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面目全非
梅长苏自己动手一把扯下了蒙面的青巾，一张面目全非的脸顿时暴露在空气中。
这张脸浮肿变形得厉害，且凹凸不平，又有一道道抓出的血痕纵横交错！着实丑陋恐怖！
然而蔺晨却只是注意到了上面的抓痕，又急又怒，吼道：“你就作吧！这两天连我也不见！看看把脸抓成什么样子了！”
回答他的是梅长苏饱含歉意的声音：“对不起，蔺晨，再痛，我也能忍得，可是这痒……”
长苏低下头去，不敢与蔺晨对视，心潮激荡不已……
之前有这人昼夜守护，自己只要一抬手想挠想抓，总会被他一巴掌把手打下来。就算是深夜半梦半醒之间，他这个动作也是落点准确，且无一次遗漏。奇怪，他难道不睡觉？还是睡着了也睁着一只眼睛盯着我？
这两天眼看久治不愈，景琰那儿越来越瞒不下去，心里失望又烦燥，于是将人赶开，这抓痕就一道接一道地出现了！
难道已经习惯于他的监督照顾了吗？自己便管不住自己的手了？挫败！
不禁又想起少年时，习武打仗，受伤是常有的事，伤口快长好之时，也是奇痒难当，忍不住要抓，那时是另一个人守着，也如这般盯得紧紧的，时时把自己要作怪的手打开……
唉！景琰，景琰，只怕他此时真的快要“杀”到琅琊山一探究竟了！不！不要这个样子见他！我刚刚能坦然以梅长苏的形容林殊的身份重返朝堂再会故人，就又突然成了这副鬼样子！不要见！谁都不要见！
怎么办？怎么办？
蔺晨你告诉我啊！蔺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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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金陵皇宫，养居殿内殿。
一位宫装贵妇正在焚香，只见殿角有一矮桌与人膝平。桌上则是“炉瓶三事”：香炉、箸瓶、香盒。
她先将已烧透的特制小炭放入香炉，用细香灰填埋。又在香灰中戳些孔，再放上用瓷片、云母片等制成的“隔火”来盛放香料。接着纤纤素手从香盒中轻轻拈取一枚枚小小的香丸放置在“隔火”上。
一个个动作是那么优雅舒缓，如静静流淌的山泉，如缓缓移动的月影，再暴燥的人看了这般优雅优美如潺潺琴音的焚香过程，也当心静如水。
不多时炉中香料借着炭火微微熏烤，缓缓散发出独特的香气，如雪中寒梅，是一种淡雅高洁的幽香，舒缓而无烟燥气，却香风袅袅，低回悠长，轻轻入鼻，让人心定神安。
这时贵妇侧过脸来开始细细交代身旁宫女“试香”“添香”等诸般焚香过程中的事宜。宫女自是唯唯诺诺用心倾听。此时可以看到贵妇的容颜，她已不再年轻，脸庞虽依然白暂，但已有许多细纹，尤其是眼角。但那长眉细目间蕴含着的沉静恬淡睿智内敛的气度却让人又敬又畏。壹趣妏敩
一切安顿好之后，贵妇在贴身宫女的搀扶下缓缓起身离开，身后齐刷刷跪倒一片宫人，高呼“恭送太后”。
原来她正是大梁新帝萧景琰的生母，原来的静贵妃，现在的静太后，大梁最尊贵的女人。
她上了停在外面的肩舆，脸上是一贯的波澜不惊，恬淡从容，心里却是波澜起伏心绪难安。
景琰这阵子心神不宁，茶饭不思，日日不得安眠；偏又操劳国事，殚精竭虑，看着一天天消瘦憔悴。让我这个当娘的如何不急？明日正好是休沐之日，但愿这新调制的安神香能让他得一夜好眠，多少缓缓精神。
只是小殊这孩子好不容易在北境战场上捡回一条命来，却又这么长时间不露面，难怪景琰忧心忡忡，我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这孩子已经够命苦了，可千万不要再出什么事了才好！你母亲不在了，但还有静姨疼你啊！你一定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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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静太后担心不已的“孩子”，此时正在琅琊阁那座隐蔽的小楼上和琅琊阁主“怒怼”……
原来长苏摘下蒙面青巾，蔺晨“望闻问切”诊断一番，却依然双眉紧锁，凝神苦思，没有办法。而梅长苏见他如此，知是依然没有转机，绝望烦燥之余，更加不忍好友为自己劳神。忙转换成他们两人惯常的相处模式。
“喂，蔺大阁主，蔺大神医，没有办法就别拧着眉毛东施效颦了吧，难道想上你家的美人榜？什么琅琊阁知晓天下事？蔺阁主神医国手？问你怎么应对景琰也没主意，我的这点小病也医不了。哼！庸医！骗子！”
蔺晨从沉思中惊醒，立即熟极而流地反唇相讥：“我们琅琊阁回答问题可是要收费的，你梅宗主在这儿白吃白住，还想不花钱得到答案，这算盘也打得太精了吧！哼！什么谦谦君子，湿润如玉，奸商！”
缓了口气又道：“还嫌我治不了你的病？你倒给我再找一个严重烧伤居然没死，中了火寒毒居然又没死，吞过乌金丸，吃过冰续丹，嚼过沧海遗珠，护心丹当糖豆子吃的人？你这体质都特殊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医书所记载的医案都是针对普通人的体质，许多方法用你身上都无用甚至有害。还怪我是庸医？”
说到这里，他忽然敛容正色做仰望苍天状，缓缓说道：“梅公子这样的人物，真是三千年才出一个的……怪物！”
一本书砸了过来……
“骗子！”
“奸商！”
“庸医！”
“怪物！”
……
一阵笑闹过后，两人的心情都松泛不少，把烦恼丢在一边，这是他们早已习惯的相处模式，十几年了，就这样举重若轻地闯过多少难关呀！这次也一定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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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一日的傍晚，梅长苏发愁如何应对的人，大梁武靖帝萧景琰，在终于结束一天的政务后返回养居殿用晚膳，他依旧闷闷不乐，心事重重，只略吃了几口，就吩咐撤下去。
唉哟，陛下正当壮年，只吃这么点怎么行呢？一旁侍候的新晋总管太监程全，心里暗暗忧急。可是知道劝也无用，只得安排宫人们撤下御膳。
陛下这是有心事呢！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的，国事又如此繁重，长此下去，必定有损龙体啊！但愿太后娘娘的安神香能让陛下今夜好睡，多少弥补一些吧！
内殿一角，一个红衣宫女正在动作优雅地照料香炉，一举一动都努力模仿着静太后。她本来只是个做粗活的低等宫女，没资格入寝殿侍候的，却因家中是制香的，会些焚香之术，被静太后选中来照料安神香。她之前根本没机会见到皇帝陛下，今天有幸入内又是紧张又是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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