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贺兰阑看着一道又一道的菜陆陆续续上桌,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了。
肉圆青菜,青椒肉丝,香菇滑鸡,鱼汤,红烧肉,还有三五个素菜。
他问一旁站着的小青圆:“这都是你安排的?”
小青圆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贺兰阑筷子动都没动,后厨端菜的人都离开了,才看到景衣踩着小步子慢慢地走了进来,她看着桌上已经摆好了的菜,满意道:“弄得还不错呀,阑阑哥,快吃吧,怎么不动筷子?”
贺兰阑不悦道:“这是你叫人做的?”
景衣坐下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樱桃小口中,细细咬了几下,道:“对啊,不然还能是谁?你不是让我学着照顾人吗?”
贺兰阑冷眼道:“军中有大锅饭,大家吃什么你就吃什么,搞什么特殊?在我们军中,领事的人每餐可加两个荤菜,就算是将军一级的,每餐才可加三个荤菜。这是大将军明令规定的标准,你倒好,吃的标准比我们大将军还高!”
“我又不是你们军中的人,我哪里知道这些嘛?”景衣咬着筷子,委屈地看着贺兰阑,道:“你每天那么忙,我哪有机会去问你这些啊,更何况我去后厨报菜单的时候,也没有人说什么阻止我呀!”
小青圆站在一旁嘀咕道:“你肯定报了‘阑阑哥’的名字,谁敢说个不字?”
景衣放下手中的筷子,道:“好了好了,阑阑哥,你就不要生气了嘛,不知者无罪,我下次肯定不会这么做了。”她拿起汤勺,舀了一碗鱼汤递给贺兰阑,道:“我也是看你每日都忙于军务,担心你累坏了身体,这才想着让后厨弄点好吃的,给你补补嘛。”
贺兰阑看了一眼桌上满满当当的食物,道:“别傻站着了,过来吃吧。”
他拿起筷子,见小青圆站着不动,又看着她道:“还不过来?是等着我喂你你吃吗?”
小青圆指了指自己,疑惑道:“嗯?”
确定他是在叫自己,小青圆才喜上眉梢,拉了张凳子既高兴又有点不自在地坐下。她看了看桌上各式各样的菜,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个下手。
贺兰阑夹起一颗肉圆放在小青圆面前的碗里,道:“快吃吧。”
小青圆看着碗里的肉圆,道:“谢谢阑阑哥。”
贺兰阑边吃边道:“嗯,这肉圆不错,你多吃点。”
景衣撅起嘴巴,不满道:“喂!阑阑哥,你也太偏心了吧?为什么只给她夹肉圆,不给我夹?我也很喜欢吃肉圆啊。”景衣一张嘴就没完没了,道:“我家里每日都会做肉圆,大家都知道我最爱吃的就是肉圆。”壹趣妏敩
贺兰阑慢条斯理道:“吃吧,今天这么多好吃的,吃还堵不住你的嘴吗?”
见景衣还在嘟嘟囔囔的,贺兰阑叹了口气,从盛鱼汤的汤盆里舀出来鱼头,放在景衣的碗里,道:“你吃这个吧,肉圆不适合你吃,你吃个鱼头吧?吃什么补什么。”
景衣扭捏地咬了一口鱼头,道:“阑阑哥真坏,非要人家生气了,才知道来哄人家。”
吃完这丰盛的一餐,贺兰阑擦了擦手,放下帕子正色道:“因为这一顿饭,严重违反了军中纲纪,所以从下一顿开始,我们每顿饭只能吃白饭配青菜。”
景衣一听,“啊”了一声,连忙问道:“那要吃到什么时候啊?”
贺兰阑看了一眼桌上大大小小的菜碟子,道:“我粗略地算了一下,按这顿饭的成本来看,我们差不多要例减十日的菜,才能找补回来。”
景衣又是震惊地“啊”了一声。
贺兰阑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道:“你啊什么啊?还不是你做的好事?你自己倒是过两天就离开这里了,全让我和小青圆来接这个惩罚。”
景衣不满道:“什么是你和小青圆接这个惩罚?小青圆这个做苦力的下人,她平日里也不见得吃得有多好吧?”
贺兰阑摇了摇头,道:“谁说的?小青圆平日里再怎么样,也是有点肉能吃到的?我也不是会亏待下属的那种人。”他伸手捏了一下小青圆的圆脸,道:“不然怎么能吃得这么圆?这脸蛋看着就像是两个肉圆。”
小青圆拨开他的手,吃痛道:“痛!”
景衣脸色极不好,她试图商量道:“阑阑哥!每日只吃白饭就青菜,会不会太寒碜点了?不就是这顿饭吃的菜太多了吗?你看这样行不行,我用我自己的钱来补这顿饭花的钱,总可以了吧?”
贺兰阑微笑着,道:“不可。”
景衣急道:“为什么呀?!”
贺兰阑仍是十分有耐心答道:“军中纪律一向如此,大将军既然任命我来主管这烟江长廊,我便要以身作则,懂了么?”
他又道:“你不高兴什么?要不高兴也应该是我不高兴,你吃饱了喝足了过两天也该走了,过不了两天苦日子的。等你回到家,还不是好吃的好喝的伺候着,你担心什么呢?”
