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队的三个人里,齐昆仑虽然和自己有过直接冲突,但从秦沧澜的反应和齐昆仑自己的话来看,此人敌意不大,实为情势所迫。姓李的这位,既然敢带禁军行事,保不齐就是南唐的哪位皇亲国戚,不会是主谋,想来正如他所说,乃是在做一笔买卖。张不周自认还算有点身价,也不知道这姓李的能赚到些什么。
最让张不周心生忌惮的,偏偏是最后剩下的这位,看打扮只是一位骑兵小首领,可给人的感觉却很不舒服,一直目光阴沉地盯着张不周,如同一条毒蛇般择人而噬。
此刻听他说话,张不周心中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你认得我?”
黄旗官冷哼一声:“岂止是认得,简直是刻骨铭心。张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他举起缺了两根手指的右手:“我这只残废了的手,还是拜您手下的飞刀所赐。”
一段回忆闯入张不周的脑海,不禁惊呼出声:“原来是你!”
同时反应过来的,还有用飞刀的程耳,他低声向陆升和李大嗣道:“是剑南道御史衙门大狱中的那个黑衣人。”
张不周调兵进蜀州城捣毁人口买卖案的那一天夜里,众人和牙人们一起被关进御史高丞的大狱之中,当晚有一队黑衣人潜入,意图杀人灭口,幸好被众人及时应对制止,其中的那个首领,被程耳用飞刀将手指斩下后逃之夭夭。事后根据情况来看,众人分析那首领正是当时蜀州都尉黄世仁的侄子,蜀州城门守备黄树。
那一夜过后,黄树不知所踪。黄世仁也在不久之后死在押往泰安城的路上。本来已经忘掉了这个人,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蹦了出来。张不周暗自琢磨,人口买卖被捣毁,没想到黄树反倒因祸得福,不知道抱上了谁的大腿,混得还算可以。不过说起来,黄树现在还在剑南道的通缉名单里,罪名倒是和人口买卖案无关,而是身为朝廷官员,无故脱岗不知去向,是极大的渎职之罪。
看他面上覆甲,想来也是知晓自己的身份不能泄露,所以刻意遮掩着。只是他对自己刻骨的恨意,却不知从何说起。就算是程耳砍掉了他两根手指,也不至于要自己的命吧。
黄树见他已然知晓自己是谁,也不给他道破身份的机会,恨恨道:“看来张公子还记得我。小的给您一句忠告,下辈子不要多管闲事了。”
张不周还想再扯上几句耗费时间,没想到黄树却是一刻都不愿再等,手一挥,前后两支骑兵队伍齐齐仰天举起弓弩,弦拉满,箭朝前,只等一声令下。
张不周提剑在手,众人也是严阵以待。
黄树的手,带着深重的怨气挥下,上百枝箭矢如雨般洒落,众人挥舞着手中兵器,尽力格挡开,居然毫发无伤。不过,第一轮箭雨只是试探,还没等众人调整姿势,第二轮又已射到,只听得叮叮当当响声不绝,转瞬之间便落满了一地的箭。六轮箭过后,众人都忍不住喘息加重起来。这种只能被动挨打的局面很是折磨人,对方的箭准不准无所谓,己方却是只要漏掉一枝便要有杀伤。再一轮箭射过来,一口气没有换好的张不周率先支撑不住,几支箭透过他挥舞临渊形成的剑幕,狠狠地钻进胯下的马匹身上。受了伤的马前蹄高抬,仰头长嘶,将没有反应过来的张不周掀翻在地。连续几个翻滚过后,这才躲开了瞄准自己的几枝箭,闪身藏到一棵树后。sxynkj.ċöm
其他几人也并没有比张不周强到哪里,接二连三地都坠了马,如法炮制藏身树后。只留下倒在地上的几匹马还未死透,身上淙淙流出的鲜血不一会便将地面染成红红的一片。
见众人失去踪影,弓箭已经派不上用场,黄树下令道:“不要浪费箭矢了,一部分人换上长刀。五人一队,三刀两箭一组冲进去。”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随后斩钉截铁道:“不用留活口”
人入林间,即便黄树等人率领的乃是精锐骑兵,也发挥不出什么作用了,马匹根本跑不起来。面对武艺高超的众人,不得不选择最为下乘的短兵相接。黄树看向齐昆仑:“齐先生,该你动手了。”
齐昆仑点点头,尽管十分不情愿,不过事已至此,别无它法。好在他的任务只是牵制住秦沧澜,也不会太过为难。
几十支小队围住林子的外围,慢慢向树林内逼近。黄树取过一把劲弩,微微抬起,瞄准着树林间,一旦有人露出踪影,马上就会射出。为首的两支小队摸入林间,瞬间觉得天色暗了不少。这片林子虽然不大,树木却很高,枝叶茂盛,在半空中相互伸展结成一片,遮天蔽日。瞳孔在光线变暗的刺激下放大,那士卒横刀在身前,迈入林间没几步,突然几道破空声响起,几支弩箭将其和身后四人射倒在地。
