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扒皮,事到如今,你我还有何话说!”
大军阵前,马腾怒目而视,厉声喝问:“你造反作乱,威逼京师,已是人神共愤!难道此时还妄想以大将军武职,代表朝廷,招降老夫不成?”
他老脸铁青,杀气腾腾,又继续道:“还是你想凭口舌之厉,在此妖言惑众,打击我西凉军将士军心?”
他愤怒是真,杀机也是真!
毕竟这厮趁着在此与他对峙,竟然在后方抄了他老巢,抢走了他老妻!
虽然他身在行伍,无论老妻还是幼女,都无法要挟于他!
不过这厮将他老巢迁徙一空,那些将士们的家眷,却会严重动摇他西凉军将士的军心!
何况老巢被端,粮草断绝,也真正动摇了西凉军的根本!
他不得不与韩遂虚与委蛇,暂借粮草,但这终非长久之计!
韩遂是什么德行,他西凉军多有围剿,他也最是了解不过!
那厮从中平元年就开始造反,至今七载有余,始终都在接受招安和继续造反!
这样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他如何放心交托后背!
好在他愤怒之余,也没忘先声夺人!
陆扒皮这厮相比韩遂,简直难缠无数倍!
刚偷袭了他后方老巢,就领兵来袭,丝毫未给他一丝喘息之机!
显而易见,陆扒皮是要在河北大军来临之前,先对他西凉军动手!
他西凉军三万将士,个个精锐,倒也不惧一战!
此刻唯一顾忌,是陆扒皮挑破他西凉老巢一事,引发他西凉军军心涣散!
他也刚好先发制人,将陆扒皮定性成乱党,再直接说出陆扒皮要在此妖言惑众!
这样即便陆扒皮挑破西凉老巢一事,他也正可与将士们解释,陆扒皮果然想妖言惑众!
虽然将士们还是会有所怀疑,但也总好过被陆扒皮当头一棒!
马腾话音落下,暗自觉得并无破绽,当即静等陆扒皮答复!
而在马腾身后,则是一众马家嫡系林立!
马超,马岱,马铁,以及一位新晋小将,庞德!
只少了一个死的不明不白,至今没找到凶手的马休!
马超另有任务,同样在打量陆扒皮军阵,以及周边大将!
时刻盘算双方距离,计较以他胯下里飞沙的神速,如何做到一击必杀!
只是看着陆扒皮身边大将,周泰,廖化,张辽,高顺,太史慈等人,却忍不住心生不屑!
这群江左鼠辈,竟然不敢与自己对视,只敢目光闪躲,低头对自己胯下的战马发狠!
想来还是上次一战,周泰这个无耻之徒,被自己打出了阴影!
马超略作思忖,当即横眉怒目,开口爆喝:“陆扒皮,你此次领兵来袭,到底意欲何为!我西凉三万精锐,长安城另有三万大军,你难道不怕有来无回吗!”
“长安韩遂?巧了!”
陆远扫了眼马超,转而看向马腾,眉开眼笑,乐呵呵道:“陆某听闻马使君最近出息了,竟然与韩遂结拜,这才前来观礼一番!也好顺便看看,马使君与虎谋皮,何日葬身虎口!”
他言笑晏晏,继续道:“韩遂为人,马使君应该比陆某更了解才是!与韩遂结拜过的异性兄弟,如今有几人存活?”
“陆扒皮,事到如今,你竟然还妄图挑拨离间!”
马腾老脸紧绷,言之凿凿:“你应该知道,明日河北大军来临之际,就是你扬州军覆灭之时!此时还要垂死挣扎,简直痴心妄想!”
他无意提及韩遂话题,只想拖延时间!
反正河北大军一到,无论能不能胜,都可解他西凉军之危!
只要混战一起,他西凉军就可抽身退出,兵进益州!
既可夺回他西凉军家眷,还可趁机洗劫扬州!
至于关中战事,各方诸侯的死活,他才懒得理会!
最好各方拼个鱼死网破,由他出来收拾残局,坐收渔翁之利!
还能顺手宰了韩遂等人,让他马家在关内之地独大!
“西凉韩遂,半生矢志造反,倒也是个奇人!”
陆远漫不经心,笑呵呵道:“中平元年,韩遂与边章追随北宫伯玉,李文侯谋反,作乱陇右!连败陈懿,皇甫嵩,张温,董卓,袁滂,周慎,一时声望无两!可如今除了韩遂,边章,北宫伯玉,李文侯等人何在?”
马腾老脸阴沉,紧紧盯着陆远,却也终究未发一言!
这几人都是与韩遂共同造反,歃血为盟的兄弟,可如今却都死了!
韩遂正是杀了这些结义兄弟,才能拥兵十余万,独霸陇西!
这些事举世皆知,他根本无从反驳!
“中平四年,朝廷因为韩遂势大,竟然险些放弃凉州!”
