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完朝政之事后,戏志才和辛裕又谈论起了屯骑营募兵之事。
辛裕说孙策对待营中士兵过于仁慈,他觉得就该严厉,从上到下一律以军法严格约束,才能出精兵,而戏志才竟然没有赞同辛裕的话,反而对孙策的操练方式表示赞成,对此,孙策只能说,戏志才的确是一个不同于常人的奇人。
戏志才和辛裕是上午来的,随后在军营中待了大半天,期间与孙策言谈甚欢,一直到夜幕快要降临的时候才起身,准备告辞离去。
两人准备离开时,孙策再三邀请戏志才和辛裕留下来,好让他尽尽“地主之谊”,戏志才很快便答应了,见此情形,本不想这么快就和孙策深交的辛裕也不好意思执意离去,只能和戏志才一起接受孙策的款待。
孙策觉得这一次将募兵的期限放长到两个月实在是太值得了,先是刘关张,后有戏志才和辛裕,接连见了许多汉末三国的名人,在命人准备酒宴之时,孙策就在脑子里想着该怎样收服戏志才和辛裕。
对于戏志才此人,孙策明白不是光靠施点恩惠就能得到他投效的,此事不能着急,只能慢慢来,暂且先留下他在一起相处,多多增进双方之间的感情也是好的。
若是这次放其离开,戏志才很有可能还是会去投靠曹操,毕竟他与荀彧的关系匪浅,到时荀彧亲自开口替曹操招揽他,再加上曹操也很爱才,那孙策还能有机会吗?
至于辛裕,此人是明显是学法的,而且他今日表现出了自己的治军理念,孙策觉得可以从这方面入手,顺手再激一激,冲动之下他很有可能就会留下来,到时候孙策还能让他走吗?
计议已定,孙策的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丝笑容,随即便压了下去,这种细小的变化,戏志才和辛裕自然是没有发现,不过却没有瞒过十分了解孙策的全柔。
随后全柔下去吩咐人在孙策的营帐中准备一场简单的宴会了,这里毕竟是军营,是没有酒水的,需要人去准备,而了解戏志才的全柔知道他是无酒不欢,所以一出来就让人去准备酒水了。
路上,全柔迎面遇上了秦松,秦松给他开玩笑道:“子璜,听营里的人说你向主公举荐了位大才,恭喜你啊!那大才应该还在主公营帐吧,你给我说说呗!”
“文表说笑了,人家自己找过来的,不过是和柔有些交情,便以我为借口罢了,不过来人中倒确实有一名奇士。”
“谁?不知松可曾听说过?”
“阳翟戏忠,戏志才。”
“此人之名,我曾经在大将军府之时好像听人提起过,等等,你说其中一人是戏志才,难道还有另一位?”
“文表听说过阳翟辛家吗?另一人便是辛家的辛裕,辛子容,虽说其才能比起戏志才要差了点,但也绝对算得上十分出色了。”
秦松和全柔一同投在了孙策手下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两人的关系也十分熟络了,能够相处得如此之好,一方面是因为两人都有些不得志,同病相怜的人是对方非常好的听众。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秦松和全柔两人侧重的点不一样,一个帮忙处理后勤,一个帮忙管理军事,两人之间不但没有冲突,还正常需要合作,所以才会交情越来越好。
“好了,先不多说了,主公还有交代我去办的事情呢!”
全柔说完后,两人看了眼跟着他们的那些人,秦松和全柔这两位孙策身边最亲近的文士走在一起说着话,很快就将已经结束训练的其他人给吸引了过来,没过多久,就围了不少人在听他们讲,见此,对此两人只好无奈地笑了笑,离开了此地。
等到全柔离开后,陈武和周泰上前询问还站在原地的秦松道:“文表先生,你和子璜先生刚刚在谈论些什么啊?是不是主公又要出兵讨贼了?太好了!上次我和幼平都没拿下什么功劳,这次我一定要亲手斩下贼首的头颅,立下个头等功!”
