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课间的时候,童姝瑗把朵月叫到了一旁,问:“从你来了,我便看出你心不在焉,像是有心事似的,和leo拌嘴了?”
朵月咬了咬唇,起齿道:“小姐,不是你想的那样,昨天里奥接到了家中的电报,他母亲得了不治之症,希望可以见到他,所以……我和他得回他们的国家。”m.sxynkj.ċöm
童姝瑗双眉紧锁,道:“可是从这里出发到那里,需要花费很久的时间才能到,就算你们回去了,恐怕也见不上他母亲最后一面。”
朵月说:“小姐,其实里奥自己也明白的,但是他还是想回去,我不想和他分开,所以决定同他一起去。”
“既然你们都决定好了,又何苦装在心上不肯明着告诉我?”童姝瑗想不明白,朵月在她眼里是个藏不住事的人,怎么也学会不问就不说了。
“小姐,我怕你不同意。”朵月小声道:“也怕老爷、夫人不愿意。”
童姝瑗无奈一笑:“你已经成了家,我们又怎么能去左右你的人生?定好什么时候出发了吗?”
“还没有,应该就是最近了。”朵月面有愧色道:“小姐,我不敢和老爷他们说,渝哥儿刚走没多久,若是我再走,只怕他们会更难过。”
童姝瑗叹息:“可是总得和他们说不是吗?晚上我们一起回去,至于旁的事后再说。”
“阿哥去的是南方,再不济也能写信报平安,可你这一走,就只能通过电报与我们联系,”
说到底,童姝瑗是不放心朵月前往异国他乡,现在不像未来那样随时随地通话视频,仅靠几封电报听不见声音又见不到人,况且越洋电报价格也不便宜,也许朵月这一去几个月甚至一年半载才能发一回,着实让人挂念不已。
“小姐,我……”朵月边说边眼眶一红,紧接着眼泪涌出,哭成了个泪人,她只觉得自己仿佛站在了陡峭的悬崖上,退也不是,跳下去也不是,到了左右为难的地步。
一面是童家的养育之恩,一面是她的爱人,无论哪个都是她无法割舍的。
童姝瑗抽出自己手帕,帮朵月擦干眼泪,宽慰道:“好了,又不是生死离别,你安心去便是,总会再相见的。”
朵月吸了吸鼻子,点点头:“小姐,此次一别,我们会不会再也见不到了?”
“怎么会?一定可以见到的。”童姝瑗笃定道。
下午私塾放学后,童姝瑗给闫初楹喂了奶,托赵妈妈先行跟着司机把她送回督军府,让闫老太太照看下,又与朵月去了童家。
两个人进到厅中,朵月小心翼翼的将要随leo远赴英国的事告诉了童道和沈如意。
童家夫妇同时沉默良久,然后童道摘下来眼镜在袖子上蹭了蹭,又戴上说:“这个家要散了。”
说罢,他起身绕过童姝瑗、朵月,直接回了内寝。壹趣妏敩
沈如意长长叹气一声,没说话,也跟着走了。
朵月含泪转头看向童姝瑗,目光中皆是求救和彷徨。
“你先帮王妈准备菜去吧,我进去下。”童姝道。
朵月喃喃应声,去到厨房帮忙,童姝瑗则是去了内寝。
内寝室,沈如意坐在床头黯然抹泪,童道垂首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阿爹、阿娘,你们还好吧?”童姝瑗试探问。
沈如意神色凄楚,哽着嗓音说:“朵月嫁里奥,我们也早就想到会有这天,只是没想过会这么快,我还以为会看见她生了孩子。”
“不是说好过两三年再走吗?”
“阎王爷要收人,能会等你那么久?”童道反问。
沈如意不满道:“你成天光会与我拌嘴!少说句话能憋死你?”
童姝瑗唯恐这两人又吵起来,紧着岔开话题,说:“阿娘,事发突然,leo也没有想到这点。”
“哎,我明白生死无常的道理,只是我们连英国在哪里都不知道,她独自去那么远的地方,这路上万一有个闪失,岂不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沈如意道。
童姝瑗一时间也不该如何劝,只说起空话:“朵月是有童家祖先庇佑的人,肯定能与leo平安到达。”
童道说:“说那些都是无用话,里奥的家就是在那里,人家回去也算是落叶归根,我们一味的不愿意,也不是办法。明天让他们两个再回来吃顿饭,总得告别不是?”
