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有一瞬间尴尬的沉默。
“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拉斐尔笑了笑，但眼里并没有笑意。“你还在天堂时就知道了吧。”
贝利亚没有回答。魔王思考了一会，忽然蹙眉：“那你为什么没有堕落？这应该足够让你堕落了。”
他盯着拉斐尔。拉斐尔一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但贝利亚并不相信。他知道以拉斐尔的智慧一定能想明白这一点，由于这涉及光明与黑暗的绝对分歧，贝利亚很迫切地想要知道创世神当初的考虑。
他甚至试图侵入拉斐尔的精神世界，但受伤之后思维触角软弱无力，此刻拉斐尔又集中精力建起了严密的精神壁垒，他无法通过思维链接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贝利亚只得移开目光，撇撇嘴。
“没劲。”
他们又沉默了片刻，拉斐尔忽然问：“你会告诉米迦勒吗，那个梦？”
贝利亚闭着眼靠在沙发上，却完全没有睡意，几乎没有犹豫就回答了这个问题：“不会——他又不是我的朋友。”
“那你会告诉路西法吗？”
贝利亚睁开眼。
黑眼睛冷冷地看着智慧天使，几乎要把对方的灵魂看穿。过了很久贝利亚才开口：“等路西法回来，我会考虑的。不过，你会这样问，是确定路西法一定能回来吗？”
拉斐尔一歪脑袋：“你不希望吗？”
贝利亚听到这句话，想起了自己试图在高维世界寻找路西法时看到的一瞥。仅仅是回忆都让他头昏脑涨，但他忍耐着找到了那一点十分短暂的碎片。
或许会湮灭于无声无息之中。
他不确定自己看到的是过去还是现在，但他猜测那可能是一位神祇的消逝。他看到澎湃的力量从一个正在衰弱的精神领域中逸散，冲垮了领域内的一切存在。那曾经精心构筑的层层防御和千回百转都在顷刻之间崩塌。
也许某一天路西法也会经历这样的时刻。
他一点也不希望会这样。
“你知道什么？”他再次注视着拉斐尔的眼睛，“你一定知道什么。你知道路西法一定会归来，还是知道神的什么计划？”
拉斐尔没有否认。
“拉结尔呢？”他左右看看，“刚才似乎趁我睡着跑出去了——”
“你不要回避问题。”
“拉结尔每次跑出去都会闯祸——”
“拉斐尔！”
“我还是出去找他吧。”壹趣妏敩
贝利亚看着炽天使施施然离开，坐在原地气得要冒烟了。
拉斐尔离开时顺手给贝利亚带上了房门，手指轻轻一错，圣殿的空间术式被启动，贝利亚的房门被他挪到了另一个位置。
该去看看米迦勒他们进度如何了。
圣殿的某个房间里金色的魔法辉光逐渐消失。空间不稳定的错位和扭曲渐渐停止，镜面一样的裂痕逐渐弥合。
至尊法师合上手中的书。刚刚开启高维空间的尝试失败了，他若有所思地看着米迦勒。
“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干扰，”斯特兰奇盯着米迦勒，“无意冒犯，但我觉得你是那个干扰。”
“我？”
“你身上有个力量一直在阻止你接触黑暗维度。”至尊法师顿了一下，严谨地修正了自己的措辞：“……阻止你接触高维世界。你确定你没有携带含有其他力量的东西吗？”
“我连真理都拿出来了。”米迦勒道。他指指被斯特兰奇用镜像空间隔离到另一侧的那些东西——契约之书，生命之杯，真理剑。那柄红色的十字剑委屈地躺在镜像空间里，米迦勒甚至觉得它似乎正在委屈地哭泣。
……都是被生命之杯带坏了，从前他身边只有一个嘤嘤嘤的生命之杯，现在嘤嘤嘤的有三个。
斯特兰奇上下打量了米迦勒一番，目光停留在他的军礼服上：“你的衣服会不会也含有特殊的力量？”
米迦勒：“……”
米迦勒：“不会的，我把空间袋都清空了。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在想如果你换一身衣服可能会好一些。”斯特兰奇道，“按照实验的精神，我们要尽可能地控制条件一致……”
“我建议你们中止实验。”这个声音在门口响起。米迦勒一抬头：
“你来了，拉斐尔。”
真是好下属，来得够及时。
智慧天使仍然带着温和愉快的笑容。他来到米迦勒身边轻轻一拍他的肩：“我想我知道了你身上为什么带有神的力量。”
米迦勒犹豫地问：“会跟冥界有关吗？”
“确实有关。”拉斐尔道，“不过不是主要的原因。”
至尊法师凑了过来。
“是什么？”
“是‘平衡’。”拉斐尔道。
光明与黑暗的平衡，世界与世界的平衡。对于神来说，世界的意义可能是可以随手毁灭的玩具，也可以是需要精心维持其存续的得意作品。
对于他们这些造物来说，当然希望是后者。
“我猜是因为黑暗的神格待在这个世界过久，我们的世界出现了不平衡。”智慧天使道，“想要保持光明与黑暗的平衡，神需要保持沉睡，或者像现在一样，把祂的一部分力量丢进这个世界。”
“你知道黑暗神格的事情？”米迦勒问。
“起先不知道……”拉斐尔一摊手，“是拉结尔告诉我的。”
米迦勒神情微动。
拉斐尔决定暂时不告诉上司拉结尔又一次逃走的事实。反正他在这里——拉结尔总是会回来的。
