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的房间，米迦勒就安静下来，一言不发。路西法也没有说话，他仰在躺椅上，指尖翻转着那块蛋壳。
米迦勒盯着他的手发呆。漂亮的手指迅速移动，蛋壳白色和银灰色的两面来回显现。这规律的变换塑造了一种安宁的氛围，米迦勒觉得自己有些困了。
“我怀疑这并不是什么活物的蛋。”路西法终于开口，把沙发上的米迦勒从神游天外的状态中拯救出来，“感觉它很奇怪。”
“我也觉得奇怪。”米迦勒赞同道，“这蛋壳也太厚了些。”
“而且质地很坚硬。”路西法道，“可能又是个不知哪里来的东西。”
“会是什么呢？”米迦勒道，“跟构造宝石一样的？”
路西法眉头一动。
“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他站起来，打开衣柜，“先前从母盒里找出来这样一些东西。”
米迦勒略一思索：“跟那本契约之书一起的？”
他记得当时路西法身边除了有那本书，还有一面镜子。“那面镜子，”他说，“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不止是那面镜子。”路西法道。他从空间袋里拿出了一枚白色的茧：“还有这个。”
“这是什么？”米迦勒问。那茧在路西法手中并不老实，扭动着想要挣脱，被路西法一捏，才终于不动了。
“我也不清楚，不过可能是跟构造宝石有些像的东西。”路西法道，“研究了很久都没看出它有什么特别的作用。但我总觉得，这东西像是活的。”
他在米迦勒身边坐下，将那茧托在掌心。那茧扭动了两下，从他的手心滚落，被米迦勒一把接住。
“好凉。”米迦勒道。
“嗯？”路西法有些惊讶，“很凉吗？”他倒不觉得。
米迦勒点点头。他摩挲着那枚茧，冰凉光滑的表面像是精心打磨的宝石。“质地很硬，看起来并不像是能扭来扭去的样子……”
路西法想起一件事。
“装着那枚蛋的盒子，”路西法道，“当时好像也扭了几下。”
“看起来确实是同一类。”米迦勒道，他掂了掂手中的茧：“都顽皮得很。”
路西法叹了口气：“但我一直不知道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米迦勒没有回答。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茧上滑动，垂着睫毛，不知道在想什么。
路西法深沉地盯着他。
自从他把关于自己的事情跟米迦勒坦白后，米迦勒变得沉默了很多。尽管他在工作时并没有表现出异常，但路西法明显感觉到了对方气场的变化。
米迦勒忽然把那枚茧递给路西法：“我去换件衣服。”
路西法下意识伸手，掌心里落下一个冰凉的东西，和蜻蜓点水一样的温柔触感——米迦勒的指尖在他掌心里刮了一下。
炽天使垂着眼睛，好像刚才这个动作只是无意识的。他站起来，看了路西法一会，转身离开了。
路西法疑惑地微微蹙眉。他思索了一会，忽然想起贝利亚刚刚落地时交给自己的那枚领花——天堂出品的跨世界通讯器。
米迦勒在这个时候避开他，也许是要给加百列打电话？
路西法从空间袋里取出那枚领花。他平时不太喜欢用这种饰品，因此也只是将它收了起来。他盯着领花上象征地狱七魔王的七枚宝石，小心地灌进了一些堕落圣光。
七枚宝石开始微微发亮，他拨出了通讯。
别西卜别在领子上的通讯器亮起时，他正坐在天堂和地狱的公共会议室，和一众炽天使吵得脸颊都泛着红。
“无论如何，”他站起来时还补充了一句，“地狱绝对不会同意。人类不能进入十界联盟，这是地狱的共识。”
他四下扫一眼：“休会两小时。”
说完他离开了会议室去接电话。
地狱魔王们相互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离开了座位，去会议室旁边的地狱专用休息室。黑色的门在他们身后关上，会议室里安静了下来。
炽天使们留在会议桌前，大家都有些沉默。加百列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领子，那上面也别着一枚通讯器，但已经有很久没有亮起过了。
“我们还要继续谈吗？”他问右边的梅塔特隆。
天国宰相看了眼这位很少出现在谈判桌上的天使。
加上梅塔特隆，天堂也只有五位炽天使了，他们不得不拉上加百列一起参与到谈判中来——需要和地狱商谈的内容太多，很多内容又不是他们本身的专业范围，他们只能谨慎一些。壹趣妏敩
拉贵尔也罕见地赞同了加百列的观点。他的谈判风格一向温和，大部分时间都与加百列的意见相左。他看了看右边一言不发的乌列尔，以及左边的雷米尔——后者正盯着桌上的一盘小饼干发呆，拉贵尔无奈地移开了目光。