陆远如数家珍,继续道:“韩遂联合王国,李相如,进犯三辅,威逼京师,声势何等浩大!可如今除了韩遂,王国与李相如何在?”
马腾嘴角一抽,一时无言以对!
这两个与韩遂共同造反,歃血为盟的结义兄弟,同样死于韩遂之手!
此事在凉州人尽皆知,他同样无从反驳!
只不过平日无人提及,他麾下这群行伍厮杀汉,才一时无人细想!
甚至连他爱子马超,竟然也一时糊涂,韩遂会出城救援!
不过此时此刻,此事被陆扒皮提起,却绝非好事!
他麾下将士想起了韩遂为人,面对扬州军攻势时,必然不会在指望韩遂!
无形之间,就已让他西凉军将士心中,平白少了一层底气!
他想念及此处,后方的西凉军将士,就已窃窃私语起来!
“韩遂这等背信弃义之徒,主公为了粮草与之结拜,的确堪称与虎谋皮啊!”
“军粮兹事体大,岂能交给韩遂这等人面兽心之徒筹集,主动授人以柄!”
“我军此刻毗邻长安,与韩遂这等反复无常的小人互为犄角,如何安心!”
说话的并非马超等人,而是他们的亲兵!
这些西凉军老卒虽然大字不识,但久在行伍,多少有些眼界见识!
何况都是一群行伍搏命的厮杀汉,向来言行无忌,所言即所思!
马腾心中一寒,怕什么来什么!
陆扒皮果然不知不觉,就已挑拨了他麾下将士的军心!
如果真正与扬州军大战,他麾下将士,恐怕还要分心警惕韩遂!
所幸并未提及他西凉老巢一事,只要他能拖延时间,就能将此事蒙混过去!
真正关键,还是河北大军尽快到来,以便他及时撤出战场!
不过他还是阴沉着老脸,冷冷瞥向一群出言讨论的老卒,止住了他们的话题!
如果任由他们议论下次,恐怕下一刻就要争论,到底该先灭扬州军还是先灭韩遂了!
只是马腾依旧不敢放松,略作沉吟,就又拉着老脸看向陆远!
“大将军口舌如刀,曾说死司徒王允,当真名不虚传!”
马腾面沉似水,冷冰冰道:“不过背后论人是非,如同市井长舌妇一般,大将军的格调,就未免小家子气了!”
“陆某本就出身江左小户,久不闻王道教化,让使君见笑了!”
陆远纵马在军前逡巡,和颜悦色,笑吟吟道:“不过说来好笑,陆某此来,的确是为了替市井妇人传话!西凉军中有位庞德,其夫人质问,庞德何时可去益州见她?”
马腾心头一突,坏了!
陆扒皮东拉西扯,动摇军心,此刻终于图穷匕见!
他军中将士的家眷到了益州,将士们势必生疑!
可惜他未及制止,庞德已挺身而出,截头大刀一顿,硬邦邦道:“陆扒皮,何出此言?在下的夫人,如何会在益州?”
“你就是庞德?不错!”
陆远纵马靠近,略作打量,笑吟吟道:“你有几日未见家书了,难道不知此事?你夫人嫌你长得丑,已经改嫁到益州了!她带着你的钱财,领着马超的妹妹,赶着马车去的!”
他摇头失笑,继续道:“不过你放心,此事由陆某亲自操持,两万山地军不辞劳苦,千里奔袭武威,才给她凑齐西凉百万民力的嫁妆!今后新婚,新夫君绝不会亏待她!”
他信口胡说,只为挑破西凉老巢一事,继续动摇西凉军军心!
当然也是顺手为之,认清庞德其人,方便他在战后招降!
至于有意刺激,则是免得庞德性情刚烈,心生死志!
毕竟战火一起,乱箭攒射,真拼命的只有死路一条!
只有心存念想,哪怕是一丝仇恨,也会有一线生机!
而他入目所见,还只是领兵校尉的庞德,也让他颇为满意!
只见庞德虎背熊腰,手持丈余长刀,典型的西北壮汉!
只是此刻神色变幻,眉宇狰狞,活像一头择人而噬的愤怒雄狮!
“你……你放屁!”
不再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庞德呆滞片刻,终于就此爆发,咬牙切齿道:“陆扒皮,你休要危言耸听!你陈兵于京城,何来兵力!何况我夫人是何性情,我心中自知,岂容你肆意诋毁!”
陆远和善一笑,云淡风轻,却并未回应!
事到如今,已经不需他再多说什么!
西凉军将士但凡还有一丝头脑,就该猜到老巢被端!
反而是马腾眼角一跳,匆忙回望后方,盯向此次随行出营的千余将士!www.sxynkj.ċöm
可惜他始料未及,西凉军将士已在呆滞一瞬后,瞬间哗然!
“老二,你平日最是恋家,有多久没收到家书了!”
“不对!老子的家书哪去了,此次怎么耽搁这么久!”
“不只是你的家书,还有我军的军粮,已经耽搁三日!”
