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宫苑中有玉树三千,珊瑚为枝、碧玉做叶,流光溢彩衬着翩跹起舞的美人明艳照人。
高台之上笙歌响彻长夜,盖过了远方烽烟四起的战火,以至于最后破了城、亡了国。
本朝□□以史为鉴、严禁奢靡之风,虽德宗时期有诸多破例,但是总体来说还是崇尚节俭的。
海棠园里面的玉树虽然也叫玉树,但是比起前朝那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了,只是因为冬季叶落萧瑟才挂了些琉璃灯上去做装点。
即便如此,还是能够博美人一笑。
周珩静静地站在海棠树下,枝头琉璃灯盏在阳光照射下倾泻出翠色的光芒,美得不可方物。
赵锦笑他:“知道你喜欢这些亮闪闪的东西,没想到会这么喜欢,傻愣愣的好像被吸去魂魄一样。”
“阿姐可知我为什么会喜欢?”周珩转身,神情十分认真。
“哦?为什么?”
“因为像夜空中的星星一样,闪闪发光。”
“星星?”赵锦摸不着头脑。
“小时候在景明宫中,晚上因为害怕睡不着我就会到窗前看星星,只有那里是有光的可以让我安心。”
“阿珩,你……”赵锦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眼底浮上了一层担忧。
周珩反倒笑了:“阿姐不必担心,我现在晚上一个人睡觉已经不会害怕了。”
赵锦忍不住蹙眉,虽然他嘴上说得云淡风轻,但是眉宇间的悲哀却是显而易见。
“陛下,殿下,原来你们在这里。”一个清脆的声音插入。
赵锦扭头看过去,发现正是跟着崔融的那位小公子。他看起来和周珩差不多年纪,不过面容更柔和些,颇有几分昭云泽的样子。
少年一字一顿说得认真:“沉香榭那边已经准备好了,他们让我来请陛下和殿下移步过去。”
“嗯,我们也正准备过去呢。”赵锦点点头,抬眼打量少年,“你是崔家的孩子?”
“是的。”
“你叫什么名字?”
“崔梨。”
“哦,以前没怎么见过你,崔融是你哥哥?”
少年低头看着脚尖儿:“是堂兄,我刚来京城。”
赵锦有些无奈,崔家居然能生出这么吝啬言辞的人,回答的每一句话都比她问的话还少。
看来平日里也是个不爱说话的主儿,那群人居然指派他过来邀请,真是够为难人的。
“走吧,我们过去吧。”她率先踏步离去。
周珩看了一眼原地不动的崔梨,面无表情地越过他。
崔梨这才迈动脚步跟上二人。
沉香榭内,王栎不知道从哪里折了一支绿色的梅花,众人都挣着与他抢,最后却被李成蹊出其不意抽走了。
见他们三个人进来,李成蹊持花含笑走过来,在赵锦面前晃了晃。
“这花给我的?”赵锦挑眉。
李成蹊嗤笑:“想得美!这是一会儿行令用的。”
“哦?玩什么?”
“击鼓传花。”崔融走过来,手中捧了一个匣子,里面放着二十来个卷起来的纸筒。
李成蹊指了指匣中纸筒,解释:“鼓点停花落谁家,谁便抽签依令行事,违令罚酒三杯。”
“好!”
赵锦在圆桌前居中坐下,李成蹊和周珩分别在她左右两侧,众少年推攘着依次坐下。除她之外俱是年轻男子,一共一十三人。
王栎另叫了两个机灵的婢女过来,一个捧匣一个蒙着眼睛击鼓。花枝从赵锦手中开始,经过周珩一一传去,最后鼓声停落在李成蹊手里。
众人起哄,婢女捧上匣子。李成蹊从中抽取一只纸筒展开,赵锦迫不及待凑过去看上面写的什么。m.sxynkj.ċöm
只见白色宣纸上面书写着端正漂亮的几个大字——头顶杯盏至下轮
赵锦噗嗤笑出声来,拿起面前的茶杯放在李成蹊头上。众人看了都明白他的惩罚是什么了,哈哈大笑。
李成蹊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头上杯子仍然稳稳当当端立着。
花枝继续轮转,眼看鼓声将停,赵锦使坏故意往他怀里一撞。李成蹊躲闪不急,只得连忙伸手护住她的头,也就顾不得旁的了。
“咣当”一声杯子滚落在木地板上,众人俱愣住,随即反应过来大笑出声,王栎兴冲冲端着酒壶酒杯过来。
“违令罚酒三杯!贵君大人请吧?”