看着陈武越说越来劲,秦松适时地给其泼了一盆冷水道:“主公没说要讨贼!”
陈武满脸不解地问道:“不是讨贼?不是讨贼,你们二位怎么可能在一起讨论这么久呢?”
“是营中来了个大才,主公下令要设宴款待,真不是要讨贼!”
。。。。。
孙策将酒宴设在了军营,全柔便令人打扫营帐内外,清洗酒樽等诸器具,并安排酒菜,人手不足,又叫来了一些士兵帮忙做事。
而孙策则是让刘伯去将军中军侯以上职位的人都给叫过来参加酒宴,算是让他们放松放松吧,毕竟军中想要喝一次酒也不容易。
待一切安排妥当,陈武,周泰,张辽,李闲等人在刘伯的通知下,先行来到了孙策的营帐,在进来后看到孙策在和戏志才二人聊得火热后,也没有插嘴,各自找了个位置坐下等待着。
过了一阵功夫,全柔和秦松也来到了,戏志才和辛裕这才停下和孙策的谈话,四位文士互相见礼认识着。
等到秦松和全柔也落座后,陈武几人还以为酒宴要开始了,结果孙策却说还要三人未到,让众人再等等,搞得陈武几人十分迷糊,军中还有谁有资格参加这场酒宴啊?
又过了不久,刘备带着关羽和张飞到来了,等他们进来后,孙策便开始给众人介绍,随即便让三人各自落座了。
随即孙策朗声说道:“诸位,趁着这顿酒宴的机会,让你们互相之间进行一次交流,在场的都是人中豪杰,若是能有所收获自是最好,没有也全当一次纵情享乐便是。”
众人纷纷称是,在场的众人除了已经跟了孙策很久的那些老人外,新加入的都有些对孙策的善待感到受宠若惊。
等酒菜上来后,由孙策带头诸人齐齐举杯,先共同饮了一杯,这酒宴就算正式开始了。
在座的除了秦松,全柔,辛裕,还要戏志才四位文士外,都是军中军官,不过这些人可不都是不识字的粗鄙武夫,大多数军侯都识文断字,甚至还有精通典籍的,一番饮宴后,就各自开始了辩论。
酒宴上的所有人里,虽然孙策的年纪最小,但就属他的官职最大,因此时不时地便有人举着酒樽向他敬酒。
在这里的人没一个敢因为孙策的年纪小就小看了他,毕竟不说自从孙策担任了屯骑校尉后,地位就已是今非昔比,他带兵作战实打实的功绩就令这些军中之人佩服。
喝得多了后,陈武和周泰两人更是起身走到孙策的面前,夸赞道:“郡县遭受贼乱,民不聊生,然主上屡屡带兵出击,并且每次都能带着吾等功成而退,属下两人能跟随主上,实在是人生最大的幸事。”
陈武和周泰两人已经是孙策的家臣,孙策身为是上位者,完全不用和两人客气,但他还是举起酒樽,说道:“来,我敬你们二位!”随即便仰头将酒樽中的酒水一饮而尽,还亮出了杯底,表示已经喝完。
有陈武和周泰打头,军中诸人也跟着敬酒,等最后的刘关张敬完孙策酒后,戏志才以目示意,让辛裕也去敬酒。
辛裕作为外来的客人,是和戏志才一起被安排在上座位置的,此时看见戏志才的暗示,便也出来开始敬酒。
不过在座的军中之人哪里会把什么“阳翟辛家”看在眼里?有很多人可能听都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世家,如果换了汝南袁氏过来,他们倒是有可能会十分敬重。
但看在孙策的面子上,凡被辛裕敬酒的人也都是一饮而尽,在被敬酒时,一饮而尽被视为对敬酒人的尊重,如果不一饮而尽或者不让倒满酒,则就是一种不尊敬的表示。
好在场上的人都很给孙策的面子,所以席上并没有出现类似的不礼貌。
酒过三行,诸人皆酣,孙策拍了拍手,笑着对众人说道:“正所谓:我有嘉宾,鼓瑟吹笙。今日在座的尽是营中的英杰,我本该安排些歌舞来助兴,但毕竟时间紧急,歌姬舞姬一时间也找不到,便安排些士兵舞剑,诸位将就着看看罢!
