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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点，结束加班，陈槐枝匆匆赶回家。
抠门老板把公司选在城郊，最近的地铁也要二十分钟。
黑夜里几盏忽明忽暗的路灯投下晦暗的灯光，几只蛾子拍打着翅膀聚集在灯下。树叶被风吹起，发出阵阵"沙沙"声，远处不知名的鸟一声尖锐的啼叫，划破夜色。
陈槐枝裹紧外套，三思之下还是决定打车。
肉疼地点了个司机，他蹲在公司门口抽起了烟。
大学毕业后自己自己生了场大病，病好之后错过了应届生身份，大学专业也不吃香，投了几百份简历才被现在公司录用。
公司不大，地理位置也比较偏，但饿死的骆驼比鸟大，多加点班工资还是可以维持日常生活的。
陈槐枝徐徐吐出烟圈，瞥见远处的灯光。
车来的倒挺快。
没多想他就踏入了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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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冷气开的很足，司机是个寸头的中年人。
"师傅，空调打低点，谢谢。"
陈槐枝拍拍司机的位置。
"晓得了。"
司机的声音冷冰冰的，没有一丝起伏。接着他以一个略显僵硬的姿势将手伸到控制台，拨弄几下。
"大家好，我是康建生活主持人小燕，今日本市新闻有以下……"
陈槐枝有点奇怪，也许司机有点开车时有听广播的习惯，他也没说什么。
这一路车都行驶得非常平稳，可以说是平稳得有点过头了。正常的车在路上行驶都会有颠簸，但这车开得像飞一样稳稳当当。
直觉不对的陈槐枝看向窗外，已经到了家旁边的小吃街。已入夜，整条街上却灯火通明。张飞麻辣烫，辣辣酸菜鱼，xx奶茶……每家每户都亮着招牌，敞开店门。各色霓虹灯掩映下，陈槐枝清晰看到没有一家店里有人。www.sxynkj.ċöm
陈槐枝瞄了眼车前镜，前座司机的脸开始慢慢膨胀，就像有人用针筒往里面注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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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广播主持人温柔亲切的声音便传来:
"据报道，一周前我市一出租车刹车失灵，冲进扬子湖。车辆遗骸已被打捞，涉事司机当场死亡，涉事车辆为康A8848……"
车窗倒映出陈槐枝惨白的脸，他哆哆嗦嗦打开打车软件。
司机康A49A8正在前往接单。
那这个司机是谁!
一股氤湿从座位上开始蔓延，车里开始肉眼可见的积水。
陈槐枝颤抖着手，掏出手机，给室友江淮发信息:
兄弟，我好像见鬼了
"到了。"
司机面无表情地转向陈槐，声调毫无起伏。他的整张脸完全被泡肿，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五官组以一种诡异的顺序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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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槐枝人都被吓软了，拉开车门转头就往家里跑。
陈槐枝与室友江淮合租了一个老小区，小区虽然老，但胜在基础设施完善。只是今天，这基础设施显然失了灵。
楼道的声控灯怎么都不亮，电梯显示满员，却迟迟不下降。
沉浸在刚刚见鬼的后劲里，陈槐枝是在不敢一个人摸黑走楼梯，只好又发了个信息给江淮:
我在楼下，来接下我行不？
信息迟迟没有回应。江淮是个全职网文写手，按理这个点他应该在家里码字啊。
陈槐枝心里一急，下意识想再抽根烟。这时，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从他的口袋里响起。黑灯瞎火的楼道里刺耳的手机铃声，放恐怖片里一定效果拉满，放现实中，他有些想哭。
来电人显示陌生号码，陈槐枝随手挂掉。可这位来电人接着锲而不舍地打来，几番下来，他只好接通了电话。
还好，没有什么午夜凶铃。打来电话的是康A49A8的司机，司机埋怨陈槐枝点了车又不在，打了电话还不接的恶习，顺便用本地话问候了一下他的家人。不过陈槐枝听不懂本地话，讪讪笑着应付了几句就挂了。
"咚咚咚。"几声脚步声传来，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楼梯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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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啊！你终于来了。"
陈槐枝差点喜极而泣。
江淮是个极为高挑的人，居家睡衣穿在身上，配着略长的刘海，有种独特的慵懒感。
"别傻站在那了，快回家吧。"
江淮不耐烦地朝陈槐枝招了招手。
"好好好。"
陈槐枝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楼梯间很狭窄，两个成年男性并排走还是很挤的。唐鹤开着闪光灯走在前面，向江淮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对了，你怎么没带手机?"
