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阵敲门声传来,兰阙连忙起身,走出门外,来人竟是殊缪,道太阴君有请。
他前阵子从浮帝的生平纪要中发现,龙潆被立为储君之后的不到十万年间,浮帝经历过四次天罚雷劫,不过三道天雷,于他神躯来说微不足道,伤都不曾留下。按理说浮帝身为天君,早已位列上神之上,跻身真神,政绩辉煌,他又早已勘破红尘,绝无可能招惹什么情债,为人也极为正直,没理由频遭雷劫。
兰阙思来想去,捕捉到了端倪,应是当时龙潆身为储君德行不修,神意将下天罚示警,自然落在浮帝身上,倒也算是荧惑守心预兆的君王之劫。若此番荧惑守心与历年相同,那么龙潆不过受几道天雷而已,已是不幸中的万幸,算不得大事。sxynkj.ċöm
他将那几次雷劫时间记录下来,托太阴君翻看历年天象,太阴君道:“如你所料,天君所遭雷劫之时,确有荧惑守心之相。天君定比我先预料到,及早应劫化解,若非你翻看旧时纪要,我至今仍蒙在鼓里。”
兰阙悬着的心放下些许:“那就好,倒是我小题大作了。”
太阴君出言宽慰:“你莫要心急,快了,我估摸着就在近日,到时便知。”
两人移步殿外,不曾注意石盘之上的星象细微易位,原本大致在一条线上的三星彻底归为一线,形成真正的荧惑守心,十足十的凶兆。
那日直到深夜,雨势才彻底平息,一重天下的黑云却持续笼罩,直到次日晌午仍不见一丝阳光。
沙窟的短暂对峙于太初来说如春梦一般了无踪迹,再无后话。他在弥卢山中甚至极为期待龙潆找上门来给兰阙报仇,虽然此时并非与她纠缠的合适时机。又想到她那般听从兰阙的乖巧模样,太初妒意愈深,兰阙定会阻拦她,她也就不会来了,他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太初正立在廊下,朱厌提着个还算面熟的仙侍走近,禀告太初:“少主,此人不知受谁指使,详实记录紫络阁动向,显然已经传递许久了,朱厌无能,今日才将他抓到。”
他缓缓回过神来,眼神立刻变得冷冽,却只是极其随意地问了句:“何人指使?”
朱厌显然已经审过,若是此人肯说,朱厌必早已知晓,可见是个嘴硬的,依旧一言不发地杵在那儿。
远天之中,比翼鸟徐徐下落,蛮蛮现身,见状踌躇着是否上前。
太初不曾看那跪地之人一眼,他根本没想过获得答案,说道:“起来罢。”
那人还当太初要大发慈悲地放过他,满脸不可置信地站起身来,看到太初掌心盘绕的紫灵蛇,心下一惊,还以为太初要放蛇将他咬死。可紫灵蛇却钻回太初袖间,那人只觉一颗心上上下下,转瞬间竟彻底平复下来——乌邪箭不知何时穿过心口,燎原炽热倏忽蔓延全身,他整个人便也焚尽了。
乌邪箭早已回到太初手中,太初双指捻着把玩,脸上不见丝毫波动,仿佛化作一团灰烬之人非他所杀。他看向蛮蛮,蛮蛮连忙近前,呈上一封信笺:“少主,此为神尊送往南疆的信笺。”
太初收回乌邪箭,缓缓拆开完好的信笺,正是苍烨亲笔所写为文渊求亲的婚书,他又问道:“信使呢?”
“少主为蛮蛮隐匿踪迹,便于行事,蛮蛮在赤水之上拦下信使将其诛杀,葬身大泽。”
太初冷眼看向她,摊开掌心变出一团玄火焚烧婚书:“如若他并非此状葬身,我将你焚成灰烬如何?”
蛮蛮连忙跪地,险些要哭出来:“少主!蛮蛮大意,这便回去打捞尸首,以防万一。”
太初嫌恶地挪开双眼,不再多言,朱厌连忙将蛮蛮拎起,低声说:“赤水浩瀚,如何捞得上来?你莫再说蠢话,暂且守在山外,确保信使捡不回来这条命。”
蛮蛮退下之后,太初才同朱厌说道:“此事宜早不宜迟,当断则断,你提前一个时辰点兵,成败皆在今夜。”
他早已部署周全,族中共有五位长老,其中两位忠心于他,会在申时点兵,牵制另外两位手下的兵力,至于还有一位,不过是墙头之草,成不了气候,无需放在心上。且成败的关键在于他和百晓,他自觉已有十成把握,虽说凡事不应夸得太满,可他这个人一向狂妄自大。
阴风阵阵,好似提前奏响战争的鼓点,太初执意立在廊下,朱厌只能去沏盏热茶奉上,却听太初在喃喃念着什么,朱厌不敢上前打扰,只能静立在一旁。
太初念道:“欲得如法见解,莫受人惑,向里向外,逢着便杀。逢佛杀佛,逢祖杀祖,逢罗汉杀罗汉,逢父杀父,逢亲眷杀亲眷,始得解脱,不与物拘,透脱自在……”
他一遍遍地念着这段禅语,不知情者还当他万般虔诚地念佛向道,殊不知个中真意。朱厌算是极为了解太初之人,看得出他虽佯装浑不在意,可苍烨到底是他生父,几个时辰后父子之间必要分个你死我活,心中不可能毫无波动。
此情此景,朱厌不禁怀念起淑月,太初以为他不曾见过淑月,却不知淑月早已将他选中作为太初的灵兽。但并非淑月代替太初将他降服,她只给他点了灵识,言道日后会有一位阿修罗太初亲自前来,叫他莫要留情。
他凭借着巨大兽身与尚且年少的太初缠斗数日,以太初受伤惨重告负。他本想什么阿修罗少主,不过如此,不想时隔半年太初还会再度前来,他们共打斗四次,太初才彻底将他降服。
其实第三次时,太初虽仍不敌他,他却为太初的血性而折服,笃信太初很快就能驾驭他,甘愿追随。可脸上尚带稚气的少年嗤笑着拒绝,言道:我从来不需要施舍。壹趣妏敩
每每回想往事,朱厌都带着满腔对太初的钦佩,他不枉为上神淑月之子,更不枉为自己的主人。
朱厌轻轻掀开茶盖,沐月菩提芬芳四溢,太初果然停下念禅,猝然转身,眼中明显有一闪而过的柔意。
沐月菩提茶为不周山下一无名隐士所栽,因香气过盛,品茗之人大多不喜,颇带嘲讽地为其起了个俗名“不香茶”,那股香昏昏醉人,如沐月中,不染菩提,亦是淑月身上所携香气,虽然太初从未见淑月饮过。
他终于挪步,却将茶盖重新扣上茶碗,掩住沁人的茗香:“放到桌上,晚些再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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