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江念恒便找来了客厅。
江烈忙问道:“你跟你娘说了吗?”
江念恒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道:“我只能说,我娘的反应,并不太理想。我来给你复述一下她是怎么说的吧。”
清了清嗓子后,江念恒模仿起了袁南儿的语气,气急败坏道:“他要去就去,他的腿长在他的身上,他要去哪儿都是他的自由,我还能拦得住吗?他去哪儿都是他的事,关我什么事?你给我转告他,他爱去哪儿就去哪儿,没必要向我汇报,我又不是大统领!”
江烈完全能够理解袁南儿的心情,或许她介意的并不是江烈有一个“私生子”,也不是江烈曾经跟别的女人发生过关系,而是结婚这么多年,江烈从未提起过这件事,一直隐瞒着,将其视为秘密。壹趣妏敩
倘若江烈知晓茴香怀了自己的孩子,倘若他知晓这个既定的现实,他不可能瞒袁南儿这么多年,毕竟纸包不住火,不可能瞒着一辈子。然而,事实上是江烈并不知晓茴香怀了自己的孩子,在江忆严出现之前,他从来都不知晓这个事实。
其实,换位思考之后,江烈也怪不得袁南儿的小脾气。倘若袁南儿曾经跟别的男人生过一个孩子,还对此只字不提,保持隐瞒,江烈也会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也会百感交集。
江烈抿了抿嘴:“你娘这会儿在气头上呢,我能够理解。哎,没办法啊。虽说我有我的自由,但我不可能要出远门还不跟自己老婆说一声吧。念恒,今晚就让忆严跟你睡一屋了,你们兄弟俩都得乖乖的,不要打架。我……我去跟老龟睡。”
江念恒走到江烈身边,双手摁在了江烈的两个膝盖上:“爹,男子汉大丈夫不能逃避现实。你今天不见我娘,明天不见我娘,后天也可以不见我娘。你还能一辈子不跟她见面吗?你躲得了一时,你躲不了一世啊。无论如何,你早晚都还是得面对她。”
江烈摇了摇头:“念恒,你还小,你不懂。女人的脾气,是难以捉摸的,在这个时候,她正在气头上,她听不进话,我无论跟她说什么,都会被她愤怒地反驳,见她相当于就是找罪受。过几天后,她的气稍微消了,我才能够跟她心平气和地好好讲话。生气的女人是惹不起的,我但凡出现在她的视线中,那都是算惹着她了,我惹不起,但我躲得起。”
“原来,你还是个怕老婆的啊!”江忆严说着便咯咯直笑起来。
江烈连忙纠正道:“不是怕,是尊敬!我是尊敬她,所以会考虑她的感受,不希望她生气,不希望她心情不好。我怕过谁?她还能吃了我不成?”
江忆严点了点头:“希望你也能像尊敬你老婆一样尊敬我娘。”
“好啦好啦,天色已晚。”江烈起身道,“念恒,你带忆严去洗洗睡,明早就该出发了。我去找老龟去。”
说着,江烈就找来了江洛的房间里。
虽然江洛已经呼呼大睡,鼾声如雷,但江烈还是扔出一团火球悬浮在了半空中,并无情地将江洛吵醒。
“黑烈,好久不见!”江洛惊醒之后,登时便清醒了,毕竟他有一年有余未曾与江烈相见,此番重逢,难免激动不已。
江烈坐到了床上,长吁了一口气:“他娘的,一回来就碰上了大的麻烦。”
江洛揉着惺忪的双眼问道:“大的麻烦?啥麻烦啊?”sxynkj.ċöm
“我又多了个儿子!”江烈说着便直接往后躺下。
“你们来信不是说生了俩闺女吗?又多了个儿子?这么能生?”江洛倍感疑惑道。
江烈无力地缓缓摇头:“这多出来的儿子,是以前生的,而且不是南儿生的。”
江洛登时瞪大了双眼,紧盯着江烈:“你个兔崽子,娶了个公主你还不满足?你还在外面乱搞别的野女人?”
“不是什么野女人,我也不是故意的。”江烈叹气道,“你应该还记得吧,当年我推翻了冤案,救了一个叫茴香的姑娘……”
迫不得已之下,江烈又将自己买错酒的往事复述了一遍,并将江忆严火烧皇宫的事串联在一起,捋清了来龙去脉。
“自作自受,咎由自取。既然人家想见你最后一面,那你就去吧。你确确实实欠了人家,这是你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救赎的机会。”江洛捋着胡须道,“关于你的这个私生子,你也不能对他放任不管,日后你也得承担起作为一个父亲的责任,该养着他。至于在哪儿养着,怎么养着,就得看你如何权衡利弊了。”
江烈闭上了双眼:“太烦了,太烦了……这么狗血的剧情为什么会不偏不倚地发生在我身上啊……我压根不敢见南儿,心情太复杂了……人家说什么清官难断家务事,我是名帅难平家务事啊!先不想了,睡觉睡觉!”
