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池没说什么,可是起伏不定的胸口和紧握的双拳已经足以证明他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赵隶脸上浮现起了毫不掩饰的笑容,和林缚对视一眼,后者将李焕面前的茶杯倒满:“李寺卿,喝茶。”
看似温和的李池,终于开口说话,却是一把嘶哑至极的嗓音,难听得很:“我想做皇帝,我从懂事起就以这件事为目标被培养,在李欢歌出生以后,我浑浑噩噩,不知道下半辈子要做什么,要怎么活。谢蜀王殿下点醒我,我只想做皇帝,做南唐的皇帝。”
李焕一脸的难以置信看着一向沉默寡言不爱说话的李池,随即变得悲伤和自责起来,李池年少时活泼开朗,正是自己这个宗正寺卿的要求才让他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只是长久以来的职位和身份养成的习惯,让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来想要教训儿子。
李池抬起头,淡漠地看着他:“父亲,儿子此生若是坐不上那个位置,还不如直接死了罢。”
李焕的手到底还是没能打下去,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赵隶宽慰道:“李寺卿不必如此为难,这皇帝无后,从宗氏后代里挑人继承皇位不是一直以来的规矩嘛,咱们要做的,只是不让他李煜和李欢歌打破这规矩罢了,算不上大逆不道的。”
李焕面色凝重道:“蜀王殿下为了这件事如此费心,若真能帮我儿登上帝位,可是要花费不少的。用您的话说,这是一桩生意,那您想从中获取的利益是什么?”
赵隶笑了:“真是个聪明人,在商言商,我就不瞒着掖着了。我的要求很简单,南唐必须无条件地全力帮助四弟竞争继承凌国的皇位。”
李焕两父子本以为自己听错了,细细品味之下才反应过来他的深意,李焕不禁涌起深深的无力感,赵隶心思如此深重,自己父子二人此举,可谓是火中取栗了。
“如果你们答应了的话,我的帮助,很快就会到来。宗正寺卿是个清闲职位,宗正寺也是个清水衙门,想来李寺卿家里,也没有多少银两可以用来走动人情。要想成大事,就必须有足够的钱财支撑。远的不说,要想六部的尚书能帮着说话,就是一笔不菲的价钱了。至于具体怎么做,我的王府长史会将详细计划告诉你们。”
林缚点点头,接着道:“在大事开始之前,我们还有一件小事需要李寺卿帮忙。事情是这样的……”
不去听三人在谈论的内容,赵隶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着街上的行人和摊贩们,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昨夜有信到,内容很简单。
动不得。
张不周的逛街乐趣里,吃是要远远大于买的,尝过了闻着臭,吃着香的“迎风香七里”,张不周心满意足地揉了揉肚子,打算打道回府。
白露和谷雨自不用说,收获满满。陆升和李大嗣也给家人挑了一些东西,不很贵重,却足够稀罕。李大嗣买的东西里,出人意料的还有几样女子用的东西,陆升打趣道:“怎么,小李子真的要娶亲啦”
被叫外号的李大嗣却没有生气,憨憨笑道:“是啊,临行前不就说过了嘛,我娘说娶亲的银钱攒的差不多了。”
惊蛰插嘴道:“看你挑的这些东西,应该是已经有心上人了吧。”
李大嗣惊讶道:“你怎么知道?”随即自觉失言,恼怒道:“关你什么事”
陆升和张不周对李大嗣还算了解,听他二人一问一答,便知道惊蛰猜对了。只是此事从未听李大嗣提起过,惊蛰是怎么猜的这么准的?
