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朱传文到了汉耀中学空闲的一间教室,里面已然有着几个人,都是汉耀商行的掌柜级别人物。
商行掌柜其实已然算是汉耀的高级中层干部了,堪比后世分公司的一把手,由大掌柜辖制。清廷在关东设府,府底下设县,汉耀商行的销售渠道便是如此,每个县城的商行负责人为管事,只有真正在府一行政区域内统管该府的负责人才算是掌柜。
掌柜之上有着大掌柜,大掌柜分管一省汉耀商行的人员、货物配置。
根据目前朱传文时常注意的人事变动,汉耀商行有着12名大掌柜,由谷庵升与毛光廷负责管辖。
朱传文的到来让几个掌柜迅速起身,“总理事!”
“坐,坐!听说你们这都是从国外回来升迁的,都是我们商行少有的人才,在总部适应吗?”朱传文问道,这里面好些人都算面熟,能调回来可以说都是谷庵升、毛光廷严格考评过的人了。
“适应,总理事,比起在国外我觉得还是在咱冰城好,不用卑躬屈膝的。”一个掌柜说道。
“是啊,总理事,这一点我们常在国外的人深有体会,前些年吧,清廷驻美的武官都被洋人侮辱自杀了,其实我们在国外开展办事处业务,也是谨小慎微的。”
朱传文闻言点点头,他知道这名掌柜说的是谁,此人名叫谭锦镛,是清廷驻美武官,美国警察当街殴打大清外交官谭锦镛,把他的辫子栓在马路上的栏杆上,还像牵狗一样牵着羞辱,让路过的人像看耍猴一样嘲笑他,最后被华人解救下来之后,绝望地在美国旧金山大桥上纵身跳下,或许也只有跳下的那一刻,这名自幼习武的武官才算解脱吧。
“辛苦你们了!”朱传文拍了拍这位掌柜的肩头,也正是因为这般屈辱,才让不断融入汉耀的人觉得自己的事业有多么的伟大,毕竟连一颗子弹也造不出来的国家,的确没什么存在感。
“今天啊,暂时不提这些不开心和沉重的事情,你们都是在欧洲办事处与我那个弟弟朱传武有所接触的人,我已经有着好几年没见他了,想从你们口中详细的了解一下朱传武。毕竟,过两年传武也就回来了。”朱传文没再提一些沉重的事情,或许从1860年往后的历史中,看到的不只是吃人,还有特么的憋屈与侮辱。
众人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总算是明白了朱传文的用意,各自交换了下眼神,开始讲起了故事……
那是1910年巴黎大洪水过后的几个月,朱传武将汉娜送回了柏林,自己又返回巴黎主持一起自己上任理事之后的第一件事儿。
“传武理事,京城潘家园、琉璃厂手艺好的一些匠人已经集中到了巴黎周边的一处废弃的工厂内,工厂我们已经租下来了,正在紧张的开工……”
朱传武一身攒劲的西装,明显的量身打造,细腿细腰的,头上一顶贝雷帽压得很低,这模样,也怪不得汉娜看上了一个来自东方的男人,确实有点痞帅。
“不错,你们办事就是稳妥,你们应该也拿我给你们的联系方式找到了郭九言吧?”朱传武朝着身边的汉耀巴黎办事处的管事问道。
“您的消息我一字儿不落的传了回去,我也仔细核对过了,问了!还走了些宫家的关系!”
