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下旬,春闱前十名围聚宫门。
“梵先生,春安!”
“林先生,春安!”
梵行跟林唯风相熟,两人一见面便互相问候。
北辰漠看到第一、第二相熟,上前见礼道:“在下北辰漠,有一个疑惑,烦两位给解一下疑。”
“北辰兄请说。”
林唯风含笑作揖,春闱结束后,曾收到过此人的谏,见过面不算陌生。
北辰漠打量两人一眼道:“两位为何互称对方为先生,而不是在下与诸位同榜进士一般称兄道弟呢?”
没想到北辰漠是困惑这个事情,林唯风看一眼梵行道:“梵先生曾在宣院传授琴道,自然当得起这一声先生,而在下曾在顺天府做了好几年的仵作,大家客气称在下一声先生。”
“英雄不问出处,林兄既在顺天府当差,定然熟读我朝刑法,没准将来可以到刑部当差。”
北辰只当林唯风是去顺天府学习办案,却不知他是为了打发府中冗务,到顺天府躲清闲,二来也是个人兴趣全然
林唯风才要客气两句,就听到有人冷嘲热讽道:“北辰漠,有心思操心人家的前途,不如操心操心自己的前途,以为自己侥幸考了个第三,探花之位就你的囊中之物。”
“你哪位啊?”
北辰漠假装不认识,却又暗暗朝他使眼色,似是要提醒对方不要放肆。
李绛晨一脸愤怒道:“你们北辰王府的人向来高高在上,自然不会把我们这些寒门子弟放在眼内。”壹趣妏敩
“你说你自己就好,不要拉扯上别人。”北辰漠难得收起笑容道:“在场虽然不止你一个寒门弟子,却没有人会似你这般,出身寒门际遇不良,就觉得全天世家子弟都欠你的。”
“我说的是你……”
“北辰王府也没有欠你的,我更加没有欠你。”
北辰漠冷冷道:“你该不会想说,若不是因为我参加科举,第三名应该是你吧。”
李绛晨冷哼一声别过脸,北辰漠见状讥笑两声道:“就算我不来,以你眼下的名次,第三名也轮不到你头上,至于我北辰漠能否成为探花郎,还轮不到你来置喙,我要不是看在你……”
“北辰兄,宫门前还是低调一些好,莫要与人争执。”林唯风轻声提醒,北辰漠回头朝他拱行礼,感谢他的提醒。
梵行明明冷眼旁观,面上的神情又让人觉得他参与其中,就听到有人道:“梵兄,寒门世家之争由来以久,你是此次春闱第一名,不知你对此有何高见?”
“没有。”
梵行扫一眼说话的人,轻描淡写地拒绝站边。
慕容璟一窘,干笑道:“梵兄贵为榜首,难道对寒门世家之争,就没有半点看法?”
梵行平和一笑道:“在下不清楚两位的恩怨,但记得南离国在立国之初便颁布过政令:科举之途无寒门世家之别。”
“国政自然无过,只是贫富有差异。”慕容璟一派要为寒门发声的姿势,理直气壮道:“寒门学子的学习条件艰苦,岂能跟世家子弟相比,他们一开始便输给世家子弟。”
“真有才学者岂是外物可挡。”梵行面带笑容道:“若没有记错的话,去岁新科状元便出自寒门。”
“梵先生没有记错,去岁新科状元的确出身寒门。”林唯风含笑接话:“且听闻他年幼失孤,曾一度沦为街头乞丐,是一名云游的老道士收养了他,并教会他读书识字,据说他是一路随师云游,一路从童生考到进士。”
“周状元条件如此艰苦尚能考上状元,在下十分惭愧。”北辰漠马上附和道:“以后一定要加倍努力学习,方才对得起先祖们用鲜血换来的安稳生活。”
“你都探花郎在握,何必装模作样。”李绛晨马上出言讥讽。
“李绛晨,你疯了……”北辰漠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林唯风拉开道:“北辰兄,不要冲动,冲动便中他计谋。”
“吕文相都贵为一品大员,还每天坚持学习一个时辰。”梵行笑言道:“足见北辰兄是有远见之辈,我等亦当……”
“你又没有见过吕相,怎知他每天学习一时辰。”李绛晨再次出言打断道:“慕容兄,你出自江南大族,尚没有资格前去拜谒吕相,区区讲郎更没有资格,可见他是在胡说八道。”
慕容璟明智地没有接话,只是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见状李绛晨冷哼一声:“慕容兄在春闱结束那天,特意拦下梵行的勇气,在这些天已经被京都的繁华磨尽。”
“宫门前,天子耳畔,李兄还是少说两句吧。”
没想到李绛晨竟看到那天的事情,慕容璟没好气地提醒一句。