江淮平时手机不离身，今天见鬼的楼梯灯不亮，他却没带手机，这让陈槐枝有些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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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电了，在充电。"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上楼。
今天的江淮尤为话少。虽然以前的江淮话也不多，但和自己也是蛮有共同话题的。作为网文小说家，按理说江淮对于自己今天的见鬼遭遇应该十足好奇，可听完整个过程，他也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五楼很快就到了，两人齐齐进了家门。客厅里开着温暖的橙色光，六十寸大电视开着，正在播放某档综艺节目，主持人嘻嘻哈哈的声音很有感染力。
精神紧张了一晚上的陈槐枝放松下来，以葛优躺的姿势瘫在沙发上，什么也不想做。沙发上好像泼了水，有一块地方总是湿哒哒的。陈槐枝拿起茶几上的抽纸，就着湿透了的地方擦了擦。可那滩水渍像是活的一样，越擦越大，像出租车司机座位上的一样慢慢晕开来。
淡蓝色的沙发上一滩深灰色的水痕弥漫开来，滴在实木地板上，散发出河中生物独特的藻臭味。"滋啦——"客厅的电视一阵雪花，接着新闻女主持穿着职业套装干练的身影出现在了大屏上。
"据调查，涉事车辆康A8848受害者古海，男，43岁，20日夜晚刹车失灵冲入扬子湖……"
"据调查，涉事车辆康A8848受害者古海……"
"据调查……"
新闻永远重复着这几句话，陈槐枝再傻也明白了，闹鬼这事还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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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快跑!"
他拉开江淮的卧室门，却楞在了原地。
江淮好像料到他会来，就站在门边，一拉开门，陈槐枝就与他近在咫尺的脸打了个照面。
"为什么要跑呢?"
江淮的声音开始飘忽，就像有人在你耳边吹气。
"啊，我来给你介绍个新朋友。"
江淮嘴角开始疯狂上扬，从半圆弧扬到人类根本做不出的矩形，他的脑袋开始变形，像被压过一样，皱成一个核桃。恶臭的脓水从他的身体里渗出来，染绿了整洁的睡衣。蛆扭动着从眼睛里，鼻子里耳朵里出来，又"啪嗒"掉在地上。
这不是那个司机又能是谁!
陈槐枝吓得后退几步，扭头就跑。
地板上早已积满水渍，不知是河水还是脓水，滑腻腻的直打滑。他手脚并用摸到门口，却绝望发现门从外面锁死了，里面根本打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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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走，和朋友打个招呼呗。"
江淮，不，是那个司机顶着一张泡肿的脸，穿着江淮的睡衣，睡裤下没有脚，就这么慢慢飘向门口，看起来不是一般的诡异。
腐烂的臭味越来越浓，司机的脸也越来越近，客厅灯光暗了下去，陈槐枝绝望地闭上了眼。
"咔嗒。"
门锁一下子被打开，陈槐枝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个人拽了出去。
"别想跑!"
司机一声变调的咆哮，嘶吼着追了上来。
两条腿的人没有阿飘着跑得快，眼看司机就要飘到面前了，那人当即从裤兜里掏出一把米一样的东西，向着司机撒了过去。
"……"
趁着司机懵逼的空档，两人成功跑出小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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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啊哈啊。"
陈槐枝扶着腰大喘气，头上冷汗淋漓。好不容易缓了口气，才抬起头来打量救他的恩人。
这是一个清爽的少年，看起来有些自然卷的头发搭在额头，桃花眼里闪着光，微微扬起的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如果忽略他老头衫配塑胶拖鞋的打扮，说是高中生也不为过。
"谢谢"
陈槐枝真诚地向他道谢。
少年却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瞪大了眼睛:
"不不不，你也太见外了吧。"
接着，他小声嘀咕了一句:
"不过我也不算帮你啦，我是来帮你收魂的。"
"什么?收魂!帮我?"