赵锦笑得花枝乱颤,李成蹊幽怨地瞪了她一眼,不得不认命接过王栎递来的杯子连饮三杯。
刚才杯子落地的同时鼓点也同时停住,花枝落在了一名珊瑚色长袍的少年手里。此刻他施然起身,也从匣子里抽出一卷纸筒来。
他邻座的同伴一把夺过,念出上面的指令:“投壶三连中?春阳兄,这个对你来说也太简单了吧。”
珊瑚袍少年笑嘻嘻冲左右拱手:“郭某不才,给列位献丑了。”
赵锦悄悄靠近周珩,向他介绍:“郭又晖,表字春阳,郭家将门虎子。”
周珩眼皮儿动了动,瞅了一眼站立的少年,随即又移开目光。
毫无悬念郭又晖投壶三发三中,自然罚不了他酒了。众人大呼无趣,花枝继续轮转。
这一轮鼓声有些长,忽急忽缓、时行时断,让人难以捉摸。众人提心吊胆,随鼓声飞快地传递着花枝,唯恐停时落在自己手中。
周珩正从赵锦手中接过绿梅,“咚”的一声鼓声戛然而止。他手猛然一顿本不愿接了,却不料对方撒手更快,花枝还是稳稳当当落在他手里。
赵锦笑倒在李成蹊怀里,众少年也都悄悄地交换眼神,等着看他会抽出什么指令来。sxynkj.ċöm
婢女捧着匣子过来,略屈膝俯身,周珩不情不愿地抽了一只,展开之后登时倒抽一口凉气。
赵锦好奇,凑过来想一看究竟,只见他五指一收将纸条攥在手里不给人看见,然后漠然道:“我罚酒。”
场面一度陷入死寂,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不可置信,赵锦倾身去抢纸条,无奈周珩拳头死死攥住打开不得。
“嗯哼,你这是耍赖!”赵锦控诉。
“没有耍赖,这也是按规则行事,违令罚酒三杯。”周珩一本正经。
李成蹊瞟了一眼王栎:“殿下既然想要清酒润喉,仙乔还不快快奉上?”
“哎呀该死该死,是我走神了,这就来!”王栎心领神会,立马拿着酒壶起身。
周珩连饮三杯,众人也都识趣地打着哈哈忽略此事,继续行起令来。
这回儿转了两圈,落在了一名萱紫袍色少年手里。他也抽了一个指令,满脸为难地抓了抓头顶。
赵锦拿筷子敲了敲面前酒杯,肃然道:“现加一条规则,不许不战而败!”
众人笑:“合该如此!”
少年苦着脸将纸条内容展示给众人看,原来是一个赋诗的指令。这本不难,难就难在还有一个限制条件,不得涉及眼前景物。
此刻他们在临湖水榭,实物就有许多,还有可联想附会的虚物。所有字词若想找都能找出关联的景物,几乎是个必罚的酒令。
少年知道三杯酒是跑不了了,要是平时他也就直接饮了,奈何女帝刚刚金口玉言加了新规,他只得硬着头皮作诗。
谁知连作几首都被这帮狐朋狗友拆了台,他绞尽脑汁也再想不出来了,只好求饶认输,左右同伴灌了他三杯酒这才又开始下一轮。
接下来转了几圈又行了几个令,有猜灯谜、作袖中诗的斯文惩罚,也有抱人绕场的恶趣味。
然后花落到了赵锦手里,满桌投来期待的眼神,她在匣子里挑挑拣拣抽出一卷纸筒来。
——与在场一人交换随身物品
赵锦顿时傻了眼,倒不是说她吝啬物件不想给人,只是女子随身之物给了陌生男子终归不妥,旁人的随身之物给了她也佩戴不得。
要是选择李成蹊或者周珩,又显得太敷衍了。她既想周珩认真参与游戏,自己断然不能开了先例。
环视一周偶然瞥见崔融袖口一点墨色,刚才正是他作了袖中诗,因墨汁滴在袖外被罚了酒。
她灵机一动摘下自己腰间的一块玉佩,笑向崔融道:“古有相如千金一赋,今日不知这枚玉能否买得了崔郎君的袖中诗?”
崔融一愣,当即起身。
李成蹊从赵锦手中拿过纸筒,垂眸一看也笑了,然后念出上面的文字。众人这才明白过来,笑着起哄。
靠近崔融的一人已抢先翻出他袖中诗文,另有一人起身过去拿出匕首要割掉他的袖子。
李成蹊看热闹不嫌事大:“崔郎君,陛下这块玉上有一只鲤鱼,这可算是御口亲封了,下一科你若不得中状元岂不辜负圣意?”
崔融哭笑不得:“贵君大人别取笑我了,但凡金榜题名者必定是举世大才,我大雍人才济济举子万千,崔某不才岂敢妄言蟾宫折桂。”
众人一阵吁声,起哄要他立下军令状,若不能金榜题名需请众人饮宴三天以示惩罚。
崔融推辞求饶,不敢承受。
王栎兴致勃勃:“崔郎君不必过分谦让,博陵崔氏家学源博,你的文采大家有目共睹,便是应了这个赌约又如何?”
众人再度起哄,崔融推让再三最后只得答应。
“若你真的得中状元便是赢了,让贵君大人帮你摆宴三天。”郭又晖跟着插话。
“与我何干?”李成蹊摊手。
吁声再起,众少年聚过来把李成蹊围住,七嘴八舌开始闹他。王栎嗓门最大:“这话是你先挑起来的,怎么和你没关系?”
李成蹊笑骂:“合着你就兑了张嘴是吧,无论谁输谁赢你都能白吃三天酒席?”
“哪能啊,我不是还兑了双手嘛,今天一天给你们端茶倒酒多么辛苦。”王栎笑容欠揍。
赵锦看着闹哄哄的一群人,嘴角挂上了一抹浅淡的笑,端起面前杯子小啜了一口酒。
此刻崔融将写在袖子内里的诗句呈上,她接过扫了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把玉佩递过去,崔融恭敬接过躬身行了一礼。
那边的闹局已经见了分晓,李成蹊架不住人多言重,无奈答应赌约。又有人嚷着要指定烧尾宴,吵闹许久才各自归座继续行令。
几轮过后,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花枝又落在了周珩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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