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盘山。
古阿春从村里人口中得知,他们一家人都进深山喂了大虫。
“我们当时拦都拦不住,你阿爹非要带头进山的。”
“这都好几个月之前的事了,我们还进山看过,连骨头渣都没了,唉!”
“你这丫头跑哪去啦?大半年不见人影,你家就是因为你出事的啊!”
……
村里人一句句话,仿佛一把把刀,扎在阿春的心口。
在绣坊干了半年活,老板娘心善,给了她一百文工钱,让她回家过年。
她也想着都这么长时间了,阿爹他们的气肯定也消了,她回家好好认错,他们肯定会原谅自己的。
于是,古阿春带着一百文,去集市上买了十斤黍米,还割了一小块肥肉,揣着剩下的十五文钱,内心期待又忐忑地走上了归家的路。
没想到回到村里,却听到了她全家都死在山里不见尸首的噩耗。
古阿春瘫倒在地,悲痛欲绝。
村里人都纷纷后退,没有一个上前拉一把的,他们都觉得,古家的事情是由阿春逃婚引起的,这一家子都死绝了,就阿春一个丫头活着,这丫头指定是克亲人,他们可不敢沾上霉运。
“走走走!快回家,我家里还有活要干呢!”
“对!我家里也要垒屋顶,我先走了!”
“回吧!都回吧!”
……
不一会,人群纷纷散尽,就只剩下阿春一个人伏在地上哭泣。
冬日的地面,又冷又硬。
阿春趴着哭了半天,浑身都冻的冰凉。
咳咳!
突然一阵微弱的咳嗽声响起。
泪眼模糊间,阿春看到了一个单薄的身影。
她以为是谁家的小子没回去,在边上看热闹,心里没在意,她这会恨不得立马去死,去地府陪着家人。
随着身影慢慢接近,那人还拿了一件单衣披在她身上。
阿春这才抬起头,看清了来人的模样,“杨……杨家二郎?”
之前杨家来谈婚事的时候,她老远看了一眼,就是面前这幅模样。
“你来做什么?来看我笑话吗?”阿春气愤地冲他吼,可能是哭的时间太久,嗓子都沙哑的不行。
“你放心,我古阿春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也不必看我笑话,因为我,我全家都死了,我也不会一个人活在世上,我这就去陪他们。”
说着她就对准旁边的大树,想要一头撞死。sxynkj.ċöm
没想到一股劲扑过去,反倒被杨二郎拦住了。
她一头撞在杨二郎的胸口,杨二郎身子骨弱,直接被顶的吐了一口血。
“你没事吧?”阿春见状,赶忙把他扶着坐下,等他顺过气来,她又忍不住埋怨起来,“你为什么要拦着我去死?呜呜呜……”
死也没死成,她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杨二郎抬起手,把嘴角鲜红的血抹在洁白的雪上,随后笑了起来。
“你真的想死?”
古阿春望着他,“我要去见阿爹阿娘,他们因我而死。”
“好!”杨二郎又笑了起来,苍白的脸上都增添了一分神韵。
他说:“那你带我一起,我也想死。”
“你活的好好的,干嘛去死?”古阿春不解。
“我从一生下来就有病,也活不了几年了,你是我媳妇”
阿春打断他,“你别乱说,咱两家的婚约不作数了!谁是你媳妇?”
杨二郎却好像没听见一般,坚决说她是他媳妇。
古阿春无奈,随他去了,反正一会等他走了,自己就找个地方寻死,他爱说就说吧。
见她没再反驳,杨二郎就像个孩子吵赢了嘴一样得意,咧着嘴角笑了出声。
“笑屁啊!”古阿春不明所以的白了他一眼,“你快回家去,天寒地冻的,你一个人跑到这来,真想死啊?”
他身体不好,还穿的单薄。
古阿春把地上的外套扔过去,随后把装着她买回来的粮食猪肉的袋子递给他,“这个给你吧!我也用不着了。”
随后她就准备找个地方寻死,死村里也不大好,那她更得被村里人骂。
她扫了一圈,还是决定进山。
反正家里人都是在山里死的,她也死山里得了。
阿春头也不回的往深山里走。
山林深处,白雪皑皑,一片静谧。
她走着走着,发现身后有动静。
一回头,杨家二郎跟在后头呢,手里还提着粮食袋子。
“你跟着我干嘛?你真想死啊!”
古阿春气急,可任凭她怎么说,这小子都不肯回家。
他的身体不好,走了这么久,不仅喘的更厉害,连脸色都越发白了,真跟死人差不多了。
可这都到半山腰了,就算是现在下去,他也不一定能支撑到家。
古阿春叹了口气,看来这小子是真的想死。
“你不能和我死一块啊!那我真成了瘟神了!”
杨二郎嘟囔着:“死都死了,你还在乎死后的名声干嘛?那都是虚的,咳咳!”
“不管你了,你爱咋样咋样!”
古阿春气呼呼地往前走,走了没几步,就听到后头跟拉风箱似的喘,她又回头把人给搀扶着。
两个人一深一浅的往深山里去。
二叔家的茅草屋,古阿春看到这屋子的第一反应就是,这肯定是二叔搭的。
她扶着杨二郎进了屋,看到床上的破棉被就更加确定了,这条被子,原来还是她缝的,上面绣了几朵小花。
茅草屋四处漏风,她将没多少出气的杨二郎放在床上,用破被子盖好,随后拎着黍米和猪肉,找到了锅,打算临死前吃一顿,黄泉路上做个饱死鬼。
做好了饭,阿春把奄奄一息的杨二郎喊起来,一起吃了顿饱饭。
她一口气吃了三碗干的黍米饭,就着肥嘟嘟的猪肉片,撑的肚子圆鼓鼓的,然后倒在床上。
“嗝~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饱,嗝~”
她转头盯着杨二郎,这老小子刚才还半死不活的,几碗热饭下肚,面上竟然多了几分红晕。
她觉得有点奇怪,“我还以为你半路会被冻死,没想到这会还好好的,喂~你明早一个人下山吧!你家里人肯定着急了。”
杨二郎放下碗,郑重其事的对她说:“你别劝我了,我要跟着你一起死。”
“嘿!你这小子!”古阿春气的不理他,拉着被子盖在头上。
这会天黑了,她打算先睡一觉,等这小子看她睡着放松警惕也跟着睡觉的时候,她再偷偷溜出去,找个地方寻死。壹趣妏敩
他找不到自己,肯定会乖乖回家的。
至于他死不死,反正到时候她都死了,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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