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家回来是大事。
韩工老两口一大早就开老葛的大踏板带着小菡菡赶到白龙港,一个帮着收拾家里,一个准备午饭。
老韩是中午十二点到的白龙港,客轮停航,小001依然需要靠泊,客运码头的趸船还在,老韩老两口和韩申两口子把船系泊好就上岸吃饭。
久别重逢,别提多高兴,两位老爷子中午喝了一瓶半酒。
韩申没喝,不是不会喝,也不是不想喝,而是下午有一大堆事,要把船上能搬的东西搬上岸,然后把船开到吴老板船厂除锈刷漆。出来那么久想孩子,晚上还要回陵北的家,跟岳父岳母和孩子团聚。
老韩老两口吃完午饭坐吴老板安排的车,带上几件换洗衣裳,跟韩工、向主任一起来市区。
他们原本不想来的,毕竟住市区没住白龙港舒坦,可向主任早帮他们安排好体检,加上很久没见过儿子,几经权衡还是来了。
晚饭安排在“川府老陈”,天没黑他们就来了。
不是急着吃饭,而是想看看从西川来的亲戚,顺便看看爱东帮他姐夫找的店面。
店面不大,面积很小,并且在一条小巷子里。
向主任抱着小菡菡里里外外看了看,走出来问:“爱东,在这儿开店能行吗?”
“我姐夫来开的是小吃店,又不是开大饭店。”向爱东回头看看里面,一脸不好意思地说:“挤挤能摆六张小桌子,有这么大够了,再大房租也贵。”
“这两间多少钱一个月?”“800。”
向帆没做过买卖,担心娘家侄女婿赔钱,追问道:“真要是把店开在这儿,能把房租和两个人的工资赚回来吗?”
“应该能,肯定能!”不等向爱东开口,红梅就眉飞色舞地说:“姑,这附近有好几個大商场,有好多卖手机的,只要人多生意肯定不会差。不信你等会儿去看看巷口的面馆,生意好的忙不过来。”
向帆还是不放心,苦着脸问:“这儿是滨江,不是老家,有人喜欢吃酸辣粉吗?”
“有,年轻人都喜欢吃辣。”“是吗?”
“真的,等会儿你们就知道了,我们店做的是正宗川菜,生意好的不行!”
老韩做了那么多年运输生意,觉得年轻人就应该出来闯闯,在老家上班拿死工资能有什么出息?
他从韩工手里接过烟,笑道:“投资又不大,先让孩子们开着试试。”
“亲家,你说的投资不大要看跟谁比,不是个个都有你这魄力,想换船就换船的。”
“不换不行,运价那么低,费用那么高,如果当时不下决心换船,还是以前的小船,现在真没法儿跑。”
跑水运船越大平摊到每吨货物上的运输成本越低,事实证明之前换船是换对了,不然现在真竞争不过人家。
聊到投资,聊到换船,老韩一脸得意。
晚上吃饭,原本是韩工请客的。
老韩虽然背着贷款,但做的是大生意,加一次油就要上万,吃顿饭算什么?坚决不让亲家请,再三跟老板、老板娘强调必须由他买单。
亲戚来吃饭,每次都给钱,这就是照顾饭店生意。向爱东和红梅很有面子,干活儿都比平时有劲儿。
菜点好了,坐在包厢里边聊边等韩向柠。
向帆看着时不时进来帮着倒茶的红梅,感叹道:“亲家,这两个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我妈、我嫂子和我侄女、侄女婿不是要来吗,我想着让我妈住我家,再让三儿帮找个地方让我嫂子和我侄女他们住,结果两个孩子自个儿找好了。”
亲家的母亲就是儿媳妇的外婆,亲家的嫂子就是儿媳妇的舅妈!
人家从那么远的地方来,老韩也觉得应该做点什么,好奇地问:“他们找的什么地方,打算等老太太来了,让老太太住哪儿?”
“住楼上。”向帆指指头顶,苦笑道:“两个孩子在楼上租了套两居室,钱都给房东了,房子也收拾的差不多了。”
韩妈忍不住问:“多少钱一个月?”
“这附近都是大商场,租房子的人多,房租比别的地方贵,一个月要320,水电费另算。”
“老太太跟你嫂子住一起,比住你家自在。菡菡在东海上学,你们要去东海带菡菡。她跟三儿、柠柠一起住肯定不习惯,而且三儿和柠柠一个比一个忙,也没时间照应老太太。”
“是啊,好在菡菡快放寒假了,等菡菡放了假就回来陪陪我妈。”
“放假,外婆,我什么时候放假!”菡菡顾不上再玩爷爷刚才买的玩具,一脸欣喜地问。
这孩子,一点不像她爸她妈,她就是不喜欢上学。
向帆正不知道说她什么好,韩向柠在老板娘和红梅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市领导要低调,老板娘现在不再叫她韩市长,也跟红梅一样叫姐。
“你们忙你们的,刚才外面又上了一桌人,赶紧去招呼客人吧。”
“行,那我先出去了。”“忙去吧。”
韩向柠目送走老板娘和表弟的小女朋友,赶紧跟公公婆婆打招呼。
她以前是港监,老韩老两口有点害怕她。
现在是长州的常委副市长,老韩老两口见着她更忐忑,坐在亲家身边很不自在,忙不迭“汇报”起这大半年的“工作”。
“上个月跑了一趟槐阴,跟过五关斩六将似的,走了一路被罚了一路。运河沿线的地方海事越来越不规矩,连我们陵海的船都罚!”
“爸,你又超载了?”
