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鹤耳吓得一个哆嗦,猛回头看,直接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那人脸色苍白,两颊瘦削,唯独一双眼睛乌黑发亮,活脱脱一副兔子精样。

  他也不见外,直接将手向陈鹤耳面前一伸:

  “糖人呢?”

  “你谁啊你?”

  陈鹤耳抱紧双臂,狐疑地盯着他。

  那人有些惊异,歪头打量起陈鹤耳,片刻咧起嘴角:

  “喏,那张纸就是我写的。”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便是陈鹤耳手中攥着的宣纸。

  你是颜长卿?

  陈鹤耳狐疑盯着他,犹豫是否要信任他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展厅门口逼近。

  颜长卿脸色大变,拽着陈鹤耳躲进一个角落。

  “你听着,我没有骗你,我就是颜长卿。现在情况紧急,你待会要是能带我溜出去,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话正说着,一群伙计拎着家伙,挨个检查起来。

  几位穿金戴银的贵妇人不情愿地站起来,待仆人们里外检查完后,才怨声载道地坐回隔间。壹趣妏敩

  陈鹤耳和颜长卿躲在后排隔间旁边的一展雕花鸟屏风旁边。仆人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双方的心眼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面无表情地仆人们终于走到他们前面的隔间前,可当他们撩起里面的风帘,看到里面坐着的人时,空气瞬间死寂。

  “查吧。”

  沉稳的男音从隔间中传来。

  “……”

  “这……怎么敢麻烦冯将军呢”

  领头的那位仆人此刻笑的比哭还难看,连忙赔礼道歉,同时示意其他人退后。

  待仆人们全都离开后,陈鹤耳两人才长长虚了口气。

  “御星将军居然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待在宫里么。”

  颜长卿低声嘀咕。

  “御星将军是谁啊?”

  陈鹤耳好奇地探头。无奈被屏风遮挡,只能看见前面的隔间里端坐着一位高大的男人。

  “你连御星将军都不认识?”

  颜长卿拉下她即将探出去的半个身子,悄悄捂着嘴说道:

  “他可是大汤开国以来最年轻的骠骑将军,一举横扫匈奴打到了狼居山。你居然连他都不认识。”

  顿时陈鹤耳对这位年轻将军更感兴趣了。还没等她再次探出脑袋,又被颜长卿一把拉下来。

  “你知道他除了战绩以外还以什么闻名吗?”

  颜长卿直愣愣盯着她,让陈鹤耳有些发慌。

  “什么?”

  “屠城。”

  两人沉默了,似乎有一阵凉风从陈鹤耳脖颈后掠过。她突然开始庆幸自己没有探出头,不然现在就可能身首异处了。

  此时唱衣现场早已到达了气氛高/潮,主持现场的一位僧人预展出一副西域宝石莲瓣纹金耳坠时,所有人都轰动了。

  就连颜长卿也愣住了,呢喃道:

  “莲瓣纹金耳坠,董贞皇后……”

  现场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开始出价。

  “三百两白银。”

  “我出五百两。”

  “我出七百五十两。”

  ……

  当价格达到惊人的两千两白银时,现场突然陷入了死寂。

  “两千两,黄金。”

  是那位御星将军打破了死寂。

  那一刻,陈鹤耳似乎能想象到那人投标时从容不迫的表情。

  人群在震惊后一片哗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寻找这位大手笔的客人。

  最后还是僧人制止住了喧闹,确定没有人再次叫价后,他微笑道:

  “恭喜施主拔得头筹。”

  趁着陈鹤耳发愣的空档,一旁的颜长卿拉住她的衣袖,不由分说将她拉出展厅。

  就在踏出门的那一刹那,陈鹤耳对视上了一双碧色的瞳孔。如同草原上的野狼锁定猎物般的视线死死盯住她,她顿时毛骨悚然。

  穿过弯弯绕绕的通道,两人才绕回门口。此时店里的跑腿和小厮已经寥寥无几。

  “所以说,你真的是颜长卿?”

  陈鹤耳一脸怀疑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后者不老实的手已经探进袋子里,摸出一根糖人,悠然自得地品尝起来。

  “不然呢。”

  “那你为什么要从自家楼里逃出来?”

  “……”

  颜长卿语塞片刻,还是满面凄悲地坦白:

  “家丑啊,家丑。你可知那城北柳公,家里有一千金,待字闺中多年。一次偶然的邂逅之后,谁曾想那柳小姐看上了我。"

  "那不挺好的嘛,女未嫁,男未娶,你就答应她呗。"

  陈鹤耳不解问。

  闻言,颜长卿眉头皱地更紧了,悲伤得似乎下一秒眼泪就要喷涌而出。

  "你可知那柳小姐待字闺中多年,是多久?"

