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镡给郎泽卿交待得很是清楚:管他晋嵩有什么阴谋诡计,我只需步步为营,按部就班。
但遇阻碍就架起投石机,先轰上个几千砲。便是不能将关城轰平,至少也能轰得豫军心惊胆战,士气皆无。
若还有负隅顽抗之流,那就莫要怪我心狠手辣。
这一次,王镡已然将库存的猛火油弹尽数分至各军。更是对众将耳提面命:如今已值生死存亡之际,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万莫要生妇人之仁。
至于是不是真的有违天和,也要等活下来才能知道。若是败了,万事皆休。
郎泽卿自然言听计从,是以从晋涌劝降不成,伊阙关下的轰鸣声就未停过。
龙门道并不宽,不然也就不会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名。
最宽的便是伊阙关之下,谷口宽约百丈,但谷底平坦之处至多也就二三十丈,堪堪能摆下十架投石机。
便只有十架投石机,也不是只靠刀枪剑戟的豫军能招架住的。
待第一军立好砲阵,试射两轮之后,城上也罢,谷中也罢,便已天昏地暗,飞声走石。
足人头大的石弹大都砸在山顶的关墙上,而足足离着一里远,莫说床弩,便是新制的抛石车也抛不到这般远。
虽说守军居高临下,也只能望着脚边的抛石车的石块而无能为力。
初时,还有军将仗着胆气于城上探望,以为运气再差,石弹也不可能准之又准地砸在脸上。
看那石弹或是嵌入城墙之中,或是砸掉一层砖皮,还道了一声不过如此。
不是说不厉害,蚁多都能咬死象,何况只是只裹了一层石砖的夯土城墙?
一次砸一块下来,次数多了也能砸出一个大洞。
军将只是感慨传言不实:传言中的唐军的投石机,可是一砲就能轰塌半座山头。
而如这般,足足厚五六丈的关城,至少够唐军轰一个月的。
但当射够十轮,郎泽卿令兵卒换成猛火油弹时,豫军将领终于庆幸不起来了。
猛火油弹落于关城上,一经炸开就烧个不停。好在晋嵩做足了准备。
伊阙关处于山顶,关后就是阴坡,唐军的投石机再能耐,弹丸也不可能拐弯。所以只是初时有些折损,待军将下令,让兵卒尽数躲入瓮城并阴城之后。
军将本是沾沾自喜,心想能奈我何。但等晋嵩领着亲信从前山撤下,自小道绕至伊阙关之时,气得险些喷血。
折损倒是不大,问题是关城上空无一人,殊无防备,已有数不清的唐军兵卒摸上山。
只当是唐军要趁机夺城,晋嵩虽惊却不怕。
为免误伤,唐军攀城之时,这投石机定然要停,到时打下去就是了。
但左等右等,却不见有唐军攀上城头。正自惊疑不定,突觉脚下一晃,而后就如山塌堤溃,声势何其壮观?
晋嵩将头探出瓮城,冒死一看,当时就崩裂了眼角。
方才还完好无损的侧墙,竟被炸塌了近丈余厚的一截?
如此这般,再有五六次,这墙敢不是就彻底塌了?
待烟尘散尽,晋嵩才依稀辨出,不远处的山坳里,约有百多敌卒,怀中抱着包囊一般的物事,正鬼鬼祟祟往墙下摸来。
他一声急吼:“快拿油砂……放火……”
伊阙关如此,龙门镇却安静得诡异。
连晋嵩都想不到可经渭水顺流而下,龙门镇守将又如何能想的到?
因要加高关城,又要修葺坞道,所以晋嵩早早就将重兵调到伊阙关。只于伊水西岸的龙门镇中驻兵五千,用于御守几条无法行车走马的窄道。
又因人手不够,自然要征调民夫,晋嵩索性将靠近龙门山的山民也尽数征召。
一来二去,偌大的伊水西岸竟鲜有人烟。使王镡费了不少心思制定的“抢滩登陆作战计划”成了一张废纸……
也更不是晋涌所言的“提前三日”,而是整整提前了三年都不止。
五年之前,王镡随军进攻伊阙关的时候,他就打过伊水的主意。只因豫军败的太快,没给王镡施展的机会,之后就作罢了。sxynkj.ċöm
但既然早有一统天下之志,王镡经营并州之时就知道,迟早都要逐鹿中原,王镡焉能不留意中原的各处兵道?
