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湖里，那些生物开始动了。它们动作十分缓慢，但等拉蒙特和拉结尔赶到时，有几个生物蜷缩的腿已经伸开了。甚至有的水囊已经开始变形，那畸形生物抱在头部的手松开，去抓水囊的壁。
“物理学家应该知道怎么抽干一个人工湖吧？”贝利亚抱着手臂问拉蒙特。
人类刚刚从神盾局的公务车上下来，表情还有些懵。他闻言看了眼贝利亚：“知道，”他把目光转向那个古怪的人工湖（事实上他一开始都没意识到那是一片湖）：“用抽水机。”
贝利亚：“……对哦。”忘记了还有这种东西。
“这是些什么东西？”拉蒙特皱起眉头。他才注意到那片湖里的怪异生物，一种生理性的厌恶涌上来，他按了按胸口，强行压下那种反胃感和一种莫名出现的冲动。
这种冲动催促着他去摧毁什么——摧毁这种畸形丑陋的生物，摧毁这个令人厌恶的地方。尽管这种冲动只有一瞬，但对拉蒙特造成了显著的影响。
他皱起眉头，没发现一边的贝利亚露出了玩味的表情。
懒惰之君从不做多余的事情。在拉结尔告诉他被他打了标记的这个思维恰好属于失忆的拉斐尔之后，他就决定让这位有强大战斗能力和治愈能力的炽天使尽可能地参与他们的工作。
看，这不是成效斐然吗。
拉结尔颤巍巍地从车窗挤出来，挂在沙利叶肩上不肯离开。贝利亚听见他在思维中嘟哝：“拉斐尔的飞行太可怕了……”
尽管眼前对着一大群快要苏醒的畸形生物，贝利亚还是笑出了声。
沙利叶没有理会落在自己肩上的拉结尔。他蹲在人工湖边，一脸严肃地盯着那湖里的液体瞧。
“沙利叶，你在想什么？”利维坦问。他停在离湖边五米的地方，怎么也不肯再走近一步。他甚至展开双翼让身体微微悬空——他总觉得脚下的地面也沾满了那种诡异的液体。
“我在想，”沙利叶道，“这些生物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你觉得大概有多久？”贝利亚问。他站在沙利叶身边，瞄着沙利叶又快要碰到水面的手，不知道是不是该提醒一下。
“很新鲜。”沙利叶又一次把手伸进人工湖里，捞了一把里面黏稠的液体，“时间不会超过三天。”
“……你是怎么分辨出来的？”贝利亚问。这人工湖里的液体散发着一种奇怪的气味，仔细闻闻好像带着点甜腥。这种怪异的气味对感官敏锐的天使（堕天使也一样）并不友好，他不得不后退了两步。sxynkj.ċöm
“很清澈。”沙利叶道，“一般而言，只要是生物，就算泡在营养液中，也会有——”
“沙利叶。”贝利亚脸色扭曲地打断了双面天使的解释，“不要说了——我听见了。”
沙利叶每天都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
关于生命的事情真的有这么恶心吗！
懒惰之君觉得自己的承受能力再次受到了挑战。
“米迦勒怎么还不来……”沙利叶站起来，“这些东西该清理了。”
他碰过湖水的那只手上闪过银色的圣光，还未滑落的那些液体被彻底清洗。他从背后摘下银弓，冲着湖里射了一箭。
银色的光箭飞进湖里，贝利亚后退了两步，下意识用翅膀护住自己——万一那些液体被炸得飞扬起来，还能保证脸上干干净净。
但并没有。
那支光箭进入湖中，就像投进一颗石子一样，表面只是泛起了涟漪，并没有发生像贝利亚想象中的那种场景。
就在黎明的灰色晨光被更为明亮的存在驱散时，湖里泛起了大片大片的血花。光箭在液体中穿梭，刺破水囊，穿入怪物的心脏，然后又从后背穿出，去寻找最后一个目标。
贝利亚上下瞥了眼神色冷淡的银发炽天使，转身去迎接刚刚到达的路西法和米迦勒。
他罕见地觉得有些冷。
出生就接受神和众天使的祝福，一直被护佑着直到今日。即使他已经堕落成为一个魔王，但他从未真正地意识到，“天使是神的战士”这句话到底有什么样的意义。
他活到现在参与过的最重要的战争，大概就是堕天圣战那一次了。
这样的认知让他在看见路西法和米迦勒时表情有些复杂。
天堂和地狱的最高领袖还穿着休闲服，路西法的头发甚至还只垂到肩部。他们之间的气氛看起来有些奇怪，似乎是更加亲密了一些。但他们的表情十分严肃，让贝利亚无法去想工作之外的一些事情。
“什么情况？”米迦勒先开口了。
“怪物。”贝利亚向后一指，“那里面都是怪物……不过刚刚被沙利叶解决干净了。”
米迦勒抬头看向前方的那片湖。