惊变突生,没想到张不周等人居然用了一手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黄树顺着弓箭射来的方向胡乱还了一箭,颇有些气急败坏。难怪刚才众人拼着受伤的危险也要直面箭雨,原来是存了收集箭支的心思。只恨当时没有仔细检查,现在想来,山洞外被杀光的那支小队,随身携带的弓弩一定已经不见了。
齐昆仑双脚同时发力,手持铁拐挥舞着便一跃而起,跳上了身旁的大树之上。居高望远,他要找出对方的踪迹。“正东方向,两人”
听了他的话,几支小队一边向正东方向的林间射出弩箭,一边迅速摸近距离。果然将两道人影从灌木丛后逼出,惊蛰和清明随意还击两箭,躲过对方的攻击,身手灵活地又消失在另一处。张不周的声音骤然响起:“师父,瘸子就交给你了。”
齐昆仑被张不周的喊声激怒,顾不上给这个故人之徒留机会,沉声道:“东北方向,两人。”又是两支小队,调转方向直奔东北而去,张不周躲在树丛后暗暗叫苦,老瘸子还真是狠,有他在,众人绝不用想躲藏身形,眼下只有靠秦沧澜的了。
齐昆仑带着铁拐在树林间闪展腾挪,丝毫看不出来腿脚不便。就在他换了一棵树,刚刚落下脚准备搜寻其他人的踪影时,一把剑从他的脚下突然刺出,直奔裤裆而来。齐昆仑大惊失色,急忙拨动铁拐去挡,好在铁拐够分量,这才险之又险地躲过这一剑。低头一看,站在低一点的树干上,带着一脸贱笑看着自己的不是秦沧澜还有谁。
“你下死手啊老秦你个老王八。”齐昆仑气急败坏地咒骂。
秦沧澜一剑未中,被挡开的抱朴剑将多根枝干斩断,扬起漫天的树叶,“呸,呸”地吐掉两片粘在嘴边的树叶,秦沧澜道:“我要是下死手你已经没了。少废话,你的对手是我。”
齐昆仑面色一沉:“既然如此,那就来吧,我倒要看看,一个二品境伪巅峰的你,到底还有几分实力。”边说着话,齐昆仑反执铁拐,从半空跳下,手握拐头,将那沉重厚实的拐把从上至下狠狠砸下去,势头之大,卷起骇人的破空声。壹趣妏敩
秦沧澜也是面色凝重,齐昆仑即便瘸了,可他的横练功夫却没落下,最喜欢以暴制暴的他,这种大开大合的招式用起来很是顺手,更不用说此时齐昆仑自上跃下,更是添了几分威力。一念在心,秦沧澜不敢硬接,只得躲过,人才跳开,刚刚脚下所踩的树干便被齐昆仑硬生生从中间砸得断开。齐昆仑一招未得逞,停也不停,铁拐横扫,又将再次躲开的秦沧澜所处之处的树干砸得木屑乱飞。
二人的比斗是在高空,张不周换了个姿势,隐隐约约能够看清,眼见秦沧澜并不占上风,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寄希望于老秦能多扛一会儿。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朝身旁的白露眨了眨眼,后者心领神会,站起身后十几根飞针瞬间夺取两个士卒的性命,张不周则是用临渊剑帮她格挡开对方还击的箭矢,随后从这片树丛后逃开,寻找下一个躲避之处。
林中的场面一时间陷入了死循环,士卒们发现踪迹靠近,众人依托隐藏还击,随后仗着身法灵活再次躲开。只是这样下去,张不周等人必将迎来一个坏消息,本来就只有五把弓,刚才也没有捡到多少箭矢,就算都化作神箭手,所有的弓箭加起来还是不足以将士卒杀干净。等到了最后,依然是短兵面对弓箭的下场,那时候筋疲力尽的己方,到底还能不能挡住箭雨,可就不好说了。
程耳蹲在一棵树上,竭力地屏住呼吸,脚在树干上的动作很轻,如同一只准备出击的猫儿般优雅又阴险,不发出一点声响。就在他脚下的林间路上,透过交相遮掩的树枝,相隔两米多远便是一队士卒,尽管高度戒备,却没能发现头顶正上方的程耳。
两把飞刀如同阎王爷的催命符,没入手持长刀的其中两人脖颈。排在后面的两人,依然是端着弓箭,对于从极近之处冲出来的程耳根本来不及瞄准射箭,慌忙间来不及换成长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又是两把飞刀夺去自己性命。五人队中的最后一人,长刀当空劈下,程耳因为招式用老,来不及调整姿势,只能双手反握一把飞刀,抵在那柄砍在肩上的刀刃之上,顾不得肩上的伤势,缓解了对方的刀势之后,飞刀顺着刀刃滑下,溅起火花,电光石火间便逼近那人握刀的手。士卒无奈之下只得松手,还没来得及抽出腿上绑着的弯刀,程耳手中的飞刀已经顺势飞出,刺入他的咽喉。
将飞刀上的血在几人身上快速擦干净,重新放回腰间和袖子里。听到树上的一声口哨,程耳捡起一把弓,旋转着扔向口哨声传来的方向,将两筒箭矢抓在手里,在另一只小队靠近前,几个攀援便消失在树丛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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