“你们的那位神，”斯特兰奇道，“他为什么不选择沉睡，而是选择把力量转移到其他世界？”
这个世界的至尊法师显然有些不悦，但他的目的主要是弄清对方的意图：“我想转移力量一定比沉睡要困难得多。”
拉斐尔摇头：“我不知道，我离开那里三百多年了。”
米迦勒不太确定地蹙眉——他想起加百列跟他提起神因为梅塔特隆而分外欢欣的事情。应该不会是因为这个吧？
如果能联系到天堂就好了。米迦勒有些焦躁地抿嘴，他本想试着通过至尊法师联络到路西法所在的高维空间，但最初步的尝试就宣告失败。此时他迫切需要一点安慰，哪怕是渺茫的希望也——
米迦勒转脸盯着拉斐尔。
拉斐尔忽然就感到从后颈到翅膀尖掠过一阵凉意。他小心翼翼地转脸看自己的上司：“怎么？”
“天使研究院是你提议设立的。”米迦勒道。
拉斐尔懵了一下，离开天堂的这段时间他几乎都忘记了这个由他推动设立的机构。“没错，怎么了？”难道研究院的产品出了问题？不可能，研究院里每个项目负责天使都是他亲自挑的，是全天堂最严谨的智天使。
“时间研究所是天使研究院的下属部门。”米迦勒又道。
“啊，是的。但主要是梅塔在管……”拉斐尔道，“我对这个部门了解不深。”
米迦勒向他投去不赞同的目光。
拉斐尔忽然想起自己是整个天使研究院的负责天使。“呃，也不是了解不深，我了解主要的项目，但是不清楚具体细节——”
“那也够了。”米迦勒道，“同样也是你的研究范围吧？我记得你说过，研究院的所有项目你都有所涉猎，只不过你平时太忙，没时间深入而已。”
拉斐尔向后退了半步：“也不一定非要深入……”
“没关系，这三百多年算你带薪休假。”米迦勒慷慨地道，“正好你喜欢研究，这个假期就给你一个深入研究的机会，让你好好发展自己的兴趣。我有个项目想要交给你。”sxynkj.ċöm
拉斐尔：“……”
自娱自乐的研究的确是兴趣，但还有个上司甲方时这就是工作。米迦勒到底是怎样才能厚着脸皮把这件事说得像是福利一样？！
“我记得《炽天使工作守则》中规定，因公受伤不能回归工作期间本来就是带薪的吧？”拉斐尔不得不试着给自己争取一点权益，“而且因公受伤休养期间的任务都是加班！你应该给我发加班费！”
“好啦好啦，”米迦勒毫无诚意地点头，“答应你。反正负责炽天使工资发放的是你自己，我会记得在审批文件上签字的。”
拉斐尔丝毫不信任米迦勒的口头承诺：“上次你说了会签字同意，但你肯定在‘不同意’那一栏签字了——精灵界内战时我去调解的那一次，你没给我发加班费。”
“精灵界内战？”米迦勒一歪头，“他们内战次数可太多了，你说哪次？”
拉斐尔迅速回答：“精灵界官方记载的第七千二百六十六次，即天堂官方记载的第一万一千零七十五次，同样是地狱记载的第一万九千三百八十四次，就在不久之前。”
米迦勒：“……说具体点。”一万多次内战，就算是精于业务的路西法恐怕也记不住——这群精灵可真是意外地好战。
“那一任的精灵王是黑湖的加蒂斯·拉扎尔，他当时的政务大臣是松叶的瑟兰·提达雅。有印象了吗？”
米迦勒回忆了一会，不确定地蹙眉：“他们两个任内一共发生了三次内战，你说的是哪一次？”
拉斐尔：“……”
“那次是因为圣城的拉布娜·图兰雅死于王城觐见，圣城方面十分愤怒，公开向王庭宣战，双方交战之中，精灵圣树险些枯萎，所以才让我去——”劝架，顺便治疗那棵每几百年就要濒死一回的倒霉树。
“哦，他们任上的第二次内战。”米迦勒点点头，“我的确签了‘同意’，但鉴于你向精灵公主讲了一些天堂的八卦，我给你扣掉了一部分工资，刚好用你的加班费抵掉。”
拉斐尔：“……”
他只是告诉那位黑暗精灵公主不要妄图追求路西法，不然会被米迦勒揍得很惨，并成功地忽悠——诱惑——说服她订阅了自己主办的《天界杂谈》，还购买了天堂到精灵王城的特快邮递业务。
他有气无力地找了把椅子坐下来：“说吧，你又想让我加班干什么。”
米迦勒解下领子上的那枚领花递给拉斐尔。
拉斐尔接过来拿在手里看了一会，问：“炽天使之阵，时间纹章——时间所研究的新款通讯器？”
米迦勒赞赏地点头。
“我就知道，交给你一定没问题。”他拍了拍拉斐尔的肩。后者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兀自研究着这枚通讯器：
“这是坏掉了？”他指尖点点上面镶嵌的宝石，“怎么弄坏的？”
“之前在作战中损坏了，”米迦勒道，“在使用状态下遭遇了时间回溯和折叠。你看看能不能修好，我要联络天堂。”
拉斐尔脸上露出有些为难的神情。
“涉及空间传导的这部分修起来很简单，我甚至还能改进一下，”拉斐尔道，“但时间纹章我不能操控——这是神赋予梅塔的特权。他的时间法术我们谁都学不会。”
米迦勒没有回答，而是把目光移向旁边的斯特兰奇。
至尊法师已经盯着他们看了很久——此时他的目光落在那枚通讯器上。米迦勒问：“医生，你怎么想？”
拉斐尔抬眼用谴责的目光看着米迦勒，后者看过来的目光微微含笑——异世界的至尊法师，能够掌控时间和空间，还不用发工资，会是你的好伙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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