景衣咬了咬嘴唇,道:“我,我还不是怕你吃不好啊。”
贺兰阑站起身,准备出门,临走前不忘答道:“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情。”
贺兰阑说到做到,接下来的两日,桌上的每一餐除了每人一碗米饭,真的就只有一碟子青菜。
景衣痛苦地嚼着青菜,抱怨道:“太难吃了吧?这真的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难吃的炒青菜。”她实在是咽不下去,将嘴里没咬断的青菜又吐了出来,道:“我怀疑这青菜根本没放油,绝对一滴油都没放,该不会直接用白水煮的吧?”
贺兰阑和小青圆皆是沉默地吃着面前的菜,这盘炒青菜确实很不好吃,可他们只能忍受着吃下去。小青圆平日里也不是话少的人,以前贺兰阑总说她爱闹腾,叽叽喳喳的像个小麻雀一样。
可如今有了景衣的衬托,竟然显得小青圆文静了许多。
贺兰阑突然开口,问道:“不是让你给家里写信叫人来接你吗?算算日子你家里应该早都收到信了,怎么还是迟迟不见人来呢?”
景衣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夹起一粒米放入口中,道:“不知道呀,我也在等着呢,不知道为什么家里还不派人过来。”
“你确定你写了信吗?”贺兰阑半信半疑地看着她,道:“可别耍什么花招!”
景衣皱起眉头,反问道:“你什么意思嘛阑阑哥?你是在怀疑我吗?为什么你总是这样对待我啊?”她眼眶红红的,声音弱下几分,道:“我爹一直视贺兰大人为好友,贺兰大人亦是格外关照我们一家,这些年两家关系一直都还不错,可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处处看我不顺眼呢?”
她的眼泪一颗颗掉下来,落在了饭碗里,道:“我知道我不该来这里,也不该总是想着要缠着你不放,我爹因为这个也骂过我,说我没脸没皮的。”景衣抬眼盯着贺兰阑,泪眼婆娑道:“我知道我自己骄纵任性,可归根结底,我只是心里喜欢阑阑哥而已,我自小就喜欢着阑阑哥,这又有什么错呢?当年贺兰大人责罚你的时候,我心里痛,他决定让你进兰泽营,我又怕你会吃苦,你到这边关军营里,我就只想着过来亲眼看看你好不好……”
“咳咳。”贺兰阑不自然地咳了两声,算是打断了景衣这肝肠寸断的诉苦。
景衣心里的那点心思,他不是不明白。以前年少还是孩子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
贺兰家和景家确实走得很近,无论贺兰阑觉得景衣如何烦人,他始终要看着点景家的面子,不至于对她太差。
贺兰阑道:“吃饭吧。”
景衣这才重新端起饭碗,这一次她也不再说挑剔的话了,那一盘极其难吃的青菜,她硬是咬着牙就着饭吃得干干净净。
夜晚,贺兰阑在温泉处泡着澡,他闭目养神着,这个地方他选得很是满意,避开了军营的主要地,又不是特别远。它设在烟江长廊与赫敕琉地界的交界处,远眺赫敕琉边塞的风景,身后是绪澧广阔无边的怀抱。
实在是惬意。
小青圆抱着贺兰阑要换的衣服走过来,轻轻放在他的身后。她的头发上坠着装饰的小铃铛,即便脚步很轻,可不管走到哪里,都能听到一阵细碎的银铃声,清脆又悦耳。
贺兰阑突然发现,此处回到北部,再见到小青圆,她比以前话要少了很多。
原本他没有在意这个,以为是有景衣这个大喇叭在,才显得小青圆话不是那么多。
可偶尔只有他们两个人在,正如此刻,小青圆也是安安份份做好自己的事情,不再像以前那样叽叽喳喳问东问西,一张小嘴叭叭的不见停。
此刻小青圆身穿柔紫色裙子,脑后束着蓬松又微微卷曲的秀发,身上散发着不知名的香味。她赤着脚蹲在他的身后放下手里捧着的衣物,她的手腕和脚腕上都戴着银环,月光下这个安静又不失灵动的外族少女,浑身仿若罩着一层薄薄的纱幔,显得那么纯洁无暇。
“小青圆。”他低声唤她。
“嗯?”小青圆蹲在他身后,迷懵地应了一声,道:“阑阑哥。”
他在水里转了个身,面对着小青圆,贺兰阑双手叠放在水池边,下巴懒懒地压在手上,他问她:“上次在南部一别,我们是好久没见了啊?对吧?”
小青圆点点头,道:“嗯。”
看出来小青圆并没有多余的话要讲,贺兰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随便道了句:“景衣这两日在这里,没少惹你心烦吧?你有没有因为她在这里而不开心啊?”
小青圆想了想,却是反问他:“你是指哪种不开心呢?”
这小破孩,突然问出这个问题,倒让贺兰阑不好回答了。
他正犹豫着,小青圆又问道:“是风嫣在时的不开心,还是在南部时的那种不开心?”她宛若琉璃一般的眼睛定定看着他,道:“这不一样,是两种不一样的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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