宫家虽然离开了京城,但是上百年的盘踞京城,又开过镖局,这灰色势力其实依旧是有着门路。
而在京城时的朱传武其实也不老实,有一年回冰城的时候不是被一个叫郭九言的偷门中人摸了一把。一回京城,朱传武可就找上门去,顺便可是闯出了一个“武爷”的名号,靠着两只手上的功夫,与宫家几个关系好的师兄弟,在京城的南城,玩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
巴黎大洪水过后,巴黎卢浮宫的馆藏朝着巴黎汉耀无线广播站所在的庄园存放,这朱传武可就可就打起了主意。
从1860年开始,法国这个在清国为非作歹多年的老牌帝国主意国家,可是从京城弄走了不少好东西,这次,朱传武本着的就是盗亦有道的精神,促成着这件事情。
负责了欧洲实验室,朱传武理事这个职位可给了他很大的便利,几乎在欧洲的所有汉耀办事处,听从朱传武的命令,时效性上比从冰城传消息快了很多。
“好,那我们就开干,东西我都想好存放在哪里了,汉娜在柏林郊区,借给我了一套房子,有地下室,争取把这个地下室给填满。”朱传武的胳膊不自觉的就楼上了身边的管事,在学校勾肩搭背惯了,就成了这幅模样。
1910年的巴黎大洪水可是给巴黎市民造成了一段时间的出行困难,在洪水最盛的时候,巴黎市民还有坐船出行的,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卢浮宫决定给自己的博物馆进行修缮,其中中国馆的一些东西就放在巴黎一处偏僻的庄园内,汉耀巴黎办事处,为了办事方便,几个月的时间,连地道都打好了。
到了废旧工厂厂房,朱传武就听见里面热火朝天的声音,这一段荒草丛生的道路可谓是两个世界,前一段寂静,后一段热闹,心里想着:汉耀的人办事就是稳妥。
回头看了看,更是看见远处围墙边上装模作样的几个汉子,外松内紧,没人能进去,也没人能在不经过同意的状况下出来。
厂房很大,里面的器械早就被拆的差不多了,此时,原本是蒸汽机驱动的地方,一个传统的清国瓷器烧制窑下正燃烧着熊熊的火焰,火焰来回闪动着。还有一处,好似在炼铁汁儿。而在角落的僻静地儿,一群人更像是在抄作业,写写画画的。
朱传武像个老虎一般,巡视着自己的领地,突然,一声“武爷”让他很是诧异,有个几年没听见这称呼了。
“武爷,是您把我们拉到国外了啊?”快手三,琉璃厂的老人了,家里祖上可是清廷的画师,到他这一代,也就没落了,常年在琉璃厂一代出售仿制古画为生。
“你是?”朱传武狐疑的看着面前留着两撇小胡子,满身颜料的家伙。
“我啊,武爷,琉璃厂快手三,您记不记得,丁未年(1907)的冬天,我被一群人围在琉璃厂,说我卖假画,但是我特娘的出售的时候就说了,这是假的,非要捡漏,差点挨一顿打,是您路过将那群人吓走了。”快手三回忆着说道。
“我想起来了,后来我还光顾过你的小摊,给我画了几式拳脚。”朱传武说道。
“是我,是我!要是早说是武爷您的人,我就不提心吊胆的了,这几个月我们跋山涉水的,愣是没人说我们来干嘛,还以为当“猪仔”被卖了呢!”快手三拿着画笔的手向下抚着肚子,一副心放在肚子里的模样。sxynkj.ċöm
“你们没说是来干嘛的?”朱传武回头朝着身边的管事问道。
“理事,这事儿哪敢说啊,我们可是按照他们的行情价给的工钱,不过沿途三缄其口可没跟他们透露什么!”管事一脸的委屈,还有好多材料都是从清国运过来的,朱传武一声令下,汉耀的好多地方可都动了起来。
“也对。”朱传武点点头,这事儿越神秘越好。“你把人,集合一下,我给他们说点事儿。”
不一会儿,朱传武面前除了汉耀的人,形形色色集结了两百多号人。
“老少爷们,我呐,叫朱传武,现在在巴黎有点小生意,这不巧了么,在巴黎遇到个大收藏家,这家里啊,有着上万件的咱的文物,刚好,这大收藏家最近家里有点事儿,托我代管。你们手上的东西,可都是真品,我想着既然东西在人家手里,那给咱也得留点念想。
你们手上的真品已经被涂抹了一种特别的药水,得用紫外线灯一照才能看出来,现在,你们还有着一个月的时间,你们把他复制下来,到时候会有人将你们手中的真品,仿品一起收走。爷们们,干吧,干了这个月,我给你们三倍的工钱,再差人将你们送回去。”朱传武站在一处桌子上,朝着面前的这些人说道。
“武爷,是您啊,早说啊,这段时间我都吃不下饭了,生怕被卖给洋人!”又一个认出朱传武的汉子。
“啊,是武爷啊,武爷放心,这事儿我要办不妥,脑袋给您拧下来,早知道武爷不是常人,生意都做到巴黎了,小的给您请安了!”
