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兄，其实也不是我倨傲。”
在路上。
孙思若又重新恢复了，之前元气满满的样子。
他仰起头，骄傲自得地说道：
“自我降生起我就知道，我是天地的孩子！”
李永锦则笑道：“曾经有位孩子也这么说，但她说她是星星的孩子！”
以前的孙思若就一直有这种猜测，可是也不太敢确定。
然而如今，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都发生了。
也由不得他不信了。
再加上，李永锦这一路上一直在鼓吹他。
他也有点，飘飘然了。
但飘是飘，他这一路是基本上都没有闲着。
面对各地的灾情，孙思若都是第一时间出手。
若是真正无法补救的，就只能求李永锦出手了。
每每此时，李永锦便如同天神一般。
挥了挥手，便降下了神迹。
悟道之后，他领悟了全新的一种力量，唤作【自然之力】！
只要他想，那他随时都可以化为自然、驱使自然、调动自然！
而这种自然，指的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自然，而是指的天地！
其实，在李永锦眼里。
这种能力，也就是一种天地之力。
天地之力，是那些强大的大乘修士悟道之后，
进入的一种叫做“天人合一”的阶段，才会有的超凡状态。
该状态的实力忽高忽低，视使用者消耗的法力而定。
李永锦也不知道。
若是自己全力催动自然之力，会有什么后果。
反正他到现在，还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这样的人物，落在被救的灾民眼中。
那跟天人临凡，也没什么区别了。
他们这一路感恩戴德，更有人自发地跟随两人。
本来，还只是那么一两个。
然后，攒了十几个。
到了后面，更是跟着几百个。
这些难民一个个还衣衫褴褛，非常狼狈。
搞得两人非常尴尬，这一路就像是丐帮帮主一样。
但救都救了。
所谓送佛送到西，也不能不管吧？
要是就这么将他们丢下，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
于是乎。
在这灾难不断、民生陷于水火的十年内。
两人的队伍逐渐壮大。
他们身后跟着数万人，面前则也有不知几万万人，等着他们去拯救。
然而大世将倾，如此灾难似乎不是一时半会可以结束的。
人间蹉跎无岁月，山河破碎柳飘絮。
转眼，这是他悟道之后的第十年！
“这天地，很不正常啊……”
是夜。
极光之夜。
在漠北的郊外，李永锦第一次见到了所谓的极光。
延绵天际的光彩，似乎惊扰了整片天地。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静谧的美好。
极致的美，让原本喧闹的队伍一下子安静下来。sxynkj.ċöm
所有人或坐或立，双眼都盯着地平线外的那道极光。
李永锦感慨道：“我还真没有感受过，如此暴躁的天地。”
“我也是啊，未曾见过如此破碎的山河……”
孙思若的语气，已经有点哽咽了。
他从一开始的自信满满，到了现在已经有点不自信了。
哪怕是他，对于自己的未来也充满了怀疑。
不管他如何强大，
在天地的伟力之前，都是蝼蚁。
面对天地的怒火和清算，任何人都无法逃过这一劫。
此时的他，也不免开始怀疑。
自己做的这一些，到底有没有意义？
或许，学一下那些修道之人……
唯有举全宗之力避世，方能保全自身吧？
只是这样，难免与他的理想和抱负相违背。
“可恶啊，真的要放弃了吗？”
孙思若擦了擦眼角的泪，猛然回头。
对上了身后数万人的目光。
他们的眼窝深邃，眼睛却是发亮。
……
突然，远处传来了一声龙吟！
“昂！”
“炼了你们，吃了你们……”
“把你们都吞掉，本座便能超脱掉这大世的清算！”
浑厚的龙吟如同魔音灌耳，震得所有人耳鼓膜生疼。
天空中，顿时出现了一颗巨大的紫色龙首。
龙首张口便喷，喷出了滚滚的紫色浓焰。
这便是焚烧一切的魔火，能灼烧万物，使得万物归于灰烬。
无尽的虚空沸腾起来，整个天地由此开始翻滚。
感受着浓郁到极致的魔气。
李永锦微微蹙眉，最终是捏了一个剑指，轻口吐出了那一句：“剑来。”
歘的一声脆响。
腰间桃木剑出鞘，于他脚下放出万丈光华。
这桃木剑，是他用神魂模拟本体分化，然后用自然之力强化的。
