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生升入高一时去了市里最好的高中,而我没能参加中考,而是整天躺在家里无所事事。
因为记性不太好,经常忘记东西,甚至连说长句子都有点困难,我像个不符合年龄的阿兹海默患者。sxynkj.ċöm
那时纪海刚好进入高三,他妈妈打算在他毕业后直接将他送出国,他本来就不怎么学习,这下更是从校园里跑出来,天天看我坐在庭院里晒太阳。
这会儿已经进入夏季,零星的向日葵从院子的角落里长了出来。
我不太想被太阳晒到,所以躲在屋檐的阴暗角落,喝着冰可乐,脚漫无目的地晃来晃去。
然后我发出感慨:“哎,好想要个轮椅。”
纪海听我这么说,马上就要载我去医疗器械店,出门时跟妈妈打招呼,妈妈叫他为“夏生的小男朋友”。
我连忙做恶心状吐舌头:“他才不是我的男朋友,他是我姐妹,他喜欢男孩子。”
我这么说,纪海的耳朵瞬间涨得红,仿佛下一秒能滴出血来。
妈妈笑起来,她什么都不评价,依旧叫纪海“夏生的小男朋友”。
纪海也不反驳。妈妈说什么纪海都不反驳,偶尔他会留在家里吃饭,看着爸爸妈妈在厨房忙碌的时候,他的眼睛亮亮的,像星星一样。
“今年生日我就想要个轮椅。”坐在副驾驶上,我这么说。
其实我就是懒,连走路都不想走,能是电动的更好了。
因为太久没晒太阳变得十分苍白的我在店员同情的眼光下,第一次坐了上去。
店员双眼含泪对纪海说:“你妹妹这样,你一定很不容易吧。”
纪海嘴里发出“嗤”的不屑声,忍不住翻白眼。
作为试用他推着我往公园里走,刚开始真的很爽,这种类似于瘫痪的状态特别适合我,可夏天热得要死,最后我忍受不住从轮椅上跳下来飞快跑到树荫下躲避太阳。
“跑得像个猴子一样。”他说。
他嘴巴还是不客气,我想要反驳他,但下一秒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于是嘴巴动了动,没有声音。
每当纪海看到我欲言又止的样子,便不嘴坏了,而是牵起我的手。
虽然我穿着初中的校服,裤子是小学的校裤,脚上是爸爸的拖鞋,头上是奶奶的遮阳帽,这种混搭宛若智障,让路过的大爷都不忍直视,但他毫不在意,还是牵着我。
因为太久没打理,他的黑头发长了出来,现在一半黄色一半黑色,看着怪难看的。
我看了半天,提议道:“我帮你剪头。”
纪海一脸难以置信,摇头如拨浪鼓:“别别别。”
我朝他抓抓手:“我可以的。”
纪海立马闭了嘴,上车后眼睛紧盯着道路,从未见他开车这么认真。
而我在旁边喋喋不休,重复着剪头两个字,直到他听得烦了,说:“我怕你把头盖骨给我剪了。”
然后我嘿嘿笑起来。
纪海也笑起来。
在等红灯过去那十几秒我们就这样相视,发出脑袋空空如也的笑声。
下午偶尔会去公园里喂野猫,这养成了我口袋里总是揣着小袋猫粮的习惯。
纪海真的嘴巴很坏,还老打架,最严重的一次耳环硬生生被扯下来,这让他很长一段时间耳朵都包着巨大的纱布,因为那药味儿野猫都没有以前那么爱他了。
对于他耳朵被扯伤的事我十分生气,甚至说:“要是我见到那个人我非把他耳朵扯下来。”
纪海看了一眼我的胳膊,冷笑:“拉倒吧你,无语。”
他以为我在开玩笑,其实我很真挚,如果我真碰上那个人,我一定把他耳朵扯下来。
因为每当看到他耳朵上的纱布,我就会非常难过。
那种对除自己血缘以外人的关心,我逐渐从纪海身上学到,他有着看起来坚硬的外壳,然而内心是那样柔软。
他给每只野猫都取了名字,可我甚至无法分辨出每只猫的区别。
野猫有跳蚤,我的腿上总是有几个被咬的血斑,为了不让纪海发现,我总是贴上创口贴,长青春痘我也贴创口贴,于是他见怪不怪。
喂完猫他就送我回家,站在家门口,妈妈会问:“夏生的男朋友,晚上在家里吃饭吧。”
他的脸红扑扑,手指在身后攥紧,摇摇头。
他目送我进入庭院,然后走进大门。
“明天见。”我对他摆手,手势摆出剪头发的姿势。www.sxynkj.ċöm
“明天见。”纪海也摆手道。
晚上他就要回到郊区一个人住的大房子了,以前他总是在那里跟狐朋狗友花天酒地到半夜,沙发缝里都能抠出安全套来。
比起他一个人在家,我还更加希望纪海还是以前那样玩耍到凌晨都没关系。
我理解到了寂寞的滋味,但我不想让纪海也理解到,我希望他可以快乐,幸福,做一切他想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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