听张不周说出疑惑,惊蛰笑道:“其实很简单。若是没有目标,只是单纯地为了成亲做准备,那当然是挑着富丽堂皇的首饰来,越是金光闪闪,越是讨人喜欢。而这位兄弟买的东西里,每件上面都有或多或少的紫色,是从一堆同类品中特意挑选出来的,除此之外,无论是首饰还是胭脂水粉,这位兄弟都能很快找到某一种特定的,那就是说,要么这位兄弟对女人的东西有很深的研究,要么就是有心上人,并且非常清楚心上人的喜好。”
张不周点头道:“说的有道理,大嗣啊,跟咱们自家兄弟你还藏着掖着的,说说看,是谁家的姑娘啊,不够贤惠不够温柔的我可不同意啊。”
李大嗣挠了挠头,憨憨一笑:“长得好看,也很温柔。”
陆升捶了他一下:“好啊你小子,藏的真是够深的。快说说是谁,别吊人胃口。”
李大嗣连连摆手:“现在不能说,说了是毁人家名声呢。等回了蜀州,我就去提亲,她答应了我再告诉你们。”
张不周点点头:“也好,别看三哥长得憨厚,这心思倒是个细致的,难怪能找到婆娘。陆升啊,你看看人家,看看你,看看隔壁大老李,抓点紧吧。”
陆升嘿嘿一笑:“我再看看,要是他们成了亲以后都能过的舒坦,我再考虑要不要成亲。”
张不周笑道:“没想到你还有结婚恐惧症,这有什么怕的,到底是什么滋味,总要自己亲自体会一次才知道。这两口子过日子,叫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看别人的再好又有什么用。”
这番话说完,原本众人陷入了思考,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一词用来形容感情中的人们,却是再贴切不过。只是这种沉思被惊蛰的笑声打破:“公子您真是有意思,不过十几岁的年纪,讲起感情就算了,讲起夫妻果实也是如此有见解,实在让我好奇公子您都经历了些什么。”
此话一出,众人也反应过来,只不过张不周一向会说出这些他明明没有经历过却就是能有所感悟的话,早就见惯不怪了。
张不周笑道:“俗话说得好啊,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本公子天资聪颖,不需要经历就知道这些,不算什么。”
陆升用胳膊肘怼了怼李大嗣:“听见没有,公子说你是猪。”躲开李大嗣的一拳,陆升继续挑衅道:“来追我啊,再让我见识见识猪跑。”
二人追逐打闹着跑开,惊蛰道:“真好奇大嗣兄弟的心上人是什么样子,看来只有等到了蜀州才能解开这个秘密了。”
白露皱眉道:“你要去蜀州?”
惊蛰道:“没什么可意外的吧。我和清明是奉宗主之命保护张公子,在青莲剑宗的弃徒之事调查清楚之前,我们两个人就不能离开。用宗主的话说,既然是因青莲剑宗而起,那我们就要负责到底。”
连一向波澜不惊的谷雨脸上都多了几分不自在:“公子的安全,我们会保护好,就不劳烦你们了。”
惊蛰笑了:“看看,见外了不是。我家宗主可是公子的姨娘,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壹趣妏敩
张不周虽然也不是很情愿,但也不能当面怼惊蛰,毕竟人家没得罪过自己,还处处维护着自己:“先不用争了,临行前我会去向姨娘辞行,到时再议此事。”
路过一家人最多的酒楼,张不周想了想还是搬上了两坛陈年佳酿。老秦今天的状态有些不对,带些酒回去哄他开心。老小孩老小孩,这人一上了年纪啊,性格就会变得跟小孩子一样,需要人哄的。
秦沧澜在做什么?
世人都层听闻秦沧澜何等风流潇洒,何等意气风发,却少有人真的见过他到底是什么模样,就更不用说有他的画像流传在世间了。花千枝手里的这幅,神韵形态尚且不说,各种细节也是一个不缺,一看便知是极其用心,且对方极其配合才能有的这么一幅画作。
秦沧澜将画轴展开,抚摸着在角落里留下的花千枝的印象痕迹,喃喃自语道:“她们都以为那次一别便从未再见,却没人知道那场大战之前,我专程上了山找你帮我画了这幅画。其实你画的很好,说不好是我在骗你,想要把它留给你。作为交换条件,你罚我再给紫清山上多栽二十二棵桃树。你虽然不说为什么是这个数字,我却知道那是你的生辰,只是不便直接告诉我罢了。这次来的匆忙,路过紫清山都没来得及上去看看它们长得怎么样了。想来是不会有问题的,毕竟你的那帮徒子徒孙,把你的话奉为圭臬,对我可是恨到了家。要不是姓宋的小丫头还算机灵,坐稳了掌门之位,若换成个钻牛角尖的,还不得满天下地追杀我。”
“你的那本心得我看了,说句不好听的,没什么用。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这道理不用我说你也该懂。所以你这心得是给谁看的呢?给徒弟看?学你者生,似你者死,必然不可能是给他们的。那就是给我看的了?傻不傻,我的剑道天赋那么高都没什么办法,加上你的这点心得就能打得过他了?傻女子。
秦沧澜将画轴慢慢卷起,手指在纸面上的每一次触碰,似乎都能感受到另一个人的痕迹。将两样东西整整齐齐收起来放在手边,秦沧澜神情低落道:
我也曾想问八字,奈何江湖不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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