“没有!”当着儿媳妇面老韩不敢抽烟,可一紧张、着急又想抽,有些手足无措地说:“入秋之后运河水位那么低,我们是大船,吃水深,就算想超载也超载不了。”
韩向柠瞪了不遵守就餐纪律想直接上手的小菡菡一眼,问道:“那他们为什么罚咱家的船?
“鸡蛋里挑骨头呗,实在挑不出毛病就让我们排长队。运河上那么多船闸,不认罚他们能让我们排五六天。一个船闸排五六天,三四个船闸就是一个月,他们耗得起我们耗不起。”sxynkj.ċöm
地方海事是自收自支的事业单位。地方上的那些同行就靠罚款发工资,甚至有创收任务。
韩向柠看不惯一些地方海事部门的做法,但看不惯也没用,正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韩工连忙岔开话题:“柠柠,三儿真来不了?”
“来不了,他们分局辖区发生了命案,他是分管刑侦的副局长,要组织侦办。”
“再忙吃顿饭的时间应该有吧。”“他是专案组的副组长,上级对命案又很重视,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哪走的开。”
亲家年头出去,年尾回来。
平时倒是经常航经滨江,但为了多赚点钱只能路过。
大禹治水只是三过家门而不入,亲家大禹厉害,一年不知道路过多少次滨江,甚至要靠泊滨江的一些码头装卸货物,可就是没时间上岸看看儿子。
韩工知道亲家想儿子,笑道:“你打电话问问,他说不定有时间呢。”
“亲家,别让柠柠打了,既然三儿忙就算了,毕竟工作要紧。”
老韩话音刚落,韩妈也急切地说:“柠柠,我们吃我们的,再说我们这次回来又不急着走,要等过完年再出去。”
“妈,我先打电话问问,他实在来不了就算了。”韩向柠也意识到公公婆婆很久没见过三儿了,掏出手机一边输入学弟的号码,一边笑道:“爸、妈,离过年还有一个月呢,你们在家也没什么事,不如去东海住一段时间。”
“好啊好啊!”小菡菡立马来了兴致,摇晃着老韩的胳膊欣喜地说:“爷爷去东海,爷爷去东海!”
“我们去东海做什么?”
“帮着带菡菡啊,还可以顺便去韩宁姐那儿看看,电话通了,我先接电话。”韩向柠笑了笑,举着手机问:“你在哪儿,能不能出来吃顿饭?”
“我在走访询问,我刚吃过。”“在哪儿走访询问?”
“柠柠,你在哪儿?”
“我在川府啊,爸妈都在,就等你。”
韩渝根据蒋支刚从服装代工企业调查到的一条线索,刚走访询问完一家专门销售外贸服装的商店出来,扶着警车门说道:“你们在川府是吧,我离川府不远,我顺便过去跟我爸我妈打个招呼。”
“行,我们等你。”韩向柠放下手机,笑道:“爸,妈,三儿马上到。”
“他工作那么忙,来做什么呀。”“爸爸,爸爸,我要爸爸!”“菡菡,你又不听话了?”
“妈妈坏!”家里这么多人小菡菡最怕妈妈,但今天爷爷奶奶回来了,她有恃无恐,从爷爷大腿上爬到奶奶怀里,搂着奶奶的脖子告起妈妈的状。
韩妈笑的合不拢嘴,老韩也忍不住笑了。
见女儿又要给菡菡上规矩,韩工连忙打圆场,说今天是团聚的日子,用不着管那么严。
两个给香港服装公司代工的厂家,已经找到了其中一家的负责人。
正如之前所料,流入内地市场的那款外套都是由于质量问题出口被打回来转内销的。皋如厂家内销的这一批量不大,只有三十二件。
人家在皋如城区开了一家专门销售断码或出口转内销的直营店,直营店拿走了二十件,卖掉了六件,还有十四件在店里。
至于那六件的卖给了谁,店长想不起来,营业员一时半会儿联系不上,要到明天才能找到人。
还有十二件批发给了市区的一家外贸服装店,卖掉了八件,还剩四件。能舍得买那么贵衣裳的顾客不多,老板娘仔仔细细看了好一会儿被害人的照片,用肯定的语气说之前没见过。
熟州的那家代工企业是柳贵祥负责调查的,柳贵祥这会儿刚赶到工厂,还没见着负责人。
进展不大,韩渝真有些焦急。
警车驶到“川府老陈”门口,连安全带都忘了解,就急着推门下车,想跟老爸老妈打个招呼继续去办案。
“韩局,安全带。”
“哦。”
韩渝意识到自己太急了,急忙解开安全带,扔下一句“我马上回来”,便推门下车往店里走。
“姐夫,姑姑姑父和姐都在里面,菡菡也在里面!”张红梅一直在等,一看见警车立马迎了上来。壹趣妏敩
“在包厢?”
“嗯,姐昨天打电话让我留的。”“你忙你的,我进去跟她们打个招呼就走。”
“姐夫,等等,你东西掉了!”
“掉什么了?”韩渝下意识回过头。张红梅跑过捡起来看了看,抬头笑道:“照片。”
“看把我给忙的,总是丢三落四。”
韩渝正准备伸手接照片,张红梅竟凑在灯箱下看着照片问:“姐夫,这个女的是不是病了,怎么这个样子?”
“不是病了,是死了。别看了,给我,看了晦气。”
“死了!”张红梅大吃一惊,赶紧把照片还给姐夫,想想又喃喃地说:“看着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韩渝接过照片往里走了几步,猛然回过头:“红梅,你见过照片上这个女的?”
“好像见过,不是好像,是肯定见过!”
“在哪儿看见的?”“我想不起来了。”
“好好想想,这对姐夫很重要!”韩渝顾不上进去跟老爸老妈、岳父岳母打招呼了,立马转身把小表弟的小女朋友拉到警车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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