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魔女历6025年8月2日,傍晚时分,在牧场度过了五天悠闲时光的茉莉一家人,回到了位于永恒之城的家中。
夏日的余晖把天空与大地染成了温暖的橘黄,没有忧伤,只有宁静与安详。
漫步穿过被黄昏笼罩的美丽公园,一进家门,迎接她们的是,身穿浅蓝色清凉女仆夏装的三十一,与失去了光泽、布满伤痕、缺胳膊少腿、部分身体部位严重扭曲变形的金阕和银钲。
“她俩是怎么了?!”小茉莉轻捂着小嘴巴,发出了不可思议的惊呼声,眼中闪过了不忍,“是谁把她们打成这样的?!”
“八成是自相残杀。”一旁的烈焰幸灾乐祸地说道。
“嗯。”三十一点了点头,肯定了烈焰的猜想。
“你俩为什么会打起来?”小茉莉问道。
“谁让她侮辱我的?!”银钲指着金阕,率先高声控诉道,“她说我在喂鱼!你可以说我钓不上来鱼,但是不能说我在喂鱼!她在侮辱我的人格,践踏一名钓鱼大师的底线!”
“你就是在喂鱼,还‘钓鱼大师’?你也好意思?”相比之下,金阕的声音平淡了不少。
“你有种再说一遍!”
“好啦!别吵啦!再吵我就生气了!”自以为威严满满的小茉莉叉起了腰,鼓起了小脸蛋儿,及时制止了事态的进一步升级,随后用不解的目光看向了三十一。壹趣妏敩
“嗯……金阕所说的‘喂鱼’,其实就是‘打窝’。”三十一摊了一下右手,解释道,“打窝就是在垂钓前,往湖里投放一些鱼食、饵料,把湖中的鱼都吸引过来,以此来提高垂钓的效率。
“银钲是去年知道、开始打窝的,如今,银钲之湖中的鱼,被她喂得又大又肥。
“由于她一直是用‘好东西’打窝的,那种饵料既不会污染水质,养出来的鱼的肉质还异常鲜美,所以在闲暇之余,我和乌鸦小姐偶尔也会去捞几条鱼,或烤着吃,或炖汤喝。”
“我再强调一遍,我那不叫喂鱼,我更不是在养鱼!”银钲用严肃的声音纠正道。
严肃的声音仿佛是一名“钓鱼佬”最后的坚持,宛如天边那迟迟不愿落下的半颗夕阳。
“我没说您在喂鱼,我一直说的是打窝,但不可否认的现象是,自从您学会了打窝,那里的鱼确实越来越大、越来越好吃了。”三十一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
“你的意思就是我在喂鱼。”
“您要是这么理解,我也没有什么办法,不服气的话,您可以跟我动手试一试。”
“你以为我不敢?”
“那就试一试呗,别光说不练。”
“你让我试、我就试?你以为你是谁呀?你也就能管一管一楼的那些笨蛋,你没有权力管我!”银钲没有以前那么傻了,知道自己的斤两。
“呵~懦夫。”金阕嘲讽了一句。
“你再说一遍!”银钲猛然扭头。
“你让我说、我就说?你以为你是谁呀?你也就能……”
在吵吵闹闹声中,茉莉一家人走进了主楼。
黯、秋和烈焰前往了厨房,紫罗兰消失了,可能是直接回房了,而茉莉则独自上了楼。
“等一下,茉莉,你不给她俩‘疗伤’吗?”小茉莉叫住了成熟的自己。
“明天再说吧,让她俩再多疼一个晚上。”茉莉用拿着女士礼帽的右手,居高临下地指了指伤痕累累的金阙和银钲,说道,“好好反思,各写一份检讨,明天早上给我看。”
说完,茉莉戴上帽子、转身,身影消失在了三楼的楼梯转角。
“你俩完了!茉莉生气了!”小茉莉扭过小脸蛋儿,吓唬道。
“不会的,女王陛下没有那么小心眼儿。”金阙不在意地说道。
“没错,主人肯定是去忙别的事情了。”银钲难得地附和了一句老对头。
“我生气了!”小茉莉跺了跺小脚,气呼呼地教训道,“站好啦!你俩怎么能打架呢?知不知道……”
夜幕降临,古老城市上方的星光,随着万家灯火被点亮,逐渐变得黯淡了下来。
晚餐前,茉莉拿着几封刚写好的信笺,来到了二楼的花室。才把“床”铺好,准备美美睡上一觉的小花,突然感觉好丧气。
“我说主人呐,我可刚到家,您不能这么对待我,您应该让我休息几个月的。”
“我不也刚到家吗?”茉莉把信笺放在了小花的面前,轻声笑道,“帮我把这几封信送达,任务完成后,您可以休息很长一段时间。”
“这几封是什么信?”认命的小花用爪子扒拉着信封,歪头察看着地址。
“辞职信。”茉莉取下了戴在手腕上的破茧,挂在了小花的脖子上。
“拿这么多东西,我飞的时候不舒服。”小花并未多问,却又好像间接地表达了自己的建议,也有可能没有任何深意,只是单纯的懒。
茉莉取出了一枚活扣空间戒指,把信笺放进去后,扣在了小花的左脚踝上。
“戒指中的禁忌之物和书籍交给丁香馆长,白色的魔法袍交给荼蘼长老,交接单、赔偿和其他的物品,我都贴好了标签,你按照标签把它们交给各单位的领导就好。事成之后,这枚戒指就归您了。”
“您把所有的工作与身份都辞了?连魔法师都不当了?”