沈如意抹干净眼泪,边挽起袖子边起身说:“我去给他们赶紧做点酱和干粮好路上带着吃,还得给他们再准备些药,免得突然病找不到郎中。”
童道叫住沈如意,说:“先去吃饭,瑗还得赶回去照顾楹楹,等完事我陪你一起做。”
今天的晚膳吃的是异常沉重,连平时活跃气氛的王妈都不再开口。
草草填饱了肚子,沈如意把朵月叫进了内寝,从枕头下面拿出一个紫色的绣花布包放在了桌上:“里面有一些钱,你拿去路上用,丞渝走的时候我也给了点。”
朵月忙拒绝道:“夫人,我的钱足够用了,您和老爷把这钱留下养老用。”
沈如意淡笑一下,说:“我们留着钱也没用,再不济还有督军府帮衬,那英国可比南方要遥远的多,想来他们也有自己的货币,你和里奥又不知要走多久才能到,带足了钱也好让我们能安心些。”
“去了那里,语言不通,生活习惯,还需你自己慢慢适应,有什么难处就发封电报回来与我们讲讲,别自己吞下去,不管里奥的母亲能不能活到你们回去,你也要好好守孝才是,明白了吗?”
朵月眸中隐约闪动,似有泪珠在打转,嗓子到胸口像是有东西堵在那里,让她有话说不出来。
沈如意又把那紫色的布包往前推了推说:“收下吧。”
朵月视线模糊的收下布包,双膝扑通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向沈如意磕了三个头,无声的言谢里包含的是十几年的主仆情,亦是十几年的养育之情。
沈如意起身相搀,道:“回去吧,太晚了里奥该担心了。”
朵月颔首转身出了内寝,待她出了门,童姝瑗说:“司机来接我了,顺便送你回家。”
朵月情绪不高,只随口答应了一句,跟着童姝瑗身后走着。
她们经过童丞渝房间时,只见屋内亮着灯,童道背对着窗户呆呆的望着对面墙上的那张童丞渝与林带娣的结婚照,没有人知道此刻他的在想什么,或者他的心情是有多难过。
童姝瑗问朵月:“要进去打声招呼吗?”
朵月摇摇头,说实话她没有勇气,也不知进去该说什么可以不让童道难过。
随后,童姝瑗先送朵月回到住处,leo站在门口等着朵月,他看朵月像是哭过,便明白她已经与童家说了他们要走的事。
Leo抱了抱朵月,安慰了她一番,而后对童姝瑗说:“抱歉,是我带给了你们伤痛。”
童姝瑗用微笑化解了leo心中的愧疚感:“世事难料,你也不愿意这样,定好启程的日子了吗?”
Leo回答:“我想尽快,但你知道这要比我们想象的都复杂的多,首先要到上海中转再乘坐游轮,而游轮一两个月才会有一趟,可能我们到那里也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去等待。”
“我相信你母亲会保佑你们早日到达的。”童姝瑗安慰道。
“是的。”leo说:“我想我应该请你进去坐坐再走。”
童姝瑗一笑:“不了,我得回去陪女儿,明天你和朵月回趟童家,然后回督军府下,我们给你们办个送别宴。”
Leo与朵月向童姝瑗道了告别话,目送她上车离开。
车上,童姝瑗闷闷的坐在后面,看着窗外一景一色,忽而感到些许莫名的烦闷,有心想下车走走,但想起闫憬航今日回来,又放弃了。
十几分钟后,车子缓缓停在了督军府门前,童姝瑗刚下车便撞见闫憬航宛如一块望妻石的抱着闫初楹站在那里。
童姝瑗将手里的包挎在肩膀上,走上前接过闫初楹,略有埋怨说:“怎么把楹楹抱出来了?奶奶说过她不可以晚上出来,会引来不干净的东西跟着。”
闫憬航阴着脸,不悦道:“楹楹哭闹了半天,无论奶奶和阿娘怎么哄都没用,我只有说带她去等阿娘回来,她尚且才安静下来。”
“你去哪里了?为何先把楹楹送回来不管?”
他最后的话像是关心,又像是在质问和怀疑。
童姝瑗当即想和闫憬航争执,结果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她自降下阵势对闫憬航解释了一遍。
闫憬航听后软下面子,继而问:“那他们什么时候走?”
“leo说会尽快,估摸也就这几天,我邀请他们明日来督军府与大家告别下。”童姝瑗腾出一只手圈住闫憬航手臂,软糯糯的晃动两下,继续说道:“相公,别生气了,是我错了,好不好?”
闫憬航翻翻眼皮,一副骄傲的小表情指指自己脸,童姝瑗领会,丝毫不在意两旁的侍卫的目光,乖乖的奉上香吻一枚。
“算你听话,太太辛苦了一日,不易长时间抱着楹楹。”说罢,闫憬航伸手要把闫初楹抱进自己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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