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柔弱纤瘦,轻柔得像是河畔的芦苇。一张脸生得娇俏动人,与这个破败的家显得格格不入。
一进门,苏泽就迫切地做起了介绍:“爹,妹妹,这是我花十两银子买来的媳妇,她的名字叫嫣嫣。”
闻言,父亲的表情顿时僵在了脸上。
十两银子,已经够他们家五六年的花销了。
他面露不悦之色,但钱已经花了,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接着叹了好几口气,连强颜欢笑都做不到。
见父亲不说话,苏泽又把目光投向了苏妙,希望亲妹妹能理解自己。
苏妙垂下眼眸。
这个时代的法律严苛,人伢子就算有熊心豹子胆,也根本不敢拐卖人口。他们只能从别人父母那儿花钱买孩子,再以高价卖出去,赚个差价。
父母舍得卖掉的,多半都是女孩子。小时候累死累活地伺候一家人,长大了还要被当成粮食一样卖出去。
思及此,苏妙抬眸,一脸认真地说道:“哥哥,你不该这样的。世上就是因为有太多喜欢买老婆的人,人伢子的生意才会这么好,那些可怜的女孩子才会被父母当做商品。”
“她们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要有人肯出钱,就能成为她们的夫婿。哪怕她们不愿意,也无法反抗。”
这话说的有道理,可就这样硬生生地说出来,还是让苏泽脸上的笑意消失,神情之中有几分难堪。
好在嫣嫣懂得识眼色,连忙出来打圆场:“爹,妹妹,你们别这样说,我是喜欢阿泽的。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们有缘。我在人牙子那儿吃不饱穿不暖,若不是他将我买下来,说不定我什么时候就饿死了。”
她说得绘声绘色,苏泽脸上的神情也逐渐从失落转变为了感动。
两人十指相扣,看起来仿佛一对佳偶天成。
苏妙终究没再说什么,默默地回了屋。
父亲抽了两口旱烟,朝苏泽问道:“那两张符纸一共卖了多少钱?”
“卖了整整二百两呢!”苏泽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雀跃地说道:“我已经计划好了,镇上地段最好的房子,也只要一百两而已。还剩下九十两,够咱们花的!”
一听卖了这么多钱,那买媳妇花的十两银子,倒显得不太重要了。
父亲连连点头:“钱都交给你安排,你们俩的婚事,也尽快提上日程吧。”
村里人娶亲,大多都是不办酒席的。只需要去村长那儿把婚契办下来,两位新人穿上新买的衣裳,给父母磕过头,婚就算是成了。www.sxynkj.ċöm
可晚上吃饭时,苏泽却提议道:“我们家这么有钱,一定不能委屈了嫣嫣,要给她办一场像样的婚宴才行。”
没等苏妙和父亲回答,他自顾自接着说道:“咱们要像镇上的人一样,办十桌酒席,给嫣嫣买一身红婚服,让她风风光光地嫁给我。”
父亲不愿意吭声,苏妙也埋头吃饭,桌上的气氛显得十分压抑。
这时候,嫣嫣忽然委屈地抽噎了两声,柔柔弱弱地挤出几滴眼泪:“还是算了吧,办婚宴要花不少的钱呢。我又不是你明媒正娶的媳妇,只是买来的。你这般在我的身上花钱,父亲和妹妹已经不高兴了。”
美人落泪,苏泽顿时什么也顾不上了。
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摔,接着便把嫣嫣搂进怀里,温声细语地哄道:“嫣嫣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说完,他拉着嫣嫣的手就进了屋。
门被摔得震天响,连屋顶的茅草都抖了抖。
苏妙望着紧闭的房门,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个家,往后怕是不会安宁了。
吃完饭,父亲默默地收拾好碗筷,要拿去水井旁洗。
苏妙主动接过来,道:“我去吧。”
她拿着碗要走,父亲却一把拉住她的手,仔仔细细地看了她许久,才开口道:“妙妙,劝劝你哥哥吧。”
“一场婚宴办下来,又要花二十两银子。除却买房子的钱,就还剩七十两。”
“他之前说还要在镇上租个铺子,这也要花钱。我之前答应你,你年满十岁以后送你去镇上的私塾读书,又是一笔不小的花销。照他这般挥霍,钱根本就不够用。”
话音落下,苏妙久久没有回答,四周安静得可怕。
不知过了多久,她勉强扯出一抹笑容:“之前是我耽搁了哥哥,若不是因为要养我,他也不至于这么大年纪了还娶不上媳妇儿。他想办婚宴,便办吧。大不了,我不去读书了。”
说得轻巧,可她还是忍不住红了鼻子,强忍着眼底的泪。
父亲眼神躲闪,扭过头,不去看她的表情,“既然你都这么想了,我也不好说什么。你哥哥要去镇上买婚服的时候,让他带着你去,给你也买一身漂亮的新衣裳。”
说完,他像心虚似的,扭头回了自己的屋子。
苏妙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院子里,终究是控制不住地落下泪来。壹趣妏敩
夜里,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只能默默地安慰自己,读书其实没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
或许,她该与村子里其他女孩子一样,要么下地种田,要么去镇子上的裁缝铺当学徒,早早学会一门手艺,好养活自己,不拖累家人。
只不过人家收学徒,至少要十岁以上的。
距离她十岁生辰,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呢。
脑子里思考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最后想起了云遮。
她开始后悔。
如果当初,她的胆子再大一些,问云遮能不能带她离开这个地方,就好了。
云遮肯定会答应的吧。
他有那么多银票,而她很好养活,吃的少不挑食,花不了他多少钱,两个人在路上也相互有个照应。
可随即她又想到,自己终究是个人类,无法帮助云遮斩妖除魔。这样的自己,只会成为云遮的累赘。
真是难过啊。
好像无论在哪里,她都只会拖累别人而已。
眼眶再次红了,她连大声哭都不敢。拼命捂住自己的嘴,小声地啜泣着,尽量不打扰到其他人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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