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亲的队伍从康乐坊出来以后,走得并不是很急。紫鸢觉得有些奇怪,出来得这么早,慢悠悠地赶路,是有什么别的安排吗?
起来得实在太早,紫鸢睡眼朦胧地看了看身旁摆着的琵琶和小宝箱,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轿子一震,紫鸢从梦中惊醒,顾不上新娘子不能轻易开口的规矩,小声问道:“王姑,王姑,轿子怎么停了?”
没有人回答,紫鸢小心翼翼地掀开轿子的门帘走出来,还是没有人回话。鼓着勇气掀起盖头,眼前的景象让她为之一愣。壹趣妏敩
只见王姑抱着臂膀,带着轿夫和迎亲的队伍冷冷地站在面前,眼神中流露出浓浓的嫌恶。
“怎么了王姑,怎么不走了?”紫鸢怯生生地问道。
王姑的话很是冰冷:“你先把你的东西拿下轿子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紫鸢皱着眉头,将琵琶和宝箱拿下来,安静地站在一旁等着她继续说。
“说起来,老身与你无仇无怨,不想做这个恶人,只是李家的老姐姐托付到了我的身上,我也是觉得此事有些不妥,这才横插了这一手。小姑娘,你是做什么出身,不需要老身再提醒你了吧。身在风尘之地,应该活得更现实才对,怎么能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呢?李家大郎虽然在军营中历练过几年,但是心性单纯,这才被你蒙骗,居然妄想将你娶回家门。我不能眼看着李家闹出这种笑话。好在他迷途知返,现在后悔了,所以委托老身来处理此事。”王姑话里的内容比语气更为冰冷。
紫鸢有些慌张:“你们,你们要做什么?大嗣哥在哪里?我要见大嗣哥。”
王姑轻轻一笑:“你的大嗣哥,这会儿应该正在家里等着迎亲队伍将新娘子带回去,只不过这个新娘子并不是你。无论你对他是真心还是假意,总归是相识一场。想要嫁入李家是不可能了,花费三千两为你赎身,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自由身了,想去哪里,都随你,就算是要重回康乐坊,也不会有人拦着你。李家姐姐只有一个要求,你不许再出现在李家大郎的面前,不能再和他有任何纠葛。”
紫鸢的眼泪已经如同断线珠子一般,泣不成声道:“我不听你的胡说,大嗣哥是不是不知道这件事,他不会允许你们这么做的。我要去找大嗣哥。”
王姑示意一起来的人将跑出几步的紫鸢拉了回来,一个耳光甩在她的脸上:“我与你好生言语你听不懂是吧,非要我撕破脸才行?你个贱籍女子,还想祸害别人家的好男儿?好一副恶毒的心肠。若是让你进了李家的门,人家几十年来的名声都会被你毁个干净你知不知道。李家大郎不与你当面说这些,是给你留下几分颜面,非要将情况弄得如此难堪?”
紫鸢挨了一耳光,无力地瘫倒在地上,只顾着哭。王姑蹲下身,一只手捉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扭过来。然后,啐了一口:“狐媚子就是狐媚子,长得真是好看。只可惜,贱人就是贱人。我好话说尽,你好自为之。”
王姑手一挥,十几人的迎亲队伍跟在她的身后,抬着轿子逐渐远去。只留下紫鸢和她的琵琶宝箱。
哭得晕厥过去的紫鸢,终于在烈日下悠悠转醒,刚刚发生的一切,如同一场噩梦一般。紫鸢用力地捶了捶脑袋,似乎想将那些记忆都驱散出去。捶打了几下以后,放弃地再次哭起来,没一会儿就将嗓子都哭哑了。
等到日头过了正中的天空,紫鸢终于回过神来,刚刚王姑说的毕竟只是一面之辞,她要找到李大嗣求证才行。
强打着精神将琵琶和宝箱捡起,紫鸢朝着庄子走去。脸上精致而娇艳的妆容不一会儿就被汗水湿得花掉,与新娘子的喜袍相搭配的鞋子并不适合走路,磨得脚疼的厉害,紫鸢只好将它脱下,只穿着薄薄的袜子行走。路上都是砂石,没一会儿就将脚给磨破了。一边哭一边走,总算是到了庄子边上。找到一个面相憨厚的老人问了李家所在的位置,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中拖着鲜血淋漓的脚缓慢走过去。
就在她即将到达的时候,另一支接亲队伍赶回来了。她眼睁睁地看着包括李大嗣接过新娘子的手,带她跨火盆,和她拜天地,拜高堂,当那一句夫妻对拜响起,紫鸢眼里的最后一点光也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心如死灰的绝望。
寻了高处,紫鸢坐在山崖边上,脑海中走马般闪过自己这一生的情景,之前的十几年都是灰暗的,直到遇见李大嗣才明亮起来。这个不苟言笑,不够机灵的男人,却带给紫鸢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当他找着别扭的借口一次又一次出现在康乐坊的时候,紫鸢从他的眼神里看了出来,他要找的人只有自己。而刚好,自己的眼里,也装下了他。
男女之间的感情,不是非要轰轰烈烈才足够刻骨铭心,电光火石间也可以萌生一见钟情的种子。二人私定终身后,也是李大嗣主动提出来,要想办法帮她脱籍,还要娶她为妻。
可如今呢?
远处的热闹喧嚣声,随风飘来,紫鸢自嘲地一笑:果然是自己太愚蠢了吧。
当酒席开席前的唢呐声响起,紫鸢将琵琶和百宝箱扔在一旁,最后深深地看了李大嗣所在方向一眼,脸上带着凄美而决绝的笑容,跳进了走马河中。
当张不周等人得知事情经过,急匆匆地组织人手出来寻找紫鸢的踪迹,可一时半会儿间哪有什么线索。白露提议回康乐坊去看看紫鸢是不是回去了。sxynkj.ċöm
张不周摇摇头,若是真的回去了还好,最多康乐坊一百多号人从此就对李家同仇敌忾了,可若是紫鸢没回去,而是出了什么意外,那就是把康乐坊彻底得罪了。一想到一百多个女的天天在背后骂自己,那滋味,肯定不是人受的。
宾客们喝了酒吃了席就已经散去,根本没有几个人清醒着。李大嗣无奈地叫响左邻右舍的门,恳求人家帮着寻找紫鸢的踪迹。
当最后在悬崖边上找到琵琶和箱子,还有沾着血迹的鞋子时,李大嗣的情绪终于崩溃,要不是张不周早有防备,让惊蛰和清明见势不妙直接动手,现在李大嗣恐怕都可能跟随她去了。
望着面前奔腾的走马河,李大嗣只能发出悲愤的吼叫。
他有满腔的埋怨和恨意,也和母亲大吵了一架,似乎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向全世界证明自己爱紫鸢这件事。
可那又怎样呢?能让紫鸢活过来吗?
张不周望着捧着琵琶哭泣的李大嗣,只是发出一声叹息。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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