的呼唤：
“景琰……”
持续剧烈的疼痛将梅长苏硬生生地从昏迷中痛醒了过来，只觉腹部依旧撕裂般的剧痛，又是鼓胀欲死，连气也快上不来了，胸口闷得厉害，如压巨石……全身都说不出的难受。
他费力地呼吸着，胸脯剧烈起伏，颤抖着眼皮睁开了双眼，眼前却似一片黑朦混沌，分辨不清周遭景像，只本能地感觉到那人就在自己身边，用尽全力呼唤了一声：
“景琰……”www.sxynkj.ċöm
萧景琰正托起他的身体，尽量轻手轻脚地为他除下衣衫，生怕再给至亲挚爱之人增加一丝一毫的痛苦，忽然听到这一声微弱的呼唤，忙凑到他眼前察看。
终于又听到长苏出声了，景琰略觉心安，但看到他痛苦万分的样子，又心疼得无法抑制，可这要命的当口却也无法可想。他强压下涌上眼眶的热泪，急问道：“现在觉得如何？不要怕，撑住！张太医已有办法，很快就好！”
其实在这种情况下，剖腹放出积存的出血，再立即缝合内外伤口，只是危急之时没有办法的办法，哪里有万全的把握？萧景琰如是说只是安慰长苏也安慰自己。
可梅长苏是何等样人？但凡恢复几分神智清明，已猜到此时的状况之危急。他努力吸进几口气，想和景琰说几句话，但在巨大的痛楚压迫下，用尽力气也只断断续续说出几个词：
“景琰……别怕……我没事……珍珠……不可过苛……”
萧景琰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如断线的珍珠般一颗颗滚落双颊，虽然长苏的声音微弱的几乎要听不到，虽然只是断断续续的几个词，但知己长伴心有灵犀，挚爱之人的意思他已然心中明了。
长苏他知道自身已是危殆，怕自己因他出事，失去理智处罚作乱士族过苛，影响朝堂大局，还不忘安慰人，道他一定无事自有那三颗珍珠护佑……
小殊、长苏，你什么时候才能先想想自己的安危？你要我别怕，可是你要真的无事我才能不怕呀！你现在这个样子，让我如何不怕？
珍珠！珍珠！对，我提前送你做生辰礼的那三颗珍珠虽无原来那颗沧海遗珠有起死回生之效，却能祈福纳祥，一定能护你平安！一定能！
想到此处，萧景琰急急往梅长苏胸口一探，将装三颗珍珠的锦囊摸了出来，那是长苏临去军营平乱前景琰亲手做了锦囊装好给他带上的。
他将锦囊放在长苏腮边，让他能感觉得到。长苏偏了偏头，贴住那锦囊，努力扯动嘴角给了挚爱之人一个微笑想让他安心。景琰也努力嘴角上弯想回报长苏一个微笑，却不知道长苏此时因为大量出血和痛楚，已经眼前一片黑朦，什么都看不清了！
他们二人本从小不太信鬼神之说的，常道：人定胜天，岂可不问苍生问鬼神？然而在此生死攸关之时，这三颗珍珠却成了他们万般无奈之时能安慰下彼此的救命稻草。
这时，张太医和几个年轻太医也就是他的徒弟们，已经做好了开刀的全部准备。长苏的肚子上涂了好几层消毒的药汁，各种刀、剪刀、镊子等已消毒备好，张太医反复用烈酒净了手，拈起一把形似柳叶的锋利小刀，只等陛下一声令下，他的一个徒弟则将叠好的干净布巾交到陛下手中。
萧景琰知道这是用来让病人咬住，防止开腹操作时的剧痛令病人忍受不住咬伤自己舌头的。原本行这样的手术应让病人以酒送服麻沸散，失去知觉昏迷后再操作，但一来从备药服药到起效需要一段时间，长苏的情况已是等不得，二来他体内已大量出血，本就怕因失血过多昏迷不醒，岂敢再服麻沸散？只能直接动刀了！
虽然知道情势危急，必须冒险一拼，可到了最后关头，萧景琰又忍不住再次“优柔寡断”起来。关心则乱，他眼前仿佛出现了长苏身上鲜血喷涌奄奄一息的样子，身子不由一颤，愣是下不了这个决断。
“向前……”长苏嘶哑微弱的声音再度传来。
向前！这是他们少年时在战场上并肩作战的口号！一往无前，决不后退！
向前！萧景琰一狠心将布巾塞入长苏口中，冲着张太医一挥手，又探身过去抱住了长苏的双肩，紧紧拥着他，全身都绷紧了。
得撑住，与他共度难关！
由于体内持续的出血，这时长苏的肚子已越发鼓胀，张太医挥刀划下，顿时鲜血如瀑，喷涌而出，一片血雾！
再看梅长苏这边，虽然本就疼痛难忍，这一下尖刀破腹还是痛得他双眼猛地瞪大，牙关咬得咯咯作响，牙龈都咬出了血，鲜红的血顺着唇边溢出染红了布巾。但饶是如此痛楚，他也未曾哼出一声。只把拥着他的景琰心疼欲死，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挚爱之人受苦，只恨无法以身相代。
虽然早有预想，但如此大的出血量还是出乎张太医的预料！捂上去用以压迫止血的纱布被血浸透了一拨又一拨。这些纱布都是在止血药汤中浸泡过的，却依然止不住那汹涌的血流。几个助手紧张得满头大汗，不断更换纱布，过了约一盏茶的时间，才终于见血流缓了下来，却难说是纱布起了作用还是血已流出大半喷涌不起来了！
先顾不上管究竟如何，好歹血流一缓，能容张太医看清病人腹内究竟何处出血，好用桑皮线缝合伤口止血。
张太医紧张地观察着，却发现要做这样精细的事，虽然屋子里点了这么多烛火，也还是瞪大眼睛也看不清楚！
而受此重创，梅长苏早已再度昏迷，初时萧景琰还听到他发出几声无意识的微弱呻吟，渐渐地就声息全无一动不动，此刻更是似乎连胸口的起伏也停了。屋中为保暖放了数个火盆，萧景琰此刻却如身坠冰窟，只觉彻骨的寒冷！彻骨的恐惧！
他颤抖着将手指放在长苏鼻端，却感觉不到一丝气息！
长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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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上查了相关资料，发现中国古代中医也有发达的外科手术，只是不少技法后来失传了。非医学专业人士，文中相关描述定有不合理之处，望书友们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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