一杀。
"对啊，帮你收魂，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我?死?了？"
二杀。
"对呀，你淹死在我的河里，我亲眼看见的。"
少年一脸诚实。
"淹死……"
三杀。
陈槐枝觉得自己今晚简直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先是撞鬼，然后被一个诅咒自己溺死了的神经病救了。
"嗯嗯，你说的对，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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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头就走，准备找个快捷宾馆应付一晚上。可在熟悉的街道绕了一圈，莫名其妙又绕回了原点。
而少年站在原点微笑看着他。
"别绕了，你出不去的。"
深吸一口气，陈槐枝忍住脱口而出的国粹。那就会会这个神经病吧，这样想着，他耐心问道: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死了了呢？"
"因为，我是河神啊！"
少年毫不在意他狐疑的眼光，笑出八颗整齐的牙齿。
"我他妈还海王呢。"
"先出去吧，这里不方便说，之后我具体跟你讲。"
少年打量了一下四周，走近陈槐枝。陈槐枝这才发现少年竟比他还高半个头。少年右手竖起两指，口中默念几句，在陈槐枝额头上画了个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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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周围的街景变得像4k电视一样清晰，接着无数水汽呼啸袭来，弥漫覆盖所有建筑。一会儿，水汽散去，街景也如海市蜃楼般徐徐消失，空气中只留下淡淡的皂香。
再回过神来，两人已站在一片公共墓地。淡淡月色为墓园里的白菊笼上一层柔光，一排排整齐的黑色大理石墓碑投下一片片阴影。
"走吧，先去你家。"
少年自来熟地拉起陈槐枝就往外面走。
月光倒映出两人的身影，两个人，一个影子。
墓园里有一块新碑，上面刻着:
古海，享年43岁。
这一通闹下来已经是凌晨三点。墓园和公司一个在城北，一个在城南，不知道那灵车是怎么飘移的。
出了墓园很远，在少年热切的眼光下，陈槐枝打了个车。
"我叫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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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你胸口有个平安福，是个槐木雕的道。你左腕上有个黑狗牙红绳，是陈列给你编的。"
"!?"
提到爷爷，陈槐枝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
"你怎么知道我爷爷的?"
"你从小体弱多病，那平安福就是你爷爷求我帮你雕的。我可是从小看你长大的"
陈槐枝父母早逝，由爷爷陈列抚养长大。而他天生体弱多病，爷爷不知带他去过多少次医院，抓过多少次药。四岁时某个算命的瞎子神神叨叨说陈槐枝活不到七岁，除非愿意过继给河神。
第二天爷爷就带他拜了河神。说来也怪，已是深秋，那日河岸野花在一夜间盛开，秋叶配鲜花，不是一般的诡异。顺河而下一个小小的葫芦，劈开看，里面是一个槐木平安福。
而那条河，如果没有记错，就叫"道河"。
"你左屁股上有个红色的痣，你三年级表白隔壁班花失败还哭了，哟，那小眼泪稀里哗啦的……"
"你闭嘴。"
陈槐枝扶额叹气。
因为爷爷的缘故，他本身并不是什么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而且今晚所遭遇的一切，都透露出不一般。
"叮咚。"
手机铃响起，是江淮发来的信息。
"我今天回老家了，不在康建。"
配图一张老家的青山绿水自然风光。
半小时后，出租车如约而至。
陈槐枝特地看了眼车牌:
康A49A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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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您!
