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大人说话,徐期忙是推开了门:“回大人的话,是我,徐期。”
接着就进了门儿,不等韦冲说话,徐期先是把这儿看过一圈,嘴上更是快一步:“大人既在此间歇息,外头儿怎么都没人看着点儿,要是碰上个甚么事儿可如何是好?”
“就是要来杀我,也不过拿钱作事,不会这般细致,也没这般的胆子。”且说着话,韦冲坐起了身,然后抬眼看过徐期,面上含笑,“果然不愧是走镖局里走出来的年青人,看样子已是好了大半,要是伤再小些,估摸着都不消寻甚么郎中医工给你瞧了。”
徐期颔首,嘴上且答:“昨日确是有个郎中来,给我上了些许药,还没服呢。”
“不是。”韦冲神色肃然,摇了摇头,“本官这俩日实在事儿多,也是今儿个早上才想起来,唤了一个老医工,还没到呢。本官跟你讲话,昨日那个,定然不是我替你唤的,你那药且是没服,也是万幸。”稍停,韦大人伸出手,在椅子扶手上面儿敲几回,道,“你且快些回去,把那些药拿来,待那个老医工到了,让他瞧瞧。”
“好。”徐期颔首,退去。
原路折返,那个送饭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去。徐期走到床头,取了包着的药,一一数过,就是大步再去。说是大步,却是忘了如何走的,就是东看西转,又用了些许功夫。
至于韦冲房外,是有人在说话,徐期脚下且是慢些,耳朵使劲儿去听。罢了,终究不过是些吩咐大人早睡的事儿,还听得韦冲回话:“怎奈公务家事儿都赶在一块儿,这个没完,那个就到,本官实在烦了,就是在这些个小屋子里来回得转,今儿在这歇,明儿又去旁的屋子,就是怕被人寻见。”
“怪不得大人屈身来迎老妇,原道是我自己进来却找不着大人。”老妇颔首答道。壹趣妏敩
徐期听得此处一停,迈开腿脚,慢慢把门推开。随着门儿慢慢开,徐期就见得一个穿着白衣裳的老妇人坐在一处凳上,头顶是使了布巾子裹着,手里还抓了个手巾,许是听着了声,就是侧目看来。
韦冲也见了徐期开门,这就摆手,指向老妇:“哦,来,徐期,这就是我跟你说的老医工。”接着又看老妇人,道,“先前是有个医工给他开了个方子拿了药,按说也是本官治下不严,竟不知那个是从哪里来的。”
“哦。”老妇就扭过脸瞧徐期,“药可拿了?”
“我手里的就是。”徐期忙是点头,接着快步走来,至于小桌子上,将药包拆开,接着是回想那些个话,嘴上且说,“据说是这么些药,劳烦你对着些。”
老妇便也点头:“好。”
徐期便是伸出手,一边算一边数:“按那人讲,该是毛叶夏枯二两,宽叶十万错、石斛、丁香、阿魏、紫葛根、巴戟、白芥子、桂、木鳖子这些俱是一两,桂需去了粗皮,木鳖子需得去壳,这俩个都得磨成粉。他说所有的药都是宁少不多,最后还有俩三颗枣,可有可无,是为了去去苦味道。”
“这毛叶夏枯倒是不错。”老妇俯下身,用着手在药中扒拉,且看且讲,“宽叶十万错、石斛、丁香……这些都是治骨伤的,间或些许消炎的药,倒是对症。”话说时候,忽然手是一抖,她是抬眼先看韦冲,韦大人却瞧徐期,接着,这老妇就也是扭过脑袋望徐期,“后面一味你说是如何?”壹趣妏敩
“宽叶十万错、石斛、丁香……阿魏,阿魏,是阿魏。”徐期算来,就看老妇。
老妇且摇了摇头,缓缓站起了身:“后面大致就是不消看了,只此一个就是够了。”然后回转身子,是向韦冲行礼,“大人,这个很像阿魏,在老身看来,却并非也。”
徐期便是也看韦冲,就见韦大人皱起了眉:“那是何药?”