雒阳八关自是被他探到不能再熟。甚至连大河都考察过,以备必要之时。
别奇怪,历经秦朝、豫国,就已疏通了大河,将关中的粮食经大河运至朔方郡等边地。同时将关东、江南的物资经过大河,运至雒阳、长安。
也是那时,王镡便有了打造船只,组建水军的打算。
但当时唐国会水的士兵少,没有建造水军的基础,只能暂且搁置。
倒是让匠作院在关中、弘农郡好好地考察了一番。
当时懂得水利的李珏就在匠作院任主事,王镡自然不会放过薅专业人士羊毛的机会。恰值连战连捷,王镡正是如日中天,威信一时无两之时,李珏自然不负所托。
而他直言,伊水东端尚可,也就是自陆浑县到龙门镇这一段,行船无虞。
但自陆浑县到熊耳山,特别是流经熊耳山的这一段,以船运兵绝非易事。m.sxynkj.ċöm
倒非不可能,而是划不来。
只因伊水深浅不一,浅处水深不足半丈,根本行不得大船。而船稍大些便会搁浅,是以只多行些小船,无论行军还是运粮都得不偿失,还不如走陆道。
再则,熊耳山与龙门山相交之处,也就是临近陆浑县这一段,水流甚是湍急,且水还极深,足有七八丈。而再长也无这般长的船橹,故而收不住势,更转不得向,只能任船随波逐流。
但因行不得大船,是以船只能为轻舟,自然是越行越快。而恰好两岸皆为怪石峭壁,无一处浅滩,是以稍有不慎,便是船毁人亡。
当时的王镡也只是可有可无,倒也说不上失望。
之后也是凑巧,有一次王镡在匠作院里面闲逛,就碰到林木森正在做船模。这是一种王镡在现在这个时代没见过的船,是由艨艟小舰改良的千里船.
这就令王镡欣喜若狂,所谓千里船,其实就是不用槁、不用橹的木轮船。无论是控制方向还是速度,皆用桨轮。
说直白些,便是渭水湍急,船卒还不会将轮子倒着踩吗?
也是那时,王镡便留了意。之后平定幽国之后,王镡便从降军中挑了些会造船的匠人,并会水战的兵将,让王镗带到了关中。
本是有枣没枣打一竿子,没想到去年时,竟真就用上了?
唐军占了冀州,与豫国隔大河相望,在大河入海口,又与沂国相对。当时王镡就想过,遣奇兵由潼关登船,经大河东下,突袭沂国平原郡。
说干就干,王镡随后就委任张松奇为水军都督,负造船、操练水军事宜。
听着好不奇怪,张松奇出身关中良家子,何处习来的水战之法?
莫忘了雍国虽然地处关中,可还有个巴蜀、汉中呢,大河、江水的西段可都在雍国境内呢。雍明帝亲政时,张松奇才是个校尉,麾下只领一千兵马。
之后战豫国,败荆国,堪称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名声渐渐响亮,继而平步青云。
再之后,张松奇虽也在北方边地领兵,屡破獯鬻,但大多数的时间,张松奇都在关中、巴蜀领军。可以说他这名将之名,百分之八十都是从豫国、荆国刷来的。直到离石塞大败之后,张松奇才彻底从军中转为文官。
张松奇对水战还真就不陌生。
如此,便是将不缺,兵也不缺,造船的工匠更是不缺。
若非猛火油弹不足,说不定张松奇就驾船队,与沂国在平原郡决一高下了。
虽未成行,但船却造了不少,更是将水军提上了日程。
兵虽不多,也就一营,且多为幽国降军。但王镡出了名的爱兵如子,更知千金买马骨的道理,是以这伙幽国降卒待遇极优,月饷是步卒整整两倍。
谁让人家登船不晕,下水不呛。
再加上张松奇御下有道,恩威并施,虽不到一年,却练得颇有起色。
所以这一次决定反攻之际,王镡便决定拉出来遛一遛,看是否可堪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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