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北衷过于干燥的缘故,次日一早关吉羽便察觉头昏脑胀,口干舌燥,鼻内有异样,她顺手摸了一把,才惊觉都是鼻血。关吉羽心底一凉,嘀咕道:“关键时刻这是怎么了……”
一看时辰不早了,连忙起身简单洗漱了就赶往校场。
第一日考核的是箭术,关吉羽到了校场,各大世家派来参加选拔的人基本都到了,参赛的门生们与各自相熟的人围在一起,七嘴八舌议论着比试。
折殊和敬存正兴奋等待着,一看到关吉羽连忙招手喊道:“阿羽,这边!快过来。”
关吉羽忍着不适加快脚步走过去,折殊瞧她脸色极差,问道:“你怎么才来啊?脸色这么差是不是病了?”
她摇摇头,说:“无碍。”
此时项临城带着几个随从款步入场,他换了件金纹团花暗赤色箭袖,腰系玄色宽边祥云锦带,那块云纹狼徽腰牌依然系在一侧。黑发以银冠高高束起,微风中发丝随步趋飞扬。
“真英俊啊。”折殊忍不住赞叹。
“不知会不会像他兄长项居安那般严苛凌厉,前年的选拔是大将军亲自坐镇主持的,我们从京城一起来的好几个同门都被大将军训斥了。”壹趣妏敩
“不会吧?京城来的不都多少沾点皇亲干系?宗室阵营派来的门生他都不给面子吗?”
“哼,我们贺兰家的兰泽营在京城也是颇有名望与实力的,去年还不是被大将军照骂不误,说是来的人送去战场就是给敌人当活靶子的……”
“贺兰大人的面子他竟都不……”
“嘘!别说了别说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戛然而止,项临城已经在考校席位坐定,他手里拿着一沓名单,随意翻看了下,便向下属吩咐“开始吧”。
他以一个极其随意的方式,简单为这场大家准备已久的选拔开了幕。有关于比赛规则,他轻描淡写就一句话:“往年的十箭制今年改为三箭,这样也好早早结束。”
队伍里有人忍不住发问:“为什么要改为三箭?自打骠骑营的选拔开设以来,一直都是十箭制,而这场比试一直都沿着‘十中七’这个规则进行下来的,大家平日也都是这么训练的,改为三箭为何不提前告知我们?”
此疑惑一经开口,人群中便有附和者说:“是啊,若是提前告知我们,我们也好早做调整。”
项临城脸上看不出喜怒,他看了一眼发问的那人,淡淡道:“你若是有百发百中的实力,又何必在乎到底是几箭?”
那人说不出话,又有人不服气道:“若是只给三箭,那运气不好的人还未来得及适应调整,只怕几乎也没有转圜的机会了。”
项临城仿佛听见了一个玩笑,他轻笑了一下,不难听出讥诮之意,说:“若谈运气,运气本身也是一种实力,我自然是要三箭都中之人,区区三箭若还有失误,那索性不要来参与选拔了。”他目光朝青字营这边看了看,补了一句:“而我相信,真正的强者更希望箭数越少越好,最好是只给一箭,早早结束了好早早回去歇息了。”
而众人也发现,这场考核的难度更在于,项临城将靶杆放置的位置调整至更远处了,比起原先的考核标准,他“别出心裁”地给这场考核又加了一个难点。
底下却再无一人敢吱声。
关吉羽在队列里听得头晕目眩,但她还是听清楚了这句话。强不强者先不说,她确实是希望如此,最好只给一箭,她好赶快结束回去躺着。各队首陆续带队开始比试了,她面色苍白,拖着沉重的步伐缓慢跟上。
敬存见她有气无力,在身后鼓励她道:“阿羽,坚持一下,无论怎样一定得撑到这三箭结束。”
即使十箭制已经改为了三箭制,可关吉羽依然觉得漫长的等待甚是难熬,冬日的阳光不算强烈,却照得她头昏眼花。轮到她时,硬是咬着牙拼尽全力才勉强射完三箭。
所幸,三箭全中。
在选拔场上,江缨年的考核位排在她后面,她也顾不得去看他到底表现得怎样了,待自己成绩入册,关吉羽便无精打采地拖着步子回去了。
江缨年考核完竟然还亲自找了过来,他一脸神气地通知她:“本公子也通过了。”
他甚至还骄傲了起来,道:“不过三箭制也太没意思了吧?我都还没热身起来就结束了,要不是项临城临时改规矩,我一定当场让所有人见识一下,什么叫百发百中!”
“行了吧。”关吉羽扒拉了一下碗里的饭,回他:“你要庆幸项临城临时改了规矩,不然就你那点底子,场上呆的太久搞不好要丢人现眼了。”
“你能不能盼我点好?关吉羽,再怎么样我们是联盟一起的,虽然等我们报完了仇就会立马解除这个联盟,但至少现在咱俩要目标一致对外,我能通过你不开心吗?”
