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过去那些事,周隐面色浮现出不自禁的薄薄蜜色,结果一抬头就看到捧着一堆杂物站在门口的陆北柠。
高志国一愣,“哎,这不小陆吗?你在这干嘛呢。”
陆北柠没想到周隐也会在这,一时间也微微怔住。
但外人在她不想跟周隐“挤眉弄眼”,就佯装成纯洁的上下级关系,直来直去地说了声,收拾东西,然后沾着灰的小手无意识往脸上一抹,故意生疏地说,“周总好。”
这一叫不打紧。
周隐那点笑意打着旋儿似的垮到嘴边。
高志国也是人精,干笑两声,“那你们聊,我有点事先下去哈。”
说完大胖身子迈着小碎步朝电梯间走去。
这下十三楼只剩他们两个。
周隐抄着西装裤袋,长身玉立地在走廊上站了会儿,阔步走到杂物室门口,闲闲倚着门框,“谁让你来这里收拾的。”
陆北柠背对着他,按部就班地整理着a4本子,“我自己啊。”
说完一扭头,看向周隐,“不行吗?”
周隐走到她身后,从口袋里抽出纸巾,朝她脸上蹭,“没不行,但你也别把自己弄成花猫。”
陆北柠下意识往后缩了下,但没躲,任由他把脸上那块灰擦掉。
顿了顿,她有些试探地问,“你开完会了?还是刚上来。”
周隐还是比较了解她那间歇性犯怂的性格,轻笑了声,故意逗她,“怎么,想问我结果?”
陆北柠抿唇,明显一副非常想知道,又不敢知道的样子。
周隐见她这样,逗弄心思更甚,装模作样一点头,“嗯,就是你想的那样。”
“……”
陆北柠脸色僵掉,抬眸看着周隐那一脸严肃的神容,心口咯噔一声,“还真输了?”
话音刚落,就见周隐那冷月清霜般的眼底荡起不怀好意的笑。
陆北柠反应过来,把沾灰的本子朝他那身精致的西装上一拍,“耍我很好玩是不是。”
周隐挑眉,不置可否,“你就对自己这么没信心?还要跑到楼上来躲着?”
被拆穿心事,陆北柠面色讪讪,只能转过头去熟笔筒里的圆珠笔,讷讷道,“又不是你比,你当然不紧张。”
“怎么不紧张。”
周隐微微俯身凑到陆北柠耳边,磁性又撩拨嗓音落在她耳畔,半开玩笑似的,“我紧张得要命。”
陆北柠稍一侧头,就看到男人那张近距离放大的三分之二俊脸。
近到只要她再不小心一点,嘴唇就要碰到他的下颌线。
心跳刹那没出息地加速。
陆北柠往后退了一步,刚要说少来,却完全低估了这小小仓库的容纳空间。
薄背无意识地抵住身后摇摇欲坠又硕大的置物架,只是一瞬间,就听“哗啦”一声,头顶上方不知道什么东西噼里啪啦往下落。
陆北柠被这硕然的动静吓得神经一哆嗦,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面前的周隐大力拽进怀中。
那是一个已经陌生了很久,却又让她倍感熟悉和安全的拥抱,有曾经让她为之神魂颠倒的体香,也有男人该有的温暖坚实和柔韧。
直到最后的大铁盒子落下来,陆北柠才发现周隐从头到尾都在护着她,不止是身体,还有那双手。
上面那些成片的玻璃制品,和亚克力零件落下来的时候,他怕砸伤陆北柠,第一时间用手挡住她的头,而后才把她拽到安全位置。
但两只手也因此划伤,殷红的血顺着掌心纹路哗哗往下淌。
陆北柠人都傻了,周隐却只是皱了下眉,低骂了声,“谁他妈把这些破烂放这。”
骂完就问陆北柠,“伤到你没?”
陆北柠哪还顾得上自己,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走。
这姑娘平时看着身娇体软,着急起来手劲儿比谁都大,脸色也燥热得泛红。
正热热闹闹摸鱼的众人一看周隐进来,简直跟掐死似的熄了火,刚好乐慧经过,看到周隐两只手都沾着血,脸色一变,“这是怎么了?”
周隐还没开口,陆北柠就起身,神色不大自然地说,“刚刚仓库货架上的东西掉下来,砸到了。”
那绯红的小脸,几分忸怩几分担忧。
乐慧左右一看,“这不行啊,伤口有点儿深,要去医院缝针。”
陆北柠神色一愣,睁大眼。
周隐从她脸上瞧出害怕,不甚在意地笑,“哪儿那么严重,简单包扎一下就行。”
“那怎么行。”
乐慧表情无语,“之前我儿子手划伤,还没你这个严重,随便包扎都感染了,你这得赶紧去医院,不能拖。”
听她这么一说,陆北柠心思都飞没了,还好乐慧帮忙给周隐做简单包扎,两个人去了洗手间冲洗上药,陆北柠则留下来给高志国打电话,让他过来一趟。
然而高志国还没到。
项目2组的组长就提前过来找陆北柠,这组长是典型的理科男,脑子里只有一根弦,根本没看清情况,就说想和她谈谈游戏原画的事。
只是没想到,这一开口就撞枪口上。
陆北柠本就烦躁,丝毫没顾情面,“你们项目2组不是有自己的美术吗,找我干什么,我就一个前台。”
她声音不大不小,办公区那边的员工都能听到。
2组组长没反应过来情况,还解释,“是这样,你不是跟林秋可比赛画鸦神吗,你赢了,网友那边都喜欢你的画风,所以我过来跟你商量一下——”
后面“咱们接下来怎么合作”的话还没出口,就被陆北柠怼回去,“你是不是没搞清状况,我和林秋可比赛是比赛,但不意味着我要对2组的美术负责,怎么,我接下这游戏的美术,她美术副组长的位置给我做吗?”
