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安静的仿若能听的见呼吸声儿。
武氏仰头正得意呢,瞧见这一屋子的人都不说话,倒是还纳闷了:“都瞅着我做什么?”她嘲讽的眼神落在宋氏那略微惨白的脸上。
“贝勒爷都半年没到你这儿来了吧,你一个人还以为自己能怀孕不成?”
武氏压根儿就是随口一言,她也懒得去琢磨旁人的眼神,略显无聊的摇了摇手中的帕子:“宋姐姐,我已经来瞧过你了,既然你现在无事我就先回去了。”
她说完,随便的弯了弯膝盖,谁也没去瞧一眼,扭头就往外走去。
那道朱红色的门打开,随即一阵风吹来又关上了。叶南鸢收回看向门口的眼神,扭头重新往床榻上看去。
宋氏躺在床榻上,那本没了血色的唇色越发的惨白了。
“宋姐姐别听她胡说。”叶南鸢的眼神落下来,被褥上,宋氏放在上面的手正哆嗦着。
“武氏到底是年轻气盛,仗着刚入府胆子大,什么话都敢说而已。”叶南鸢收回目光,语气悠悠的:“还是请个太医来看看的好。”
“对。”钮祜禄氏坐在身侧,从头到尾她第一次支吾了一声儿,还是跟叶南鸢的身后符合:“请……请太医来看看就知道了。”
叶南鸢扭头,冲着石榴道:“去,派人去跟贝勒爷说一声儿,让人入宫去请个太医过来。”
“不……不用。”
宋氏忽然大吼了一声儿,声音尖锐又大,直吼的在场的人都没回过神来。
“宋姐姐。”叶南鸢扭过头,一脸无辜道:“您这是怎么了?”
宋氏浑身的热气逐渐的散退,她愣愣的回过神,一眼不眨的往屋子里转动了一圈儿,气温上来她感受的到自己的双手在哆嗦着。
默不作声儿将手收了回来,放在了被褥里面。
指尖克制不住的发颤,宋氏的下颚都因为用力上下来回的摩擦着。
“都出去……”她闭上眼睛,被褥里的手狠狠地捏紧,直到掌心传来一阵剧痛,上面被掐的满是鲜血,她才仿若是回过神来。
身子往床榻上一倒,宋氏闭上眼睛谁也没看。
干巴巴的语气让人不容拒绝:“我有些累了,都出去吧。”
叶南鸢垂眸,往床榻上看了一样,片刻之后她又笑了,弯腰替宋氏抿了抿被褥,叶南鸢低头一脸但担忧道:“那宋姐姐我们就先回去了。”
“你身子不好,好好休息休息,武格格到底是新来的,说的话不经大脑,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叶南鸢说完,面带着笑意退了出去。
身后,钮祜禄跟在叶南鸢的身侧,亦步亦趋:“宋姐姐刚刚那样,有些吓人。”许是叶南鸢上次送她回去过一回,钮祜禄氏虽然胆子小,但对着叶南鸢却还是比旁人的胆要大些。
“没事,估计是身子不舒服,心情不好,你别放在心上。”叶南鸢倒心情不错,对着钮祜禄氏说话也是温和。
钮祜禄氏心中暖暖的,仰起头,张望了叶南鸢一眼睛,大着胆子继续道:“我……我没放在心上。”
侧过脑袋,又瞧了一眼叶南鸢的脸色,钮祜禄氏鼓起勇气气般的道:“你喜欢宋格格,那……那我也喜欢。”
她喜欢宋氏?
叶南鸢闭上眼睛,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她是很喜欢,自从知晓了宋氏才是杀害姐姐的凶手之后,她当真儿是喜欢她,喜欢的恨不得她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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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南鸢一路上走着回去了,到了屋内她接下身上的披风,对身后跟上来的石榴问道:“你怎么看?”