关吉羽假笑了声,道:“开心,我开心极了。”
接下来两天,关吉羽身体越是不适越难有胃口,她吃不好,只是嗜睡,精神上差了很多。
到第二场的携兵器比试,她选了最拿手的长枪,惨白着一张脸上了台。
在这一场比试之前,已经有大部分人被淘汰了,场上只剩下不到三十人。项临城根据名册上留下的人,进行了两两分组,而这一场的规则就是:两两对决,胜者留下。
和她同台比试的是兰泽营的贺兰阑,这让在场比试的世家门生们放心地舒了一大口气。
事实上她只见过那人一次,以往的比武兰泽营每次都会参加比赛,贺兰阑却不是每次都在,可对他这个人,关吉羽印象非常深刻。
贺兰家的兰泽营里这位名叫贺兰阑的嫡系子弟,就是当年首次出场,就击败了连续几年蝉联榜首的青字营的那位顶尖高手。当时就是因为他的出现,才让江清感受到危机。关吉羽在后来赛事上也跟他交过一次手,他一身功夫不知哪里习来的,套路新奇,打法极为刁钻。
不过让人印象深刻的不是他的功夫,而是各大营早就流传的关于他的传闻。
说起来还是很难以启齿的,折殊爱听这些真真假假的世家八卦,也爱私下找人议论,说得有鼻子有眼,关吉羽也很难不上心。
听说贺兰阑人品极差,年纪轻轻不学好,贺兰氏家大业大,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他却偏偏要惦记自家大哥的未婚妻——一个南部羌巫国女子。
贺兰家家主贺兰畅知道此事后大发雷霆,狠狠教训了贺兰阑,让他早点死了这条心。奈何贺兰阑吃了秤砣铁了心,死活追着大哥的未婚妻不放,反正最后不知道怎么弄的,这件事越来越难以收场,贺兰畅找了那虽未过门却早已定了亲的准儿媳谈了话,准儿媳羞愧难当,竟不声不响出走了,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过。
而贺兰阑的大哥,京城贺兰世家的长子,为了去找回未婚妻,一路向南走出边境而前往羌巫国,出走之后杳无音讯,这几年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这是贺兰世家的丑闻,从此贺兰畅只字不提长子这个人,家中唯独剩下的次子贺兰阑,就算再怎么恨他败坏门风,如今也算独苗一个了。老爷子为洗刷丑闻,命令贺兰阑就待在自家兰泽营,若是将来能进军营上战场,不求战功显赫,只要能让贺兰家少遭受点口舌就阿弥陀佛了。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外面人的议论更是给这桩不算明朗的事情火上浇了一大桶油。
有人议论贺兰阑花心成性不说,嗜好就是抢别人的女人,居然不知廉耻抢到自己大哥头上了。也有人议论他大哥其实根本就是自己“不行”,这才有小叔子与长嫂的这一段伤风败俗之恋。
至于事实到底是怎样的,贺兰阑脸上什么都看不出,他依旧无忧无虑。
他从头到脚只有两个字:轻松。
好似每一次比武只是他放松的一种方式,他不为任何荣耀而来。
可他的“轻松”,却让关吉羽不是那么轻松。
关吉羽时常为自己急功近利的心态感到懊恼,即便她自以为她埋藏得很好,可相比于贺兰阑,她太看重成败。
去年和他交手的那次,最后她是勉强胜了。
当时他一脸无所谓,即使输了他也是满面笑意,用袖口擦擦他的武器——那把精铁打造的弯刀。
当时他语气里丝毫没有输了比赛的落寞,反而赞赏道:“南沁青字营的高手,果真不俗。”
这句话更让关吉羽觉得自己好像输了点什么。
眼下这个劲敌又出现在她面前,贺兰阑一身兰泽营特有的白底兰花刺绣纹训练服,狭长的双目微微上挑,鼻如刀刻般笔挺,薄唇尽显清冷感。他歪着头笑了笑,以那副他惯有的姿态轻松道:“好久不见啊,关小妹。”
他这个人是很奇怪的,不和人说话的时候完完全全就是一副清冷疏离的淡漠感,可要是开口说话,他就像戴上了另一副面具,清冷感瞬间不见,满面的春风得意桃花笑。
让人捉摸不透他到底是怎样的人。
关吉羽定了定神,回道:“贺兰兄也来了。”
其实论实力,贺兰阑确实是不容小觑的,但如果是往常,关吉羽是有信心能搏一搏击败贺兰阑的。可今日实在是精神不佳,她才说完这句话,腿脚就已经开始发软。
短兵器在长兵器面前并不占优势,贺兰阑的弯刀却在手中把握得极为灵活,面对长枪的攻击,他游刃有余地低头弯腰躲避,而他那把弯刀就算是脱离出手,也能听话般地回旋一圈,再稳稳落入他手中任他进攻。关吉羽手中的红缨枪挥了好几下,他都轻松躲过。
“关小妹,你怕不是上次赢了我,回去之后心里过意不去,所以这次才故意要给我放放水吧?”
他一边挥刀抵挡着攻击,一边还不忘调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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