这位司机是个三十多岁的青年，戴了副眼睛，认出这位乘客就是几个小时前爽自己约的，表情有些扭曲。
"我说你们小年轻大晚上不睡觉闹哪样？从城北到城南，胡闹。"
司机车前挂着一串辟邪铜钱。
陈槐枝看着这位眼镜司机，很是无奈。
我也想回家睡觉啊。
"喂喂，你看本市新闻，上周一辆出租车冲进扬子湖。"
谢道不知从哪里掏出个手机，指着黑漆漆的屏幕对陈槐枝说。
"听说是自杀喽，可怜啊。"
眼镜司机插了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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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师傅，这人为什么自杀啊？"
谢道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成功打开了司机的话匣子。
"古海嘛，我们这一带跑出租的都认识他。据说老婆赌博欠了高利贷，家里还有个女儿要养，所以跟个拼命三郎一样，什么活都接，抢了我们不少生意。不过人家生活也不容易，我觉得让点给他也不打紧，不过其他人就不这么觉得。"
"其他人?"
"她女儿有个同学的爸爸也是开出租的，小气吧啦的生怕别人占他一点便宜，在家里头天天教唆他儿子。他儿子也是个混子，听了他爹的话在学校里霸凌人家小姑娘。"
"大家都说古海是高利贷还不起自杀的，我倒觉得不是这样的，他还有女儿要养，不可能这么随便去死，况且他人还蛮阔达的，里面肯定有隐情。"
"不过人已经没了，说是顶不住压力自杀，警察也结案了。有些人啊，有些时候连自己怎么死都决定不了"
眼镜司机故作深沉地感叹一句。接着话锋一转:
"到了，下车。小年轻记得早点休息啊。"m.sxynkj.ċöm
江淮不在家，在谢道的死皮赖脸下，陈槐枝只好让他借住一晚。
公司那边他跟主管请了两天病假，今晚实在是太乱了，他觉得自己需要时间理清一切。
刚刚在等车时，谢道跟他讲了个大概。
河神并不是传统意义上某个神仙，他可以是树，可以是鱼，可以是人。河神专门掌管一条河，除非河死亡，不然他们就是永生的。动植物转化的河神吸收天地之灵，法力强大。而人类转化的河神，想要施展法力，则需要借用人类的一些小智慧，比如道士三件套:黄符，桃木，糯米。
总之谢.活的长.道与人类除了寿命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异，甚至可以称作活的长的道士。
陈槐枝小时后被过继给谢道，由他为自己挡三次劫。挡劫相当于续命，不过每次续命都要求续命者或亲属积累一定功德。作为河神的继子，积累功德的办法就是和河神一起超度冤死在河里的怨灵。
陈槐枝七岁时死了一次，二十三岁时死了一次，都是陈列为他积的德。因为陈列不喜欢谢道与孙子接触，所以谢道也没有明着出现在陈槐枝面前。
"你一个星期前死了，现在头七过了，我要来收你的魂。"
在陈槐枝家里，谢道悠哉悠哉品着82年的冰可乐。
"那我不愿意呢？"
"我不介意采取强硬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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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真的没死啊。"
陈槐枝哭笑不得。
"喏，我还能拉易拉罐呢。我要是灵魂的话手早就透过去了。"
"一周前我确实看到你跳进我河里。不过你的情况确实比较复杂，但我可以肯定的说，你死了。"
"……"
陈槐枝想把可乐浇他头上。
"收你的魂又不是要你的命，你别忘了我还可以帮你挡劫。"
吓够了陈槐枝，谢道才慢悠悠说:
"既然陈列死了，那就只有你一个人积德了，跟我干，你能活，不跟我干，你必死。"
活像黑心煤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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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能知道我怎么死的吗？"
死也要死个明白。
"行，我也想知道你怎么死的。"
几百年来陈槐枝是他见过第二个半死的人，自己不知道自己死了，仍然能和正常人一样生活，他也很好奇。
对不起！这几天忙晕了真的来不及写了。没抢到机票从家里坐车到四川四川这边疫情又很严重各种检测，各种申请。真的很抱歉确实没时间写了，但是平台要求4000明天一定补完坑，再次抱歉各位支持我的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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