“我觉得已经没什么必要了，”拉贵尔道，“不管我们提出什么样的折中办法，地狱那边都不同意将人类纳入十界联盟，哪怕是人类巫师都不行——这完全没法继续谈。”
“我也同意。”雷米尔回过神，皱着眉将面前那碟小饼干推远了一些，“地狱的态度太强硬了。说到底这是整个地狱的偏见——虽然有些过分，但也可以理解。”
梅塔特隆轻轻摇头：“等别西卜回来吧。”他拿着手边的资料站起来，“我们讨论一下接下来的策略。”他第一个进了天堂专用的休息室。
“能用的策略都用过了。”加百列道，他也跟着站起来，看上去有些烦躁，“我们还有别的什么办法吗？”
“其实这一点可以暂缓。”乌列尔道，“等米迦勒回来之后也许会好一些。”
“如果米迦勒能和路西法谈谈这个问题就好了。”雷米尔道，“我们去休息室吧。”
加百列收拾好自己的资料，拿上笔记本，轻轻叹了口气。
“三百年前他和路西法就是因为这个吵了一架。”他走进休息室，又倒着走了两步回到会议室，回过头问：“你们不来吗？”
乌列尔走了过去。愤怒天使仍然蒙着眼睛，但今天换了条蓝色的纱带，加百列盯着他看了两眼，才和他一起进入休息室。
雷米尔看了眼仍然有些发愁的拉贵尔，伸手把他拉起来。
“走啦，”雷米尔道，“就算米迦勒和路西法在那边又谈崩了，我们也管不着。”
拉贵尔这才跟着雷米尔进入休息室。
休息室里梅塔特隆和乌列尔正核对下一个会期的谈判内容。加百列坐在一边，别在领子上的通讯器已经摘了下来，被他拿在手里把玩。
“下个会期要换议题吗？”拉贵尔问，“我们可以跟地狱谈谈血族界的事情。”
“过一会根据地狱的态度决定，”梅塔特隆道，“我总觉得等别西卜接完这个电话会有转机，先不要轻易放弃。”
“会有什么转机？”加百列不满地哼了一声，“路西法又不会改变对人类的看法——就算是米迦勒亲自跟他谈，也不会强迫路西法作出违心的决定。”
“不，”梅塔特隆道，“要知道他们最近一直生活在人界。而且根据米迦勒的说法，拉斐尔暂时只能保持人类的状态——我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拉贵尔看了眼加百列，对他轻轻摇头。毕竟梅塔特隆曾经是人类，过分地强调路西法对人类的偏见可能会让他难过。
加百列不再说话了。雷米尔看了看几位同事，伸手拿了个托盘，走进了茶点室。
“米迦勒一直没有联系你吗？”乌列尔问。
“没有。”加百列摇头，“我告诉了他谈判的事情……也许他忘记了。”
“也许他那边遇到了什么麻烦。”乌列尔有些担忧，“我记得贝利亚提起过，路西法并不喜欢主动给下属打电话。”
“应该不会。”梅塔特隆摇摇头，“如果米迦勒出了事，路西法会同时联系别西卜和我。”
“刚才你说可能会有转机？”拉贵尔想起这句话，“你觉得，路西法和人类一起生活一段时间，就能改变他对人类的看法？”
“我记得米迦勒先前说过路西法对人界的观点，”梅塔特隆道，“他认为人类作为一种并非最聪慧、最强壮的生物，被神……特别地眷顾，这是不合理的。”
他在说到“神”的时候顿了顿，不过他的同事们都默契地忽略了这一点。拉贵尔微微蹙眉，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被雷米尔打断了。
“你们喝茶吗？”雷米尔从茶点室探出头来，“今天有水晶果露。”
“我要一杯。”拉贵尔第一个道。
“我也要。”梅塔特隆道，“还有点心吗？我有些饿了。”
“有的。”雷米尔回答，“加百列，乌列尔？你们喝茶吗？”
“喝。”加百列道，“谢谢，雷米尔。”
乌列尔对着雷米尔点点头。
“我也要一杯，谢谢。”他微微一笑。
雷米而缩了回去。加百列的目光移向了乌列尔，盯着他看了一会。
“为什么换了颜色？”他冷不丁地问。
乌列尔一愣。
加百列指指他缠在眼睛上的纱带。
“唔……我以为这个颜色能让你开心一些，”乌列尔道，“看你最近都不太开心的样子——如果能多看看自己喜欢的颜色，也许心情会好起来吧？”
加百列有些怔忪。
“我……”没有心情不好。
“得了吧。”拉贵尔看他一眼，“你只要闲下来就时不时发呆，谁都看得出你状态不对。”
加百列垂下眼睛沉默了一会。
“说起来，”他忽然转向拉贵尔，“地狱的人选从玛门换成贝利亚，是你去找了别西卜？”
拉贵尔思考了几秒才回答。
“是的。”
“不需要你管，”加百列道，他声音有些冷淡，“我和玛门的事情，你管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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