“嗯。”
“您真的考虑好了吗?”
“考虑好了。”
“您不会要去干傻事吧?”小花不放心地问道。
她感觉茉莉的行为有点反常,怎么突然就把所有的工作都辞了呢?
“不会。”
“要不您再考虑一下?”
“不必了。”
“……”沉默了片刻,小花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目送着小花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茉莉和身边的花朵们聊了一会天,便离开了花室。
接下来的事情不出预料,在茉莉还没有吃完晚餐的时候,一群坐不住的老前辈们相继来到了她的家中。
她们来时的头一句话出奇的相似:你怎么辞职了?你要是辞职了,XXX怎么办?
茉莉没有回答,笑着邀请她们一同享用晚餐。
根本没有胃口的老家伙们,怎么可能吃得进去?她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当着茉莉一家人的面,以“茉莉”为主要话题,激烈地猜测、讨论、争吵、互相指责了起来。
茉莉感觉她们像是自己花园画作中的花朵,每一朵花都绝世而独立,明明之间的关系很好,平时相处得十分融洽,无比了解彼此,但是当聚到一起、讨论正经事时,却又会产生矛盾与冲突。
或许,这些聪明的“花朵”需要一个可以支配她们的“大脑”,这样,她们就不会因为彼此主张的意见不同而吵起来了。茉莉心想。
今晚的客厅内格外吵闹,可是,享用着晚餐的茉莉,却宛如是一位局外人一样。
她静静地观察着前辈们的言行举止,就好像,她们聊的话题与自己无关,她们之所以会来到自己家,也与自己无关似的。
“我的好茉莉,别的工作辞了也就辞了,但是你不能从魔女图书馆辞职啊!”
穿着一套淡紫色睡衣,头发蓬松凌乱的丁香馆长,起身说道:“你要是辞职了,谁陪我一同管理那些不听话的禁忌之物啊?你在银月之城还开了一家图书馆分馆,分馆的馆长谁来当啊?我和楷已经闹别扭了,你不能让我不要老脸,去求她吧?我宁可去死,真的。我以前对你可不错,比这些老家伙们都强,你不能……”
“你这叫什么话?我们对茉莉很差吗?还有,什么叫做‘别的工作辞了也就辞了’?魔女图书馆重要,魔女医药研究所就不重要了?”
向来淡然冷漠的甘露,一反常态地说道:“你知道茉莉投资了哪些项目、哪些领域吗?你知道我们平时研究的是什么吗?你知道我们研究的东西能拯救多少患者、多少家庭吗?”
“行了,你能拿这些话忽悠住谁?茉莉也没说撤资,你们该研究不是还可以研究吗?”三长老拄着一根手杖,笑眯眯地说道。
“但茉莉也是一名优秀的医生、研究员以及我的名誉所长,她的离开,是医药研究所的巨大损失,也是整个医药行业的巨大损失。”
“光你有损失,我没有损失?”荼蘼冷笑道,“茉莉离开了魔法公会,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是整个魔法史的巨大损失!还狠狠地打击了魔法公会的名誉,世人针对这件事会怎么想?他们会产生哪些愚蠢至极的猜测?”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是我让她离开魔法公会的?我警告你,小十二,再敢对我说话这么不客气,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你以为我会怕你?”
“行了,别吵了。”占星平静地说道,“茉莉的辞职,对你们而言其实是不痛不痒的,我相信图书馆能够找到下一任继任者,医院和医药研究所也不差一名医生,魔法公会的名誉本就好坏参半,更是无所谓。现在最重要的是神秘院,神秘院的院长谁来当?神秘学领域,目前没有人能与茉莉相提并论,没有人能接替她的职位。”
“六姐,你说这话我就不愿意听了,什么叫‘你相信’、‘不差’、‘无所谓’?……”
“好啦,都别夸大其词了,以前没有茉莉的时候,海蓝星不也是围着晨曦女神正常运转吗?怎么,茉莉辞职了,海蓝星就不转了?你们就是谁都舍不得茉莉而已。”吃着橘子的郁金香打了一个哈欠,懒洋洋地说道,“你们都被欲望蒙蔽了双眼。”
“也不能这么说,我认为,茉莉之所以辞职,就是因为她身兼数职,累了,我建议你们打一架,决出一个胜利者……”三长老插了一句嘴。
“你这是什么馊主意?”款冬皱了皱眉,问道,“你今天晚上为什么来了?茉莉没在军队任职吧?”
