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曲泱不知道从哪里又变出两副面具——一个是南瓜，一个是西兰花。
瘦子在两者之间再三犹豫，选择了西兰花。
东方冷哼了一声，伸手把祝曲泱脸上的夜叉面具抢过来，把南瓜扣在了祝曲泱脸上。祝曲泱不敢怒不敢言，只能顶着一颗南瓜出席。
“小老板，‘信息网’，你们留在这里，我一会儿就下来。”“南瓜”嘱咐道。壹趣妏敩
东方本来想跟上去，但看了看一旁行踪诡异的瘦子，决定自己还是留下来好好“拷问”一下这个反水了一遍又一遍的家伙。
“你到底为什么装醉？”东方坐在沙发上，瘦子站在他面前，“西兰花”低着头，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这、这个…”瘦子支支吾吾。
“不说啊。”东方口气淡淡地威胁。
“他又拿走了我的运算器！”瘦子委屈。
“怪你不谨慎咯。”
“你…”
“走吧，跟我上去看看。”东方说着站起来。
“少爷不是说，不让咱们上去吗？”瘦子虽然这么说，但还是跟着东方往二楼走。
“我为什么要听他的？”
东方心想现在面具也有了也不觉得尴尬了，他悄悄看着就好，要是祝曲泱有什么危险还能帮忙。
两人爬上八截红桃木楼梯，瘦子气喘吁吁，东方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少看点不健康的东西。”
“西兰花”气得差点战术后仰。
两人偷偷混进宴会，正好赶上影片结束，场内一片寂静，人们仍在仰头看着屏幕，气氛莫名的凝重。祝曲泱刚刚解释过，这是他为反对停止“洗土”产业的人们办的一场宴会。
他想说服这些人？
资源就是钱，也就是命的今天，他只靠嘴显然不可能说服这些人。
这时，忽然一个变声过的声音响起，尖锐难听还有几分熟悉，“空想主义？不洗土我们靠什么赚钱，我们怎么生活？”
东方跟着一片哗然的人们一起看去，看到说这话的人也是一只“南瓜”。
祝曲泱？
这？
“对，南瓜兄说得对，我们近邻焦土，气候恶劣，什么都没有，不让我们做这个我们怎么活？”有人附和“南瓜”。
“南瓜”从人群里挤出去，他跳上主台，一把拿过主台上的扩音器。
登时他的声音响彻整个会场，“在降生之前我们绝不会想到，国内最大一片焦土就是我们的故乡，这里没有动物，也没有植物，只有乌云、暴雨和风暴，我们曾经靠着底线补给活了二十年，这二十年，饿死了那么那么多的人，你还记得饿殍的样子吗？”
“有一天，我们的先辈在焦土中发现了资源，我们终于对于这个国家有了价值，有了钱，就有食物从远方空送过来，从此再也不会饿死人！”
“南瓜”激情澎湃地演讲，底下已经有人啜泣起来。
东方抽了抽嘴角，不愧是儿童文学作家，多少还是有些煽动力。
“但是，为了这些，我们也付出了很多，每天都有人死在焦土，每天都有人病倒或残疾，”南瓜深吸了一口气，他靠在主台的墙壁上，伤感地摸了摸自己的南瓜脑袋，“昨晚，我送走了我挚爱的妻子，她的肺已经完全纤维化，里面长、长满了瘤子……”
好家伙，祝曲泱你哪来的妻子，演得可入戏。
台下的人们抽泣声越来越大，有一个看身形是中年男人的人捂着脸已经哭得都站不稳了，显然非常共情。
“朋友们，我很矛盾。”南瓜用即使变音过也听起来很沉痛的声音说。
“没有钱，我就不能养活我的孩子，给他买中心城最流行的玩具，但如果继续下去……我以后就不能再陪他。”
中年男人“嗷”得一声，哭厥过去了。
……这不会是祝曲泱请的托吧。
南瓜继续用那副痛苦的音调说，“我们面临的问题，不是简单的‘停止’和‘不停止’，而是‘停止’之后我们怎么活下去和‘不停止’之后，我们怎么活下去。”
东方轻叹了口气，不得不说，大少爷那些书没白读，人文关怀学得很到位。他这一番话，从橡木桶城居民的角度，把问题温和而细致地分析了一遍，然后给出了一个大概是在场所有人都想得到答案的问题。
“但是我们不能停下！”人群中忽然冒出一个尖利的声音，这个人戴着一副乌鸦面具，他举起了一只拳头。
南瓜从主台上跳下来，竟然把手里的扩音器送到“乌鸦”嘴边。
这难道是第二个托？祝曲泱可准备得够全。
“我们…我们不能停下来！”乌鸦干巴巴地重复了一遍。