“不是,你睡觉?你就搁老夫这儿睡?”江洛一脸嫌弃道。
“不然我搁哪儿睡?另外收拾一间出来又麻烦。反正我是不敢去跟南儿睡,我就只能待你这儿睡了,就一晚上,就凑合这么一晚。”江烈苦笑道。
江洛收起了嫌弃的目光:“行吧行吧,可怜可怜你,就让你在这儿睡了。既然要睡,你就快把那团火给收了。”
江烈一抬手,便收回了半空中的火球,盖上了被子。
……
次日一大早,江烈便小心翼翼地起了床,走出了屋门,唤来了吟风听雨。
“帮我收拾个行囊,准备点干粮和水。也顺便给那个……那个……我另外那个儿子收拾一下行李,他的衣物,就挑几件念恒的给他带上。”江烈说着便要去叫江忆严起床。
“忆严少爷已经自己收拾好了行李,也吃了早餐,这会儿在鱼塘那边跟小侯爷玩呢。”吟风应道。
江烈眉头一挑,径直赶往了鱼塘。
一到鱼塘边,江烈只见江念恒与江忆严正在对鱼塘里畅游着的鱼儿们指指点点,散发着欢声笑语。
江烈不禁思忖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真不愧都是我的儿子,都流着我的血,才认识多久,就熟得跟老兄老弟一样了。”
“江忆严!准备走啦!”江烈喊道。
“太阳都晒屁股了,你终于晓得起床了!”江忆严嘲讽道。
“爹,我也想去!”江念恒热情洋溢道。
江烈一拍脑门,汗颜道:“你给我在家好好待着,别跟我去添乱。”
江念恒拉住了江忆严的手:“我不是要去添乱,我只是舍不得忆严哥!”
“舍不得也得舍得。你们兄弟情若在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来日方长,你们总还有再相见的机会,总还有在一起玩耍的机会。念恒,听话。”江烈说着便走上前去,拉开了江念恒恋恋不舍的手。
江忆严向江念恒微笑道:“没事啦,以后有空的话,我会来找你玩的!”
“一言为定!”江念恒眼神真挚道。
江忆严斩钉截铁道:“一言为定!”
闲言姑且略去,且说江烈草草地吃了早餐,佩上了平雪剑,背上了行囊,吩咐马夫备了马,牵着江忆严走出了江府的大门。
骐墨一路风驰电掣,在当日黄昏便赶到了江忆严指定的地点——一座偏僻的无车马喧的茅草屋。
茴香便在这茅草屋内。
怀着万分沉重的心情,江烈下了马,又将江忆严抱下来,把行囊都挂在了马脖子上,然后跟着江忆严,踏着灌了铅一般的沉重脚步缓缓前进。
一步接一步,江烈终究还是跟着江忆严走到了门口。
江忆严敲了两下那简陋的木门后,便推门而入,冷声道:“娘,我把江烈找来了。”
江烈仍在门口逡巡,不敢进门。
江忆严白了江烈一眼,扯着江烈的衣角,一把将江烈拉入门中。
既然已经来了,江烈只能面对。
鼓起勇气,江烈抬起了头,只见屋内的床上躺着一个人,那人缓缓地坐了起来。
那是一个女人,黑灰白三色的长发盘根错节地凌乱着,面色苍白,唇色煞白,眼圈黢黑。
虽然这个女人面容憔悴,毫无生气,但江烈还是能够依稀通过她的五官辨认出来,这个女人就是茴香。
欲辨已忘言。
江烈呆若木鸡,说不出话来。
“将……将……将军……”茴香登时泪如泉涌,声音沙哑,“将军……我终于把你等来了……”
江忆严小跑到了床边,坐到了茴香身边,双眼颤抖着:“娘,江烈终于来了,但不是你把他等来了,是我把他找来了。”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茴香眯着眼,望着江烈,“将军,你还记得我吗?”
江烈颤抖着开了口:“记得……当然记得……”
“你在那儿杵着干嘛?你倒是过来啊!”江忆严又指责起了江烈。
江烈缓缓向床走去,走到床边的时候,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将军,你快起来!”茴香连忙伸手搭在了江烈的肩头,“男儿膝下有黄金,将军,你怎么可以跪我呢?”
“男儿膝下有黄金,我欠你的,却是千金万金都难以偿还。”江烈泪流满面道,“茴香,我对不住你……我对不住忆严,我对不住你们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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