经过这些年的温养，哪怕是神魂状态的桃木剑，也比这世间的万千刀刃都要锋利。
只是那把铁斧头，因为太过于不俗。
他倒是无法一同带下来，倒是可惜了。
“李兄，让我助你。”
孙思若也不示弱，双袖一挥身后便浮现出了数十把兵刃。
如同转轮一般，在他身后放光明。
金色莲花垂下，气运光幕成海。
更胜世间佛陀，真是多宝天尊！
这家伙，现在是越来越过分了。
掌握了天地气运之后，活脱脱变成了一位武器大师。
令人叹为观止！
当然，如此战力也是相当不俗。
在李永锦手下，他也可以多过几招。
“孽龙，你竟然敢用全城人的性命来炼制龙丹！”
“你罪孽滔天，受死吧！”
就在李永锦感受着滔天凶气，准备动手之际。
前方空旷的平原外，响起了一道惊天的怒吒之声。
刹那芳华从风起，一道强大到极致的投影降世。
那是一位盘旋九天的玄女，仙气氤氲彩带飘飞。
五彩花瓣特效闪烁，亿万星辰点缀，照亮了整片夜空。
面对这一尊，高达数十万丈的法相。
李永锦也只能退守千里之外，才能稍微抵挡此等威压。
玄女降世之后，随手轻点一下便弹出了一道道丝带。
丝缕缠流，便使得魔龙被缠得动惮不得。
“喝！”
“你万死难辞罪恶，接受神罚吧！”
随后，她愤怒甩袖，挥出了一大片花瓣。
原本柔弱的花瓣，这一刻瞬间化为了最锋利的利刃，不断切割着魔龙的躯体。
引花簇射，魔龙身上顿时出现了百孔千疮。
……
“啊这，有点帅啊！”
李永锦见到不用自己装逼，便落到了地上。
抬头看着这仙人投影，脸上充满了欣赏。
眼前的这一幕，真的挺震撼人心的。
然而当他将目光，缓缓转移到孙思若身上的时候，却愣住了。
只见此时的老孙，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
他浑身颤抖着，然后瘫坐在地上掩面痛哭：“那是大祝由……那是大祝由啊！”
大祝由？
李永锦不是很理解，便摇了摇头。
突然，他想了起来。
当初在华阳城，他似乎听过那些人讨论过。
大祝由，是他们心目中最接近神的人。
同时，也是天神降临凡间的代言人。
传说中，他们的大祝由可以沟通上苍，经常降下神迹。
其本事，甚至超越了他们的大祭司。
同时也被认为是，千年之内最有望飞升的人。
如此之人最信苍天，也懂得天运。
后续如何，李永锦就不知道了。
那个时候，他已经离开了华阳城。
但据说，他们的大祝由好像连夜跑路了。
消息的真实性，还有待考证。
只是今日一见，李永锦便笃定那传闻定然是假的了。
如此神勇的大祝由，又如何会是当日那位胆小如鼠的逃兵呢？
她若是都逃了，那天下谁能当英雄二字？
所以他们的大祝由，应该未曾退缩半步！
轰轰轰。
虚空依旧在震荡，大地持续在摇晃。
“吼呜~！”
“昂，别打了……”
魔龙在玄女面前，只能像是丧家之犬一般摇尾乞怜。
“那是生命的色彩！”
孙思若哽咽着。
稍微收拾了一下情绪，给李永锦开始讲解。
对于这等祖传的隐秘之术，绝大部分人其实是不太了解的。
“这是祝由术修炼到极致，沟通上苍乞怜之后降临的神身！”
“此术凝聚到极致，也便是传说中的大祝由之术。需要燃尽精血，贡献神魂才可成功……”
……
说到这里，孙思若已经说不下去了。
大祝由术，其实就是一种，
请神之术！
需要用自己的生命，祈求上苍降下神迹。
请神，
附身！
嘭！
九天之上，玄女的气质凝聚到了极限。
她浑身充满着七彩琉璃的色彩，张手虚抓便抓住了一根长鞭。
嚓~！
长鞭伴随着长袖，不断鞭挞着动惮不得的魔龙。
咚。
咚咚咚。
伴随着这致命的节奏，
上苍之上竟然还有一段恢弘的乐章降下，作为神女降世的bgm。
柳下闻瑶琴，起舞和一曲。
仿佛当年月下人，在九霄之上跳起了一段惊鸿舞。
那是生命的色彩，亦然是最后的高歌。
见此情景，
李永锦垂下头，拱着手轻声道：“恭送大祝由！”
哪怕是他这些年，一直置身于世外去看待这个世界。
此时，面对此等人间神迹，也有点绷不住了。
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
这就是他心目中的大祝由术。
只是此等神迹，需要用你的全部去铸造。
那么。
你是愿意成为这么几分钟的英雄，还是一辈子的懦夫？
“燃尽精血通天府，一声轻斥开天门。”sxynkj.ċöm
“这才是大祝由术的真谛啊，我终于找到了。”
跪了。
天下第一的孙思若，跪了。
对着千里之外，那一道天外化身投影。
