衬衫被淋湿一半的白医生走出来,肩上搭了条毛巾,再次从冰箱里拿了瓶水,表情变得乖巧了很多。
电视里的动画人物还在呜哩哇啦鬼叫,夸张的女主角大喊着同伴的名字。
“呕吐物是什么味道哦?”我问。
白医生用毛巾擦着被打湿的头发:“怪苦的。”
因为被水侵染,他无名指上未好的牙印又显露出来,他很烦躁地粘回去。
我啧了一声,眼睛盯着电视。
“你能不能温柔一点?”他有些生气的样子,“我很讨厌别人对我粗暴。”
“我一个小朋友能对你多粗暴。”我飞了个白眼过去。
白医生从未表现出动怒的神色,站起身,挡住我看电视的视线:“跟别人说话的时候要看着人的眼睛,我没跟你说过吗?”
“坐下吧叔叔,你喝醉了。”我注视着他。
他阴沉着脸,居高临下地与我对视。
哦,我知道了,这是真正的雷区。
就这样僵持了几秒,他皱眉道:“你给我坐直,你穿成这样赖在别人房间干嘛?”
他真的生气了,这让我闪过一秒心虚,乖乖坐直身体,嘴里嘟囔:“我哪里赖在别人家了......”
“你妈妈不知道你还跟你弟弟住一个房间吧,你们俩赶紧给我分开住,”白医生指着我的头发,“你这头发又是怎么回事?怎么乱成这样?”
“哥哥他帮我吹成这样的。”我辩驳道,“我没跟我弟弟住一个房间。”
他还是盯着我,用那种像要把我看穿一样的眼光。
如冰块划过背脊,我打了个寒颤。
从出生到现在,我几乎不生气,而此时此刻被盯得厌烦了,想冲上去,把他的眼珠挖掉。
咔嚓一声,随着快速的按密码声,念警官推开门。
白医生连忙坐下。
看到挂着条毛巾的他,念警官吼道:“你吐了对不对!你吐哪儿了?”
白医生抢过他手里的袋子,打开酸奶盖,喝水般灌进去。
念警官连忙跑进来,满屋子检查,看了卧室看了盥洗室看了卫生间,没发现有呕吐物,他才放心地舒口气。
“我没醉好吗?看你那样儿,”白医生丢掉酸奶盒,朝我摆摆手,“走,我送你回家。”
念警官瞪了他一眼:“你想酒驾?”
“警官,我哪敢,”白医生连忙摆出笑脸,拿起外套,“我们走回去,这不没多远呢么,她衣服呢?快给她换上。”
“洗了,哪这么快干,我明天给她送家里去。”。念警官答道,一脸怀疑,“你行不行啊?”
“男人不能说不行。”白医生穿上外套,一手拎起我,“穿鞋。”
念警官的家离我家的确很近,走过两个街区,转角处就是了。但他还是不放心,跟着我们出了门,看着白医生准确无误按了一楼的电梯,走路也没有摇摇晃晃,才稍微安心道:“我晚上有报告要赶,你可得给我把夏生好好送回去啊。”
“我什么时候把事情办砸过,你赶紧弄你的报告去吧。”白医生朝他摆手。
就这样我们在小区门口分别,我恋恋不舍地望着念警官回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
我们就这样沉默地一前一后走着
见我不说话,白医生开口道:“刚刚跟你说的听进去了吗?”
我叹气道:“你喝多了,别乱说。”
他什么都不知道,就用这么肯定的语气来诈我。
“你和你弟弟在商量什么,我是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他说,“你们两个小鬼对自己倒是很有自信。”
他又来了。他根本没有一点证据,为什么总是能指出隐藏着的真实。
我非常疑惑。
我的脚步慢下来,想要偷偷瞄他的表情,却刚好与他对视,我立马想转过脸,却被他一把抓住。
如同我刚刚那样嵌住他的脸那般,但力气和手掌大小完全不是一个水平线上,他捏住我,快要将我的整个脸覆盖着,我感觉自己的脑袋就像个球一样被他握在手中。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做不礼貌的事情,”他的目光,就像是盘踞猎物的蟒蛇般,“现在听见了吗?记住了吗?”
该死的。
我真的踩到他雷区了。
我瘪嘴,因为被他嵌住脑袋而不能动弹,只能快速眨眼。
他换上明朗的笑容,松开手,拍拍我的头:“我们难道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从小区出来,是宽阔的街道,天已经完全暗下来,有少数加班回家的人满脸困意走着,不在意踩上积水。
可能因为刚刚吐了不少,白医生的脚步轻盈起来,又恢复那种暧昧且模糊的神色。
我以为他是不会生气的类型。比起暴力狂我更害怕从不生气的老好人类型。但只要有情绪波动,就一定会有弱点。
这个雷区就是白医生的弱点,如果我知道原因,我就拥有了白医生的弱点。
我低着头跟在他身后,耷拉着肩膀,想要作出一副受伤的模样。
白医生垂下眼看我:“生气了吗?”
我摇头:“原来你是那种,控制狂的类型。”
白医生耸肩:“我这个行业都有点这样吧,你以为念衍不是控制狂吗?”
“他可没有控制狂。”我的视线越过他的脸,往后面的路灯上瞟。
“你故意的吧?”白医生皱眉,“跟人说话的时候给我看着别人的眼睛。”
“好嘛......”我一边答应着,一边瞟向他身后。他背对的反向正好是我家,努力眯起眼睛看,似乎是冬生熟悉的身影正在往这里来。
白医生往前了些,完全挡住我的视线,我只能看到他黑色的西装外套。
再次与他对视,我笑起来:“为什么要在意这些细节,我们难道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他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
但我不想再听下去,我抬起手使劲摇晃,大声喊着冬生:“我在这里!”
人群中的冬生冒出脑袋,同我招手。
我绕过白医生,穿越人群,与冬生拥抱。
他身上还有海边冰冷的气息,因为看见我而变得善良的双眼,柔软的变得有点湿润的头发。
“叔叔您送姐姐回家吗?我刚和朋友们玩游戏回来,现在我可以和她一起回去,您不用担心了。”冬生对着白医生稍微鞠躬道,然后他用惊讶的表情看着我,“你怎么穿这么少?”壹趣妏敩
冬生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冷空气涌入鼻子,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没有确认白医生的表情,我拉起冬生的手往回家的方向去。
他的皮肤有些凉。
“怎么样?还顺利吗?”我着急却小声地问。
“没事的,你走的时候打扫得也太干净了,”冬生揉了揉鼻子,“但是怎么才能让念哥哥放弃这边的调查呢,他可真是个执着的人,我担心与熊先生一起的人也不见了的话,他会更加咬住这条线索不放。”
“但是现在绝对不是见面的最佳时机吧,”我感到担忧道,“我们没有办法确定胖虎的状况啊。”
“怎么才能转移他的注意力呢?”冬生看了一眼远处LED屏上的时间,更加握紧了我的手,“快快快,再不回家爸妈要担心了。”
他的牙齿是那么白,那颗犬齿长得有点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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