几句话里没一个脏字,却字字往人脸上扇。
那边妆都哭花了的林秋可登时从座位上弹起来,刚说一个“你”字,就被她旁边的好姐妹拉着坐下。
2组组长也没想到陆北柠这小绵羊能咬人,又无语又憋闷,转头无奈回去了。
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结果在医院,周隐刚缝完两只手,就接到2组组长的电话。
这组长也是个脑袋憨的,完全没听出来对面是公放,就这么大着嗓门告状。
先是简单说了遍来龙去脉,然后就开始抱怨,说这小丫头太傲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嚷嚷,谁的面子都不给,还说不都是来打工的,这么横回去做大小姐好了。
这会儿陆北柠刚从楼下开完药上来,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眉头一簇,还没反应,就见周隐十分不留情面地截住话头,嗓音又冷又厉,像是压着滚烫的火气,“我的人不是来给你打工的,听明白了吗?”
“还有我郑重警告你,这组长你能做就做,不能做就今天就给我滚蛋。”
话说完,他那只伤得更重的手,二话不说把高志国手里的手机拿过来挂断。
刚包扎完的伤口渗出丝丝红血。
不知道是疼的,还是不爽,男人长腿撑地,靠坐在冰凉的墙壁上,眉宇间是许久未见的戾气和锋冷,胸膛缓慢地起伏。
高志国在旁边给他顺气,“哎呀,那大傻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你犯不着跟他生气。”
周隐神色不耐,抬眼就见拎着水和一塑料袋药站在身后的陆北柠。
高志国一乐,“正好正好,弟妹上来了,快来给哄哄。”
“弟妹”二字叫得陆北柠脸色瞬间不自在。
周隐哽了下,皱着眉用气音对高志国骂了声“滚”,高志国胖脸堆笑,“滚就滚,我现在就下楼。”
说着,他跟陆北柠打了个点头招呼,给俩人让出位置来。
陆北柠在周隐定定凝视的目光中走过去,见他两只手绑的跟木乃伊似的,反套路地噗呲一笑。
周隐本来就不大舒服。
被她这么一笑简直无奈。
也不吭声,也不生气,就这么故作颓丧地靠坐在那儿,目不转睛地瞧着她,轻哼了声,“也就你能欺负我。”
低磁的嗓音哪还有往日高冷,分明裹挟着几分讨巧撒娇。
陆北柠被他黏糊糊的眼神盯得耳廓发热,垂下眼,轻轻戳了下他的手,“还疼吗?”
“你说呢?”
周隐鼻音淡薄,卷着浅浅的沙,食指轻轻勾了下陆北柠软软的小指,“难不成你真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明明是说他不耐麻药的毛病,却硬被他说得暧昧丛生一语双关。
陆北柠唇瓣翕动,故意气他,“嗯,忘了,早忘了。”
话虽这么说,却还是细心拿出刚买来的止疼药,又帮他拧开矿泉水,“吃吧,吃完了就不疼了。”
周隐垂下浓睫,没接。
转而看向陆北柠,那眼神明明白白写着三个字——“你喂我”。
狗子撒娇不稀奇。
稀奇的是周狗撒娇。
陆北柠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跟过了电流似的。
于是一粒一粒地捡起药片,放到他“木乃伊”的手掌上,“这下可以吃了吗?”
眼见唬不到她,周隐只能败兴抻眉,乖乖把药片吞下。
陆北柠倒是没那么无情,还是帮他喂了一口水,又贴心帮他擦了擦嘴角。
周隐被她这么一“哄”,心思缱绻不少,勾着嘴角招惹她,“你知道咱俩像什么么。”
陆北柠拧上水,“像什么。”
周隐笑意更深,“像八十岁的老太太给八十岁的老头喂药,一个不利索,一个手哆嗦。”
陆北柠呸了他一声,“谁跟你老头老太太。”
周隐眉头一挑。
陆北柠拎着包起身,“这顶多叫‘大郎,该吃药了’。”
……
好好的情话氛围算是毁了。
周隐一脸无奈地挽着自己的外套,亦步亦趋地跟在陆北柠后头下楼上车。
本想在回去的路上,借机在她那儿讨点糖吃,偏偏至上那边一直给周隐打电话,等电话打得差不多,公司也到了。
陆北柠故技重施,率先回了办公室。
可在前台的屁股还没坐热,2组组长就来找陆北柠,给她道歉,说什么之前是林秋可不对,不应该那么说她,而且因为这事,林秋可这个月的奖金也被扣了。
翻来覆去那意思,就是希望陆北柠帮帮忙。
话没说完,周隐和高志国就进来,高志国二话不说把人叫走,“你,过来跟我单独聊会儿。”
2组组长脸色那叫一个难看。
周隐倒是没什么反应,直接进了办公室。
陆北柠处理了会儿表格,到底没忍住,在钉钉上敲周隐,【你不会真让他滚蛋吧】
发完她就后悔了。
周隐这双手不方便,手机都碰不得,更别说键盘。
正想着要不要进去问,哪知周隐居然回她,但字很少:【看情况】
虽然表现得不在乎,但陆北柠心里还是明白,周隐是为了保护她受伤的,见他不老老实实的,陆北柠一方面不好意思问下去,一方面又想叮嘱他注意伤口。sxynkj.ċöm
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继续发,周隐那边却又发了一个字:【行】
陆北柠:……
周隐:【你真行】
陆北柠被他阴阳怪气的几个字说得头脑发懵:【行什么行】
周隐:【宁愿关心一个背后告你状的同事,也不关心我】
陆北柠:【……】
周隐:【陆北柠,我现在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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