这个李绛晨哪是愤世嫉俗,分明是找死的疯子,以后还是跟他保持距离,免得被他连累。
“怎么出了江平城,没有慕容世家的庇佑,慕容兄连区区讲郎也不敢得罪。”李绛晨先是挑衅北辰漠,如今间连慕容璟也不放过,是打算把所有人都得罪一遍。
“梵行,别以为你是榜首就了不起,跟他们比你这个都不是。”李绛晨冲梵行竖起中指,把众人都吓了一大跳。
“李绛晨……”林唯风要为梵行辩驳。
梵行拦下道:“无妨,我本就是没有背景区区讲郎嘛,哪能跟你们比啊。”
北辰漠见他这样,故意叹气道:“梵兄的处境在下明白,北辰一族世代守护洛城,世袭的王爵到我父王这便已断绝,如今我父王尚在人世,已经有人敢指着我的鼻子冷嘲热讽,若不努力些做出成绩,将来如何保护北辰家族。”
“你这算不算是落草凤凰不如鸡啊。”
熟悉又散漫的声音传来,梵行和林唯风不约而同地微微转动眼睛。
墨烬离大摇大摆走过来,扫一眼站在一起的梵行和林唯风,朝他俩使个眼色先别揭穿他的身份。
梵行、林唯风相视一眼,自觉地后退三步,墨烬离把手拢在衣袖里道:“北辰族是南离的功臣,四年前太子领兵与锦国交战,朝廷援军迟迟未到,是北辰王领着儿郎和府兵前来支援……”壹趣妏敩
“你是何人,也配跟我们说话……”
“李绛晨,你不想死的快快住口,宫门前岂容一再你放肆。”
北辰漠大喝一声,朝墨烬离拱手行礼道:“他定是为备考太累了,科举结束又考了个前十名,一时欢喜过头就有些痰迷心窍,才会今天的无状之举,还请……”
墨烬离抬手打断他的话道:“北辰世子莫急,本公子不会跟他计较,毕竟在下还不如梵行呢。”
梵行回他一个礼貌的微笑,墨烬离嗤一声道:“来人,李进士带走,让人好好治治他这狂妄的毛病,记住一定要保住他的性命。”
两名侍卫马上过去,架着李绛晨架双臂拖走。
“太子殿下,李绛晨他并非有意冒犯您,请容臣向禀明情况。”
北辰漠一看这架势扑一下跪下道:“李绛晨昨天中午收到家书,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又哭又笑一天一夜,许是他没休息好精神不济魔魇了,还请太子殿下宽恕李绛晨。”
“你既知道他家中出事,情绪有异,为何不让他在客栈休息,还让他一起来面圣,你就不怕他……”
“回太子殿下,臣恐他出事在门外守了一夜,本以为他今天无法面圣,临行却见他一切如常便没有劝阻,怎知他已经生出求死之心,才故意一再言语挑衅诸位,在下在这里代他向诸位赔不是。”
北辰漠起身朝众人拱手行礼赔罪。
林唯风上前制止道:“北辰兄,你都言明情由,我等又岂会怪罪李兄。”
墨烬离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张纪霖过来,把一封信交到他手上:“太子殿下,这是从李进士身上跌落的书信,或许就是他发病的原因。”
“罢了,信中说什么,你告诉我本殿。”
“回殿下,李进士的母亲意外去世了,人和房子都没了……”
“打住……”墨烬离打断他的话道:“李老夫人去世,人不在了怎么会连房子也不在,是被叔伯强占吗?”
张纪霖顿一下道:“回太子殿下,因李老夫人生前患痨症多年,邻居恐被传染竟是尸体带房子一起烧毁,对外只说是走水所致,只是写信之人却笃言,李老夫人之死有蹊跷,望李进士见信速归。”
“写信的人是谁?”
“署名依依。”
“依依是何人?”墨烬离问北辰漠。
“回殿下,依依是夫子女儿的小名,自幼跟李绛晨相识,两人算是青梅竹马,曾经臣以这……
北辰漠犹豫一下道:“但是她后来嫁与我阿兄为妻,两人便再也没有见过面……大家先别误会啊,我们北辰家没有强拆鸳鸯,是嫂嫂为报我阿兄的救命之恩,自愿嫁入我北辰府,李绛晨不肯接受事实罢。”
“嫂嫂秉性善良、知书达礼,若非发现了什么证据,断不会贸然给写书信告知李绛晨真相,还请太子殿下明鉴。”
“真相就由李绛晨自己查明吧。”
“臣代李进士谢太子殿下,不知他如今人在何处?”
墨烬离又好气又好笑道:“你有心思管他事情,不如想想如何保住探花郎,教你阿兄欣慰吧。”
慕容璟眉头马上拧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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