“胡蔓草。”老妇重新于小凳坐下,然后望着徐期说道,“这玩意儿又名断肠草,原产广南,形如阿魏,是故常用于此等事情,倒也并不稀奇。”
韦冲颔首,似是自语:“堂堂军民总管府竟是出了这般的事儿,真是让人见笑。”
“总管大人终究公务繁杂,又累家事,自然不可常看府里,也是埋怨不得大人。”老妇稍稍低头,如此说过,又望徐期,“再说前朝宫中也是有过这般的事儿,至于再讲官府名望,想来这位年青人也总不会对外说起,大人不如把心思儿放在事儿上。。”
徐期忙是颔首:“小民自是不当对外有言。”
韦冲这才点头,又是瞧着徐期:“你说那个是冒了我的名儿去的?”
“回大人的话,他是说按你意思去寻我的,再计较起来,是个姑娘先来看我,然后才引了那个老爷子来。”
韦冲点头,又问:“老爷子?是何等样貌?那个姑娘你可见过?”
“那老爷子身着白衣,只是衣裳有些发黄发灰,像是许久未曾打理。哦,好像是唤屈三,据说在营州少有名望,故而才唤的他,我也是听此才不曾有疑。姑娘我也见过,却是不下三次,实在咱们府里的人,我却是不知唤甚么的,既是如此,想来如今也是出府,再也寻不着了。”
“那就且不顾他。那个医工是唤屈三是罢?”话是罢了,韦冲又是重复一遍,望向老妇,“老医工啊,你可是有曾听过这个人的名字?”
“些许耳闻,我再想想。”老妇也皱起眉,伸手扶着额头,有了一会儿,忽而眼前一亮,她坐直身:“可是干瘦,不是胖的?”
“是。”徐期也道,“就是一个干瘦老头子的样子,胡须全是白的,瞧着有些邋遢。他还取了俩块儿木板,放到床上,然后按着我的胳膊号的脉,力道还挺不小。那时候,把我胳膊都按红了。”
“那就是了,没得错了。”老妇收回目光,仍是看向韦大人,“回大人的话,人是有这么一人,无子无女也没个伴儿。”
韦冲点头,接着问:“至于旁的呢?你还知道些甚么?”
“他啊,是有那么些的名声,却也并非都是好听的。”那个老妇说到此处深吸一口气,“对对对,他曾是与人有争辩,那人还是他所将治的。大家伙儿都说他啊脾性有些毛病,没多少人平素与他打交道,偏是一些奇症就他可医,故而还是有人寻他。不过呵,终究抵不过他脾气差,后头儿又出了些个事儿,具体如何都是没人知晓的了,就都只说他这么个医工有些疯了,就是见了,常是避开。”
韦冲稍稍点头:“那依你之见,那人是……”
老妇伸出手,且在空中指指点点,激动地讲:“要我说,他啊才不疯癫,只是个犟脾气,他认准了的就不许别人说别的话!可是心地终究该是好的……我也不曾想他居然如今作这事!”
徐期忽然想到甚么,插话问说:“你说他无子无女也没个伴儿?”
“是了!”
“坏了!”徐期忙是看向韦冲,双手抬起,规规矩矩行罢礼,“大人,小民有个猜测却是不知是否当讲。”
“如何?莫要慌乱,你说就是。”
“他既是如此没牵没挂,想是与咱们大隋也没有太多感情在,我怕他是……”徐期说至这里,恰时停住,然后只是低下头,“后面,我就先不讲了,事关重大,还请大人决断!”
“若是他投高丽,倒是符了近些天你身上的一些事儿,他要谋药了你,也是在理儿。”韦冲点头,忽然面色一变,终于意识到徐期所言究竟是个何事,遂又看老妇,“医者可会制毒?”
老妇把眉皱一团,过了好几个呼吸,她终于抬起脸望向韦冲,脸上似是写满了惊恐:
“医毒本就是一体,医工没有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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