诸君,人生一世,良辰恨短,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今日欢乐最重要!”
孙策先前受人敬酒,后来为活跃气氛,又主动找人对饮,接连喝了好些杯,也已有些醺醺然,拿着酒杯站起,看着面前众人欢快对饮的热闹场面,不禁想起即将出现的乱世,等那大乱开始,在座又有几位能活到最后?
他看了看全柔,又看了看秦松,再转头看了看陈武等人,又面向戏志才和辛裕,最后目光从刘关张和其余人身上一个个望了过去。
今天大家欢聚一堂,但等大乱开始后却会各有不同,有的人因势而起,名留青史,而更多的人却会泯然无闻地死在战场上,成为一捧黄土。
而对他这个不一样的孙策来说,在将来的大乱中又会有怎样的际遇呢?机关算尽最后到底能不能完成统一天下的大业呢?
这事即便孙策知道历史的未来,却也看不透命运的安排,所以不敢打保票,于是千言万语汇在了他的心头,最终,涌上来的却只有几句诗文。
在众人眼里,孙策举着酒樽,突然就吟诵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场面先是突然静了下来,随即便是众人轰然叫好,戏志才更是在脸上写满了惊奇,他了解过孙策,却从没听说过其还会做诗,忍不住高声说道:“屯骑,你这几句诗似乎意思尚未尽,应该还有吧?”
曹操的这首《短歌行》,孙策在前世时读过很多次,当时虽也能体会其中慷慨沉郁,求贤若渴的意思,但远不如穿越后通过亲身体验了解得深刻,此时此刻的他觉得,除了这首《短歌行》外,再没有别的诗能表达他的心情了。壹趣妏敩
听了戏志才的问话,孙策接着吟诵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孙策一边念着,还一边朝戏志才和辛裕那边举起酒樽,对此,辛裕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不知孙策这是什么意思。
“还有吗?”
孙策转过头,和在场的人一一对视了一遍,随即笑道:“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全柔和秦松听出了此句的意思,纷纷露出了笑容,辛裕则迫不及待地催促道:“下边呢?下边呢?”
孙策语起转变成低沉:“明明如月,何时可辍?”
在孙策开始吟诵时,戏志才便放下了手中的酒樽,听到“沉吟至今”那句后,他就坐直了身子,等到听到“何时可辍”这句后,面色更是变得十分郑重,见孙策迟迟不继续出言,戏志才便对孙策说道:“屯骑,还请你接着吟诵,完结此篇。”
“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辛裕问:“忧从何来?”
孙策拔高了声音,将酒樽高高举起,目光越过诸人,投向堂外道:“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复又转回视线,看向辛裕和戏志才道:“契阔谈宴,心存旧恩。”
就连张辽这样自诩在诗文方面没有什么天赋的人,都能听出孙策这几句诗文中“求贤若渴,想要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其余会意之人自然是久久不能平静心情。
孙策将酒杯凑到嘴前,却没有喝,而是茫然失神地站了片刻,最后怅然吟道:“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辛裕回味了一阵后,又问道:“听你此诗,似为乐府短歌行,完篇了吗?”
其实底下还有四句,但孙策不准备在此时继续吟诵了,他仰头将酒樽中的酒水喝完,并没有回答辛裕的问话,而是说道:“一时酒后失态,诸位不要见笑!来,诸位同饮。”
……
戏志才头一个将酒喝完,说道:“酒后真言,诗以言志,非有雄心大志者不能为此诗,屯骑,你的志向的确令人倾佩!”
秦松也感叹道:“古人云:倾盖如故,白头如新,主公,看来我为你办事这么长时间了,竟到今日才知你的志向。”
不但是他们两人,在座众人,包括全柔、陈武,周泰,张辽以及刘关张在内,对孙策都好像都有了一层新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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