  不等陈鹤耳回话,他伸出手指,比了个"四"的形状。

  "四年?按十六岁待字闺中算柳小姐也才二十岁呀,不正值青葱年华么。"

  陈鹤耳还是不解。

  "可是她在闺中待了四十年啊。"

  ……

  两人之间突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半晌,陈鹤耳才讪讪道:

  "原来是柳阿姨啊,打扰了。"

  颜长卿白了她一眼,才徐徐往下说:

  "我本心有所属,可迫于家族威压,被软禁在清宵楼,只能半夜偷偷传信给糖人李,让他的跑腿来一趟助我一臂之力喽。”

  陈鹤耳认真听着,捕捉到重点词语:

  “李师傅帮你,怎么帮你?”

  颜长卿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也降了八个度:

  “本来想着来的若是唐人李,就就地打晕,套上他的衣物,便可以溜走了。”

  如果说之前陈鹤耳对颜长卿还有那么一点点同情,现在就只剩下无语了。合着我要是个男人,结局是被打晕啊。

  颜长卿偷偷打量陈鹤耳的脸色,趁着空档瞄准店门口没人,撒腿就跑,却被陈鹤耳揪住衣领。

  "等等,你还记得你答应我什么了吗?"

  "什么?"

  颜长卿一脸迷茫。

  “你刚刚说如果我能帮你逃出去,就满足我的需求,所有。”

  陈鹤耳贴近颜长卿的脸,微微一笑。

  颜长卿刚想插科打诨混过去,就看见陈鹤耳张开嘴,一副马上就要吆喝人的架势。

  此刻的颜长卿怕极了,眼前陈鹤耳的清秀的脸越看越像地狱里的罗刹。

  “行行行,你要什么就说吧。”

  他举手求饶,接着可怜巴巴抬头盯着陈鹤耳:

  “但是家里的大部分资产都是我大哥颜长玉管,我就管些饭馆茶坊,您开口的时候能小点么?”m.sxynkj.ċöm

  陈鹤耳见目的已经达成一半,不由地勾起嘴角:

  “我不要你的店,要不我们做个交易吧。”

  接着,她不紧不慢道:

  “你知道什么叫做外卖么?就是店家接单,有专门负责跑腿的小厮有偿将所点的食物送给各个客人。我打算办个专门的外卖平台,可现在缺少加盟商家,我看你的店就很不错。”

  “所以,你不直接要我的店,而是间接利用我的店做生意?"

  颜长卿小心翼翼问。

  "可以这么说,但是人手,车马之类的还是……"

  “懂,我来提供。”

  颜长卿毫不犹疑应下,窥视门口片刻,接着慌不迭地离开,留下还没反应过来的陈鹤耳。

  谈判出乎意料的顺利,可陈鹤耳目送颜长卿一溜烟跑走后还是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自己的事业就要开始了,偌大的京城里会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吗?彼方似乎是看不清的未来,但自己只能站在独木桥上一步步前进,尽管掉下去就会粉身碎骨。

  这时,她脑海中莫名浮现出那双如翡翠般的双瞳。那位冯将军在西北荒漠挥刀驰骋时也会有这种迷茫吗?

  陈鹤耳突然被自己脑中浮现的念头逗笑了,他是英勇的将军,怎么能和自己相比呢。

  夕阳西下,夜市的商人熙熙攘攘挤在街上招揽客人,勾栏里早已大张旗鼓,乐声震天。胭脂水粉的香味渐渐浓了起来,远处富家小姐乘着马车缓缓移动。

  “走吧。”

  陈鹤耳牵住骡子,拍拍衣角,走上回程的路。一骡一人踏着晚阳,窄窄的深巷里她的身影被拉得很长。

  *

  “崔三娘,又有新订单喽啰!”

  短布衫打扮的小姑娘一蹦一跳跑向陈鹤耳,手腕上一对银镯子上的铃铛碰撞出清脆的声音。小姑娘名叫十五铃,是陈鹤耳不久前在送买卖时捡到的。

  初见十五铃是在一座落败的道观,唯一的老道士出门做法,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陈鹤耳心疼一个小姑娘无依无靠待在观里,饿得面黄肌瘦,便将她领了回来,偷偷养在崔府小院里。

  幸好十五铃天生聪慧,机灵讨巧,没几天就和陈鹤耳打了个熟。不久前她提出帮忙陈鹤耳的外卖大业,陈鹤耳熬不住她的祈求只好答应。

  几周下来十五铃送起外卖来也是轻车熟路,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陈鹤耳半瘫在木躺椅上,头枕着白绢的一角。白绢上板正地写着三个黑字“饿不司”。随着春日微风的清拂,白绢荡出好看的褶皱。

  说到这外卖店的招牌,却是陈鹤耳提灯夜战,费劲心思取出来的。“饿”字简洁明了,能与饥肠辘辘的客人产生深刻共鸣。“不”谐音“否”,遵从文言文通假规律,一语双关,文化水平点满。“司”则体现她经营的正规性,乃一家堂堂正正经营的小店。