“我是来看热闹的,我就喜欢看你们吵、互相拆台。”启明笑眯眯地说道,“我建议你们打一架,真的,我当裁判,保证公平公正,吵架是吵不出结果的。”
“……”款冬轻叹了一声,看向了还在享用着美食的茉莉,“最高裁判所的审判团调动不了黑夜、暴君、七绝诗和黑桃王后,除了你的话,她们谁的话都不听,如果你以后不再去管‘茉莉花执行队’,那么我们无法再去审判犯人。”
“你可拉倒吧。”郁金香拆台道,“没有执行队,你们就无法做出判决了?你们不会自己成立一个执行队?橄榄枝是吃干饭的呀?只要血之门还给你们提供犯人的犯罪证据就行了呗,你面临的问题是最小的。”
“你今天晚上又为什么来了?”款冬问。
“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是来和茉莉谈生意的,顺便看看热闹。”
“那就少说话。”
“你还管起我来了?没大没小。”
“茉莉,你为什么要辞职?”款冬决定不搭理郁金香了,又看向了茉莉。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郁金香跟个狗皮膏药似的,又道,“对于蚂蚁们而言,人类不插手它们的生活,就是对它们最大的恩赐。
“反正茉莉已经把想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把看不顺眼的事情都摆平了。
“她既建立了地府,又把永恒之地的那些傻子们探向外界的‘手’砍了,顺便阻止了一波战争、削弱了一波长老院对外界的影响力,还让塞纳尔顿王国的思想觉醒了一波,涌现出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水平参差不齐的、所谓的文学家和哲学家。
“接下来,她可能是想收回掌控着海蓝星的无形之手,树立一个‘莉莉丝’,从黎明之地和逐光会抽身而退等等,尽可能地消除自己对外界的所有影响,赐予外界的蚂蚁们以‘自由’之名。
“或者是,对所有的智慧种族都一视同仁,不再插手他们的发展,这个一视同仁应该也包括了恶魔一族。
“小二姐的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圣人不仁,以百姓为什么狗?总之就是……我啥也不管了,退休了,以后我爱干啥干啥。”
“但是人类也是大自然中的一员,肯定会影响到蚂蚁们的生活。”占星淡淡地说道。
“没错,所以我刚才才说‘可能’和‘尽可能’,我的用词是很严谨的,茉莉只要不刻意去影响、控制,对‘蚂蚁’们而言就可以了,‘蚂蚁’总不可能要求全体‘人类’灭亡吧?凭什么呀?我猜的没错吧,茉莉?”www.sxynkj.ċöm
“……”茉莉依旧在旁若无人地吃着饭。
荼蘼沉吟了一下,道:“我认为这么冷漠不好,茉莉现在的智商还可以,如今的实力也变强了,在她的影响下,智慧种族们的文明可能会走得……”
“那真的是冷漠吗?学魔法和秘术学傻了吧?”郁金香嘲讽道,“你认为,一个不愿作伪、不愿迎合、不想违背内心的真实意愿、不喜欢顺应社会游戏规则、与虚情假意格格不入、实力还相对强大的存在,做什么,才不会伤害到智慧种族们所创造的社会?这不是对世界的疏离与冷漠,更不是自私,而是保护和爱。
“茉莉以前的实力和影响力没那么大,她怎么折腾都没事儿,现在可不行了。
“依我看呐,茉莉是又成长了,成长到了下一个阶段。老大,你觉得我说得对不?”
郁金香得意洋洋地看向了银杏,银杏想了想,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看向了茉莉,认真地说道:“我不想当魔女一族的大长老了,明天我就辞职,我想去「冥界」玩儿,研究那里的植物,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好。”茉莉笑着点了点头。
银杏的话让客厅内的老家伙们一惊,全部站了起来。
“坏了,大姐被茉莉带坏了!”郁金香用右手背打了一下自己的左手心,嘀咕道。
“啪!”
启明用手中的手杖,冲着郁金香的后脑勺儿狠狠地打了一下:“就你屁话多!瞎分析什么?!什么都没分析对,还把老大整辞职了?”
“什么叫我把老大整辞职了?再说,你怎么知道我分析得不对?”郁金香感觉自已很委屈。
“还犟?揍她!”
“好!!!”
其他的老家伙们一同点了一下头,这一刻,她们之间的矛盾荡然无存,同仇敌忾。
“那什么,拖出去打,我们家小孩子多,不能见太暴力的东西。”茉莉扭过头,终于搭理了一下老前辈们。
“茉莉!你怎么能这样呢?我刚才可是在帮你说话!哎?!别拽我后衣领!也别拽我腰带!我喊‘非礼’了啊!我嗓门可大!唔?!唔!!!”
郁金香被强行捂住嘴,拖了出去,烈焰放下了酒瓶,幸灾乐祸地去看热闹了。
茉莉犹豫了一下,让泠霜前辈去看着点烈焰前辈,别让烈焰前辈吃亏了。
茉莉辞职的事儿,跟郁金香长老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今天晚上就是来看热闹的。
而烈焰前辈跟郁金香长老有一点很相似,那就是废话都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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