“他娘的,老子想起来了!扬州军的确还有一支远征军,由文丑统领!”
“对!当时小将军还曾嘲笑陆扒皮,劳师远征,不自量力!”
“主公,老家到底怎么回事?陆扒皮所说是真是假?”
长久以来,他们始终是天下最强骑兵,有着无可比拟的骄傲!
他们也是天下最好的战士,嗜血无畏,天生属于沙场!
不过他们毕竟是人,是人就有情感,终究无法割舍血脉亲情!
即便庞德在沉默中爆发,妄图自欺欺人,抑或从陆扒皮眼中看到破绽!
可他们联想西凉军近日的异状,却已无法自欺!
武威与扶风并不远,顺流而下只需两日!
可为何连续三日,他们要靠韩遂筹集粮草?
为何近日以来,他们都没有收到家书?
主公明知韩遂为人,为何要将军粮这等大事,交由军粮操持?
以陆扒皮而今地位,在此事上胡说,有何意义?
只要主公一份西凉公文,就可轻易拆穿陆扒皮,让其威严扫地!
偏偏主公此刻没有公文,反而陆扒皮的确有一支远征军,之前屡屡被小将军嘲笑!
这支远征军人数两万,只要下了高原,就可经西平进入武威!
他们大军远离西凉老巢已久,西凉境内,只有一些州府衙役!
如果陆扒皮出兵偷袭,西凉之地,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之前陆远小火慢炖,不断渗透的情绪悄然爆发,终于一发不可收拾!
西凉军将士联想细节,越想越是心寒,忍不住纷纷将目光投向马腾!
马腾脑中轰的一下,他最担心的情况,还是爆发了!
一时心思急转,计较着当下之计,还是要先稳定局面!
无论如何,不可见血,以免炸营兵变!
“你们……你们皆生在西凉,追随老夫已久!”
马腾竭力稳定情绪,太阳穴却依旧突突乱跳,面无表情道:“我军后方,的确如你们所想!不过你们当知,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如今之计,你们万不可意气用事!”
自从陆扒皮兵临他西凉军营,他就始终进退两难!
事到如今,他也同样骑虎难下!
虽然早知陆扒皮要挑明西凉老巢一事,可惜陆扒皮手腕太过隐秘!
只言片语,只任凭他们军中将士自行猜测!
如果陆扒皮直接挑明,他倒可以凭借威望,把此事说成是陆扒皮挑拨离间!
如果他西凉军中只有少数人猜测,他也可以杀一儆百,直接止住流言!
可此刻千余将士为此议论纷纷,他则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唯恐引发兵败!
自古顺民不当兵,当兵无顺民!
他西凉军将士战力最强,却也最是桀骜不驯!
如果他敢在此时挥刀,让这群人见血,结果就只会炸营!
甚至他根本无法搪塞,只得硬着头皮,将此事如实相告!
以免将士们心生不满,与他离心离德!
否则他爱子马超,哪怕有西楚霸王的战力,可拼死搏杀百人!
他们父子在愤怒的将士们面前,恐怕也会死的无比利索!
马腾环视西凉军将士,心头稍安,没有见血就好!
当务之急,还是该尽快回营,稳定局面!
即便让将士们失了敬畏之心,也在所不惜!
否则此刻与扬州军大战,他无法再封锁消息,西凉军必会分崩离析!
可惜陆远显然不愿让他如意,再次和颜悦色,纵马上前!
“陆某久闻西凉儿郎勇烈,可惜……”
陆远环视一群西凉军壮汉,似笑非笑:“昔年伏波将军六旬战遍野,何等勇烈!可你们一群废物,戍守边疆,先把祖宗的基业丢了,现在竟然连自家婆娘都看不住!”
一众西凉大汉目光通红,纷纷喘着粗气,直视陆远!
个个兵器在手,好似直欲将陆远乱刃分尸!
只有马超面色阴沉,深深低着头颅,却狠狠攥着手中长枪!
目光内敛,唯有心中暗自计较,就快了!
“我大汉疆域,西域都护府本以疏勒为界!”
陆远恍若未觉,继续徐徐纵马,振振有词:“可你们这群废物,只知争抢陇西,却先后丢了疏勒,西城,且末,敦煌,酒泉,西海!甚至如果没有陆某出兵,你们他娘的竟然连张掖都要弄丢了!”
他漫不经心,戏谑笑道:“凉州娘们跟着你们这群废物,有何出路!不如嫁到我扬州,个个都是铮铮铁骨的热血男儿!”
马腾老脸青筋乱蹦,怒不可遏:“陆扒皮,你到底意欲何为!难道执意在此时,先与我西凉军鱼死网破不成!”
“鱼死网破?你们也配?”
陆远悠悠一笑,语气却掷地有声:“一群只知窝里横的斑鸠,狗都不如!”
一语落下,西凉军营,当即炸了!
马超同时眉目一抬,眸光凛冽如刀芒!
阵斩陆扒皮的时机,终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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