湖中泛起大朵的血花。因为液体过于黏稠，血液在里面扩散很慢，很难想象那一池的血色是多少个怪物的血混合而成。光箭还在继续穿梭，血色四处漫开，已经无法再看清里面的情况。那些怪物的轮廓
沙利叶忽然伸手，那光箭停止了穿梭，从湖中浮起
银发天使这才转过身对着米迦勒点点头：“米迦勒。”
米迦勒冲他一颔首。他的神色并无多少改变，甚至在看到那些畸形生物的时候都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贝利亚，”路西法转过头，“刚才是什么情况？”
贝利亚抿了抿嘴，进入思维世界，将刚才看到的情景共享给路西法。他看见路西法和米迦勒小声说了些什么，米迦勒轻轻点头，两位天使便分开了。路西法留在原地向利维坦招了招手，而米迦勒径直飞向沙利叶那边。
贝利亚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正在发生着。也许当他在地狱第七层酣睡的时候，他的同事们经历了许多复杂棘手的事情。像这种莫名其妙出现的“人造”生物，贝利亚是第一次见，但其他几位天使好像并不是很惊讶的样子。
“这些东西，”米迦勒看了眼满湖的血花，“一共有多少？”
“这里有两百个。”沙利叶回答，他一指湖中，“那是最后一个——它快醒了。”
米迦勒抬眸。最后那个怪物已经松开了双臂，长长的手指抓挠着水囊的内壁。它的指甲看上去长得过分，似乎下一秒就能撕破那过于脆弱的薄壁。
“模拟了大部分生命出生的过程。”沙利叶道，“这块大陆上有很多这样的地方，这是最开始的那一处——但这里面的液体是新鲜的。”
米迦勒微微蹙眉。液体是新鲜的，说明这里一直有人在管理。他看看周围，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这里似乎是一块荒野，属于这块大陆上常见的无人区。
“具体是怎么形成的？”
“很难说……”沙利叶想了想，“跟我们的世界不太一样，并不是由光和暗创造的。我觉得也许是某种东西，影响了这块大陆的生命繁衍。这些生物，感觉像是被某种溢出的力量催生的。”
米迦勒盯着那怪物破开水囊，缓缓从湖中站起。湖中的液体只到它的胸部，它极为缓慢地涉水前行，抬起眼来看着站在湖边的两位天使。它的眼睛像是一包浑浊的水。
“要找到源头。”米迦勒道，“不管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要找到它。”
沙利叶扭头去看他的上司。
从沙利叶的角度看，米迦勒的眼睛很亮。似乎含着些水光，又似乎含了些别的东西。双面天使悄悄回过头看了眼正在听利维坦汇报的路西法，偶尔抬眸看过来，看的正是米迦勒的背影。
“你们发生了什么吗？”沙利叶问，“我是说，你和路西法——你们看起来和前几天不太一样。”
“我们……”米迦勒回头，正好遇上路西法看过来的目光，下意识笑了笑。地狱之主没有笑，但脸上的表情稍稍柔和了一些。他黑色的眸子在逐渐明亮起来的天光下显得格外深邃。
米迦勒转回来，垂下眼。
“我们很好。”他重新抬起头看着那个怪物，“沙利叶。”
“嗯？”沙利叶下意识调整了自己的姿势。米迦勒的语气忽然变得很郑重，这让他稍稍有些意外。
“接下来我们要面对十分严峻的战斗了。”米迦勒道，他盯着银发的天使，“不仅是这些怪物——我们在这个世界上要做的还有更多。”
“是。”沙利叶道。他迟疑一下又问：“具体要做什么？”
米迦勒微垂的睫毛掩盖了一些情绪。他语气尽量平稳地回答：“找到回去的方法，还有……”
炽天使的眸子在渐渐漫开的朝霞映衬下，像是变成了金色。
“我要借用这个世界的本源。”
这话让沙利叶有些惊讶。但他说不出什么来，只能点头道：“是。”
湖中的怪物逐渐接近了岸边。米迦勒不带任何情绪地看了它一眼：“杀了它。这种怪物还有多少？”
“不知道。”沙利叶道，“但应该还有很多。而且我担心……即便眼前这些都死掉，这里还会产生出新的怪物。”
“那就毁了这里。”米迦勒道。他手心里亮起圣光，红色的十字剑缓缓浮现，“还有。”
“呃？”沙利叶一边拉开银弓一边惊讶地回头。
“刚才我跟你说的话，”米迦勒嘴角紧绷，“别告诉路西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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