他身旁，一个哭得惨惨戚戚的年轻男人，可能是把面具里的变音器弄湿了，声音一段变音，一段没变，听上去特别瘆人，“我们不能停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我们为什么不能像正常…正常人一样活着。”
“对，我也这么想。”南瓜拍了拍年轻男人的肩膀，俨然已经是一副意见领袖的样子。
“咳、咳…我，我已经快不行了，”另一个声音响起来，模糊的声音里夹杂着空洞的咳嗽声，“但我、我不同意停止产业，我还没有挣到足够的钱，我要在死之前为她挣够！”
竟然有不少人符合他这种自我牺牲的观点。
真是一群疯子。
东方冷眼看着这一切，倒是一旁的瘦子听得唏嘘不已，一颗西兰花一直左顾右盼，时不时叹上几口气。
南瓜清了清嗓子，重新开始控场，“所以大家和我一样，在意的不是拥有多少钱财，而是生命、生活和爱着的人，对吗？”
说罢，南瓜又走上主台，“只要能和爱的人一起好好生活，我们愿意付出一切，对吗？”
人们交头接耳、叽叽喳喳，但大体听来没有什么异议。
“只要能和爱的人一起好好生活，你们愿意付出一切吗？”南瓜头继续煽动。
“愿意！”变声器改变过的声音高高低低、尖尖平平，一齐发出呐喊。
南瓜伸手摘下了自己的面具，甩了甩汗湿的头发，顶光照着他白皙如脂的皮肤、俊美无匹的容颜，他的脸上还是那样文质彬彬又略带些腼腆的标志性笑容。台下的人们发出阵阵惊呼，不知是因为身份还是颜值。
“各位，晚上好，我是祝曲泱。”去掉变声器之后他的声音温润干净。
“现在，我明白了你们的看法、诉求，感谢你们今天能来，也感谢你们的善良，”祝曲泱在一片呆愕和受骗上当的愤慨中缓缓地退到主台的尽头，他靠在墙壁上，看上去有些疲惫，脸上都是晶亮的汗珠。
“如果我说，我有办法，让大家在停止自我伤害的赚钱方式的同时，还能继续生活下去，你们能不要冲上来把我撕碎吗？”祝曲泱有些泛白的嘴唇露出一个孩子气的微笑。
“什么办法？”有人喊。
“我们和霜花城，合并。”祝曲泱提出了一个令人惊骇的议题。
台下的人们更加愤怒，大有冲上台把祝曲泱生吞活剥的架势。东方拽着瘦子悄悄地潜到主台的侧下方随时准备从人们手里把祝曲泱抢下来。
“我会说服水晶女王，之后霜花城和橡木桶城合并，我们作为霜花城大娱乐都的储备城市……我们只有这个办法，”祝曲泱轻喘了几口气，他已经靠不住墙，身体微微往下滑，“因为…因为焦土的资源已经不多了，很快又会回到、回到饿殍遍地的，时候。”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你今天已经骗过我们一次了！”
东方再看不下去，他蹿上主台，挡在祝曲泱身前。或许是前五星探长自带威慑力，又或许夜叉面具足够勾魂摄魄，人们一时不敢上台。
“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不了，需要一个外人烦恼，却还这样对待他。”东方的声音经过变声器，音调变得更加冷硬。
“懂什么叫待客之道？”
“如果是我，你们饿死、渴死、烂死在这个鬼地方，我一下眉头都不会皱。”
“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垃圾们。”
东方说完这番话，他一手拎着瘦子，一只手揽住祝曲泱的腰，直接从人群中穿了过去，人人避让——没一个人敢碰他们，这群人早已被悲伤和疾病熬干了心魄，即便装得再凶，也掩盖不住懦弱的本质。
东方感觉到祝曲泱的体温在不断飙高，他不由得皱眉，丢下瘦子去摸祝曲泱额头。
滚烫。祝曲泱脸白嘴也白，眼睛无精打采地半阖着，还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小老板……你好帅……”
东方弓下腰，把祝曲泱横抱起来，踹了踹瘦子，“跟上，你敢乱跑，我就打断你腿。”
“哎……嘿嘿嘿嘿。”西兰花先叹了口气，接着一串古怪的笑容从面具底下飘出来。
东方猛地警惕过来，抱着祝曲泱退开一步，“你是谁？”
西兰花伸出一只同样干瘦的手，缓缓搭在面具上——
“艹尼玛，你就是人干儿装什么装！”东方愤怒地一脚踹在瘦子肚子上，瘦子又发出那号丧一样悠长的吟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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