老旧工厂中,一下子沸沸扬扬了起来,朱传武将手往下压了压,又说道:“老少爷们,认识我的也就算了,不认识我的就相互打听打听,八卦手黑,我费这么大劲儿把你们从京城招呼过来,要是这事儿办砸了,可就真说不过去了,你们也就陪我留在巴黎吧。”
恩威并施,朱传武倒也玩的很溜。
时间回到冰城,朱传文朝着那个讲述的管事,现在是汉耀的商行下属负责专门事物的掌柜问道:“嚯,传武不声不响的倒也是给我办了件大事儿,这事儿怎么没听你们报过?”
“总理事,这事儿传武理事在巴黎就给我下了封口令,回来谷庵升理事也让我别往外说,让我烂在肚子里,说是单独给您上了报告,我以为您知道呢!”
“对,我倒是想起来了。”朱传文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倒是想起谷庵升曾经说了一句传武在巴黎弄了老物件仓库,不过这可跟文件里写的不一样,里面写的是从民间收购,好家伙原来是这样收购的,他就说,他的汉耀顶层怎么多了一些唐、宋、明时期的珍品呢。
“行了,就不说了。”朱传文倒是起身,烟瘾犯了,带着一众掌柜就朝着外面走去,汉耀中学的教学楼里可是全面禁烟的。
“知道了,我们早烂在肚子里了!”一个个掌柜来回看了一眼说道,也就是朱传文问,其他人问还真不知道。
正巧,一群人朝着外面走的时候,一个嘴上留着两撇胡子的男人面前经过。
“万管事?”
“快手三?”
两个惊喜的声音响起,朱传文回头看了看。
“总理事,这就是刚刚我刚才说的快手三!你怎么在冰城,这幅打扮,这是当上教员了?”万文龄问道,他就是那个在巴黎担任过办事处管事,现任汉耀第二铁器厂掌柜。
“总理事?小的见过总理事!”快手三眼睛瞪得溜圆,赶忙要打千儿,脑海里又突然想到了汉耀中学的规定,要单膝跪地的腿一下子直了起来,这动作前后有些怪异,但还是拱手问候道。
“快手三,你好,你的大名是?怎么?入职汉耀中学了?”朱传文也是停下了脚步,问道。
“总理事,我叫吴子卿,这么多年了,快手三都被叫烂了,到了冰城我才是又有了姓名!”吴子卿感慨了一句,又借着说道:“总理事,托了您的福,去年的时候,翟校长托人给我带话,我一听是汉耀,麻溜的收拾东西就来冰城了,现在在汉耀中学任美术教员,同时大学堂那边我也在上美术鉴赏课。”
“都来了?”朱传文忽然问道。
快手三猛地想起一年前的事儿,说道:“总理事,我们可是从没离开过清国!不过我在京城的好些手艺好的朋友,现在都在汉耀中学,汉耀小学,学校还有着手工课,都在里面任职呢,一个都不落。”
“那就好,好好工作!”朱传文笑眯眯的说了一句,显然,猎人在后期也是接手了。
而此时在德国,柏林外的一处庄园,朱传武骑着马,穿着德国军学校的军服,身边两个也是穿着德军的军服。
与朱传武穿着同样军服的人是温子高,与朱传武一同入学德国军校的保险队嫡系,而另一位,如果朱传文见了,铁定会惊讶,因为此人正是在关东时与朱家甚是不对付的关东老熟人,陈宧。
“养铦兄,真没想到,我们两家还有着如此的渊源。”朱传武听着身边的陈宧侃侃而谈关东的事情,表示不在意。
陈宧也来德国了,还是锡良麻烦赵尔巽找的路子,这些年的清廷总督,买了不少的德国军械,这些能量还是有的,而赵尔巽,1906年的时候刚送蒋方震来德国,这刚来关东,又将陈宧弄了出去。
“要不是百里兄(蒋方震)说在柏林还有你这么一位朋友,我这次可真是丢大人了!”陈宧感慨着,他与朱传武相遇可就算是有求于人了,主要是囊中羞涩,当时听见名字就觉得是不是和关东那位有着关系,这一聊,好嘛,果然是人家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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