  同时“饿不死”谐音饿不死,言简意赅,雅俗共赏,能够有效吸引创业初期的中低端用户。

  这个朝代没有先进的互联网,交流都需要飞鸽书信。

  在颜长卿的帮助下,他店里的十几名小厮任陈鹤耳差遣,一旦有谁想要点外卖,只需派人指明你想选购的菜品,专人便会跑到指定食肆为您点单送回。

  而这么一家初出茅庐的外卖店,名不起眼,开始时顾客可以说少得可怜。开驿站花费了陈鹤耳所有的钱,刚开业那几天,陈鹤耳的头发是大把往下掉。

  无奈之下,陈鹤耳在兼职老板和跑腿的同时,也担任了推销一职。几番被守门拒之门外的同时也磨炼了她的脸皮,现在她也能够熟练插科打诨,推销店铺了。

  “三娘,你没事吧?”

  十五铃歪过头来打量陈鹤耳。

  立夏后生意好转起来,司里几个人手根本不够用,陈鹤耳已经连轴转了几天了。

  “没事没事。”

  陈鹤耳故作无事地摆了摆手,接着撑着身子,从木躺椅上起来。刚一站起来,一阵眩晕感如大钟敲响般震得大脑“嗡嗡”响。原主比自己想的更加虚弱,前几日她差点因为低血糖晕倒在街上。

  “你还是歇息着吧,这单我去送吧。”

  十五铃关心地劝阻,说罢就抓着订单跑出驿站。自己竟然不如一个孩子,陈鹤耳心中五味杂陈,更是暗暗下决心要做好饿不司。

  “请问有人吗?”

  狭窄的驿站门口突然覆盖上大片阴影,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向店里走来。

  陈鹤耳瞪大了眼睛,眼见一袭青衫的男人走进了驿站。那人俊朗非凡,褐色带卷的长发随意挽成一个发髻,五官如雕塑般深邃。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便是那双绿眸,一眼望去深不见底。

  绿瞳!

  陈鹤耳立刻认出那双残忍又冷酷的眼睛,唱衣会上那不经意的一暼瞬间涌上她的脑海。

  他就是那位骠骑将军,那个唱衣会上一掷千金,又性情弑杀的男人。

  “原来有人在啊。”

  “嗯,呃,请问客官你需要什么……外卖服务?”

  陈鹤耳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以前看话本里的将军英勇威猛,敌人能被他的气势吓得屁滚尿流。今天他站在面前,她才知道话本不是夸张,是写实。

  “听说这开了间外卖店,还蛮新奇的。那你给我推荐些菜品吧。”

  那人话音未落,陈鹤耳早已胆战心惊地推销起来:

  “当前与我们合作的食肆茶楼主要有八间,其中三间位于中华街直走就能到非常快。其他五间分别坐落在春苑街白鹤巷乌衣巷,特色美食不多都是坑钱的。我推荐中华街的贺秋阁的早茶和淳晨馆的生烤狍肉,一般人都需要加二两运费,今天您是本店幸运用户所以运费全免!”

  一口气说完陈鹤耳差点接不上气,缓冲片刻才看见将军饶有兴致地盯着她。

  “那就生烤狍肉吧。”

  这是,陈鹤耳问出了她后悔一辈子的问题:

  “要辣吗?”

  “嗯,随便来点辣,晚上寄到将军府。”

  他轻飘飘嘱咐。

  陈鹤耳赶紧忙着手写订单,等她手忙脚乱操作完后,才发现那人早已离开多时,只留下桌上碎银几两。

  门外另一位俊美的男人牵着高头大马,跟随冯骁的步

  门外另一位俊美的男人牵着高头大马,跟随冯骁的步伐走向将军府。

  “朝廷里一帮老古董,跟他们说个话真的是累死人。对了,没想到你会对这种街角小店感兴趣,外卖是吧?听起来还蛮新奇的。”

  宋智江握着马绳,随口问道。

  “在外面待久了总要回来试试新事物的。”

  冯骁回望街角那处矮小的驿站。自己并不是热衷于新鲜事物的人,但路过时门口处露出的那节轻盈的裙边总是让他浮想联翩。强烈的直觉驱使着他挪步,仿佛错过了就会永远失去什么东西。

  他赌对了,那张故作镇定的脸,和时不时瞟着自己的脸,她就是唱衣上那个姑娘。

  她一定想不到自己还记着她,但她似乎很怕我。还想到这,他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有这么恐怖吗?

  宋智江看着自己冯骁无意识地抚摸脸颊,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不是,几个糟老头联合施压而已,不至于逼得老大精神失常吧。

  另一边,陈鹤耳的订单写到最后,毛笔却没了墨。等重新磨完墨,再次坐到案台前,脑中却空空如也。

  将军走前说了什么来着?哦加辣,他说的是什么辣度?撒点辣?变态辣吗?

  陈鹤耳拼命在脑子里搜寻冯骁说过的话,最后得出结论:像御星将军这种驰骋沙场的猛将,口味也一定是非同一般,应该是变态辣没错。

  就这样她自信地在白宣纸处提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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