当着身后无数灾民的面……
对着那一尊神像，直接跪了下去。
这一跪，道敬苍生！
“孙先生！”
大家都惊呼出声，也都很难受。
如此一跪，重若千钧。
下一刻，扑通扑腾扑通。
一排排灾民跪了下去，跪在孙思若身后。
李永锦微微侧目，看着后面跪倒的黑压压一大片，神色动容。
必须承认，自己被触动了。
孙思若明明拥有令乾坤震裂、阴阳倾覆的力量，却从来不敢跟天地抗衡。
他非常怕死……极度怕死，是一位惜命且敬重天地的人。
但如今，他竟然悟到了真正的大祝由术？
看他这个样子，似乎下定了决心。
过了许久，孙思若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他红着眼眶，坚定地说道：“李兄，我决定了。哪怕舍了这一身的剐，也要将山河重整，令日月有光！”
此时的他，鬓角染上了些许风霜。
两鬓白发垂下，整个人更给增添了几抹出尘之气。
他悟了。
他不准备做这天下第一啦！
因为有李永锦在，他知道自己永远也无法成为真正的天下第一。
既如此，何不追循本心？
所谓第一，只不过是少年时期的幻梦罢了。
一念通，大彻悟。
噼里啪啦。
他卸下了身上所有的重甲和刀兵，一下子脱离了所有束缚。
这一刻，他身上一下子减少了数十斤的重量。
故事的走向，也随之被改变。
原本，这应该是一个怕死的故事。
然而，这位无敌的青年……
却选择了用无畏来谱写。
“呼呼，还是这样轻松。”
孙思若长出一口气，哈哈一笑道：“我们继续出发吧，李兄。”
“好，去治本！”
李永锦也点点头。
极光夜，魔龙陨。
两个视为知己的男人，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于他们身后，有数万万民众齐齐抬头，仰视着这两尊身影。
在他们眼中，仿佛看到了日与月正冉冉升起！
……
常言道。
这世间万般利刃，唯有过往最伤人。
灾难过后，祥瑞洞开。
于李永锦悟道第八十四年，开春。
或许，是冒犯天地的那个人，已经被祭了天。
反正江湖传闻，就是这么说的。
灾难从此过去，人间又恢复了往日的美好。
看！
这江湖，依旧热闹。
这一年，蜀山、佛门、道家、大儒书院……先后宣布开山收徒。
由他们扛着文艺复兴的大旗，解开了这盛世开启的帷幕。
在灾难的旧土之上，也陆续建立了许多新城。
新城——白玉城。
当最后一块砖瓦落下，李永锦和孙思若两人看着崭新如初的城池，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城池的中央，原本月修大神的雕塑的位置上，重新摆放了一座玄女的雕像。
名曰：大祝由——苏敬！
这是救世主孙思若的意思。
他说：“从此以后，这人间不再需要月修大神的庇护。我们应该记得，为我们开了这天地的英雄！”
李永锦只觉得自己没文化，就在旁边默默点了个赞。
故事的结局，总是离别。
茶阴镇外。
孙李两人依依惜别。
“李兄，你要离开了吗？”
“嗯，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李永锦点了点头。
“可惜啊，可能这辈子……再也遇不到像你这样的知己了。”
孙思若一脸怅然。
“哎，我不是说过了吗？”
李永锦说到这，两人相视一笑。
竟然异口同声道：“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该恭喜你了，孙神医。
从此这天下，谁人不识君？
临别之际。
孙思若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递给李永锦：
“李兄，再拜托你一下。”
“请你拿去，送给一个像我一样仗剑走天涯，一样行侠仗义的少年吧。”
“这是我的，一点祝福。”
……
李永锦闻言，郑重地点点头，接过了这一段因果。
他在此界最后的三年，遍寻整个大陆。
终于，在桃花开的时节。
他在一棵茂盛的桃花树旁，找到了大陆最后一座，还保留有月修大神雕像的神庙。
他将锦囊，埋于雕像之下。
咔咔咔。
神庙的大门缓缓关闭，
李永锦的背影消失在门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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