石榴先挥手,让屋内的丫鬟们都出去,自己上前泡了杯茶送到叶南鸢的手心。
“奴婢觉得,十有八九了。”
那东西本就是郭氏用来让宋格格尽快怀孕的,这都喝了小半年了,有了自然也不稀奇。
“呵……”叶南鸢低头捧着茶盏,深吸一口气又扭头往窗外看了一眼,冬日的风吹的越发的大了,噼里啪啦的仿若能透过窗户吹入人的眼睛里。
她喝了一口手中的热茶,将胸口的一股寒气吐出。
对着窗外,叶南鸢悠悠的道:“快下雪了。”阿姐走在春日,那是桃花灿烂的三月里。是万物复苏的季节,是草长莺飞的三月。
是她在江南,每年日盼夜也盼的日子。
也是她以后,一想起来就心口疼,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三月。
“是快下雪了。”叶南鸢面上的痛色,石榴不忍再看,扭过头往窗外看去:“据说今年的雪比去年还要大。”
“那就好……”叶南鸢放下茶盏,眼神深沉的让人瞧不出里面的神色,她摩挲着手腕上的佛莲玉珠,指腹触上前一颗一颗的数着。
从一颗,再到两颗,一直数到了第十七颗。
阿姐在她的生命中,只留下了十六岁,从今往日的日子,她只能携着江知寒的手,一步一步的继续往下走去。
就如这串佛莲玉珠,自阿姐走后,再也没有人如江知寒一样,隔着千万的山水去给她求来,只为了她的一份平安。
“雪化了之后,就要开春了。”
叶南鸢放下手,眼睛看着窗外惊起的鸟雀:“新的一年就要开始了。”宋氏怀孕,压根儿就不用在她动手。
如今只等着水落石出的那一日。
她便会如那指头的的鸟雀,从这座牢笼里面飞出去。
*****
宋氏那一场,仿若是真的生了病,躺在床榻上再也没起来过。
她在府中一直低调,除了那日叶南鸢与武氏还有钮祜禄氏三人去看过她之外,府中再也没有人知晓她尚在病中。
这日,四阿哥难得的沐休空了闲。
冬日里,绕是没下雪,可依旧架不住冷意,闲来无事,两人便坐在一块吃锅子。
锅子是早就准备好的,上好的三鲜汤,拿了羊肉,野鸡,大骨等熬制而成,最后还放了点红枣,味道极为鲜美。sxynkj.ċöm
四阿哥爱吃辣,膳房的奴才又做了个辣锅的。
上好的牛羊鱼鹿肉等片的薄薄的,就这滚烫的汤烫下去,没几下四阿哥便吃的浑身舒爽。
“这肉好,你多次几块。”
四阿哥抿了一口葡萄酿,又将烫好的肉放在叶南鸢的碗中:“你多吃一点,看你都瘦了。”
叶南鸢无奈的要摇头:“爷当着儿是会睁着眼睛说瞎话。”她摸了一把自己的肚子,道:“这几日总觉得腰都粗了些。”
“胡说。我怎么没发现。”
四阿哥轻笑了一声儿,虚晃着点了点叶南鸢的鼻子:“你都够瘦了,再瘦下去晚上我抱你的时候,可就只剩下骨头了。”
带着暧昧的两句话,说的人面红耳赤。
叶南鸢羞涩的垂下脑袋,想到什么却是又不经意的道:“这几日宋姐姐生病了,爷可有去看过?”
“宋氏生病了?”
四阿哥眉心一皱,撇过头往身侧看去,苏培盛站在那儿,膝盖颇为有几分瑟瑟发抖。
“奴……奴才不知。”
宋氏在后院就跟个隐形人似的,一年到头都没出过什么事,自然没人关注。
苏培盛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有些颤抖。
好在四阿哥没再说什么,重新撇了过头:“哦,那待会儿派人去请个太医来。”宋氏实在是太过于低调,他都要在脑子里想上许久,才能重新记起来宋氏的样子。
“爷也应当去一趟才是。”
叶南鸢怪怪的将四阿哥夹给她的肉吃了,随后道:“宋姐姐如今还咋病中,爷若不过去瞧一眼,只怕她心中会难受。”
“这么大方?”四阿哥开玩笑的撇了叶南鸢一眼:“倒是头一次将爷往别的女人那儿推。”
“爷又不会留宿。”叶南鸢说起这个,倒是大言不惭,没脸没皮般的笑道:“这点儿,南鸢才不担心。”
这话她说的的确是没错。
宋氏生的不过是清秀,再加上性子怯懦说话做事总是慢吞吞的,早些年四阿哥还去她那儿两回,进来几年就算是去宋氏那儿也只是略微坐坐。
从来没有留下来留宿过。
可宋氏到底是她的人,这番一想她说的倒也有道理。不去不好。m.sxynkj.ċöm
“你先去宫中寻请个太医来。”四阿哥对着苏培盛吩咐了一声儿,随后对着叶南鸢道:“待会儿用过膳,我们一起去宋氏那儿看看。”
喝了一口燕窝粥,叶南鸢垂下头默不作声儿的点头:“我都听爷的。”
两人用过饭,坐在一起喝了杯消食茶,苏培盛去宫内请太医也回来了。四阿哥放下茶盏,道:“去宋氏那瞧瞧吧。”
宋格格住的偏,四阿哥一年到头几乎都没怎么去过。
几人一起浩浩荡荡的往宋格格那儿走,半道上,却是有侍卫跑了过来,跪在地上道:“贝勒爷,宫外难民营那出事了。”
“什么事这么慌里慌张的。”
四阿哥拧着眉心看过去,侍卫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煞白的脸:“一早起来,东边难民营那边出现了五六个没气儿的。”
许是想到那场景,侍卫说话的时候还在打着哆嗦:“如今整个东侧难民营的人都开始发病发热,太……太医说……”
侍卫猛然将头磕在地上,啪的一声剧响。
“太医说,这病会传染,恐……恐怕是时疫。”
叶南鸢猛然往四阿哥那儿看去。时疫,也就是传染病,只要太过密集接触那些人,或者说用过那些得病之人的杯子,盖过他们那的棉絮,基本上都会被传染。
得了时疫的人,基本也是无药可医。
而四阿哥这段时日天天往难民营跑……叶南鸢还没动作,却见四阿哥飞快的往后退了几步,离她离得远远儿的。
他低头看了叶南鸢一眼,随即毫不犹豫的扭头大步往门口走去。
看着他毅然而然的背影,叶南鸢头一次喊住了他:“去……去哪里?”那□□如竹的背影转过头,四阿哥笑着朝她脸上深深地看了一眼。
“京外难民几万余人,我不能弃他们于不顾。”
四阿哥说完,转过身继续大步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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