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但对于男人何尝不是如此。”王斌也不客气,直接抢了个位置,刚坐下就说我来迟了,罚酒三杯。
他的酒量大约是不成的,加上又是空腹,胖脸瞬间红得像关公,仿佛涂了油彩,腻腻地有汗珠子渗出来。眼神迷糊了,舌头也大了:“咱们那个年代已经开始计划生育,很多人都是独子。这男人吧,从小被爹娘养在家中,简直就好象是公子少爷,饭来张口衣老伸手。后来结婚了,独立生活了。这才发现身边已经没有依靠的人,而你却成了老婆孩子的依靠。这个时候,你必须改变自己,你得负起生活的重担,把从前的那些脾气都给改了。从衣着打扮到言谈举止,再到生活习惯,思维方式,可说是脱胎换骨了。到这个时候,你已经不是你,你是孩子的父亲,妻子的依靠。”
他一边说话,一边用手拍着许宁的手背。
许宁沉着脸不发作,保持基本礼貌:“你究竟想说什么?”
曾曼看到老王进来就感觉到不好:“老王,你听我说……”
“别说了。”王斌打断她:“你听我把话讲完,我有很多很多的话憋在心中,我难受啊!年轻的时候,我们懵懵懂懂,我们随波逐流,别人告诉我们,该读书了,该工作了,该结婚生活孩子了,然后就这么过一辈子,和别人没有任何区别。但我们问过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吗?同情哥,不得不说,曼曼是个优秀的女人,谁看了都喜欢。但感情这种事情谁说得清楚呢,不爱了就是不爱了。我佩服你,我非常佩服你。”
许宁:“你佩服我什么?”
曾曼心叫不好:“老王,你别说话,走吧。”
许宁脾气上来了:“曾曼,你让隔壁老王把话说清楚。”
“我佩服你在处理感情问题上直指内心,既然爱情走到尽头,那就分开,潇洒从容,陧盘重生,各去投胎。别人是闹离婚打离婚,你们却是如此亲亲爱爱,甚至还在每年这一天聚在一起纪念曾经的那段往事,活得通脱透彻。”老王动了感情,忽然把手搭在曾曼肩上,红了眼圈:“过去的已经过去,为什么不重新开始呢?”
曾曼如通被触电般跳起来,刚要叫,却见老王的脑袋已经重重地砸在饭桌上,呼噜噜睡着。
再转头,却看到许宁那张铁青的脸。
曾曼:“许宁,我……我没想到会是这样……我……”
“别说了,今天这个日子我不想和你吵。”
“人真不是我叫来的。”曾曼着急地争辩:“老王是上级单位的领导,管着我们杂志社,不好得罪的。但他的消息我从来不回。”
“这重要吗?”许宁:“人家现在都说了婚姻是第二次投胎,你曾曼投错了和我离婚了,要重新开始了。现在老王要来接手,呵呵,这不是接力赛吗?我许宁交棒,老王接棒,安排得挺好的吗?”
“你……”曾曼感觉受到侮辱,气得嘴唇都在抖:“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叮咚——门铃又响。
正在置气的两人都不理睬。
叮咚——门铃执着地响。
刚才还在昏睡的王斌抬起头:“啊,曼曼家到了?我得进去,我要去见我的爱人。”
说着就摇晃着身体走了出去,一边走一边吟诗:
“王斌和曾曼
一个是我
五十三岁
一个是我最爱的人
四十二岁
现在他们两个都要幸福”
门开了,外面是一个老太太。
老太太姓丁是小区业主之一,很精神很活泼,每天在楼下跳广场舞,大家见面次数多了也混得脸熟。
丁阿姨看到王斌,问:“相完了?”
王斌只是不理,趔趄地朝楼下走去,然后传来一阵扑通的跌倒声:“哎哟!”
还没等许宁问丁阿姨来做什么,老太太就径直挤进屋去,拉住丁曼的手,继续问:“相完了?”
曾曼疑惑:“什么香完了?”
“相亲啊。”丁阿姨面上带着古怪地笑容看了看屋中二人:“刚才这位老王进小区后鬼鬼祟祟跟我打听曾曼住哪里,说他经组织介绍和曾曼认识,今天是第一回上门相亲。啧啧啧,想不到啊想不到,曾曼你和许宁已经离婚好几年了还住在一起,把大家都给瞒住了,保密工作做得真好。啧啧啧啧,这相亲就相亲吧,你们还弄了这么多好酒好菜招待,许宁你还亲自陪酒,这胸怀这格局是彻底打开了。”
神色中既是鄙夷,又是同情。
鄙夷的是堂堂朝天男子汉,竟然给自己前妻当灯泡,脸都不要了。同情肯定是同情,男人混到这一步,那还真是忍者神龟了,这内心强大得令人发指。
曾曼愧得一张脸红得似要滴出血来。
许宁大怒,却还是忍住气:“你走,你走。”就身手去推丁阿姨。
丁阿姨挣扎,嚷嚷道:“曾曼,你应该是没有相中刚才那个老王。我有个更好的人介绍给你,我侄子,就是我大哥的孩子丁三娃你见过吧,就是在宾馆当保安那个。虽然说他才三十岁,比你小十好几,只有一米五高。可人说了,只要人漂亮,年纪不是差距,身高不是距离……哎哟,许宁你推我做什么……曾曼,丁三刚才看了我发的照片很满意,人说了,可以不要你生孩子的……哎哟……你还打人了,什么呀,真以为自己是天仙。四十二岁的女人,再过几年就老了,有人肯娶你回去当妈,烧高香吧……”
阿姨在被许宁粗暴推出去的同时随手抓了只斯里兰卡大青蟹。
因为动作太大,带得盘子掉在地上摔成碎片。
许宁忽然笑起来,笑声中满是悲愤和讥讽:“又一个,咯咯,又一个。我许宁这棒交到老王手里,现在老王又把你交接给丁三,好好好,好得很。曾曼啊曾曼,你太让我失望了。你选老王我还可以理解,人家毕竟是国家干部,生活优渥体面。现在,连丁三这个一米五半残废的保安你都看得上,还真是饥不择食不给自己留半点空窗期。”
话太难听了,曾曼尖叫着扑上来:“许宁,少侮辱人?”m.sxynkj.ċöm
许宁的大脑已经被巨大的屈辱充斥,彻底失去理智,一脚踹出去,然后不顾蹲在地上面容苍白的曾曼,愤愤摔门而出:“我走,我给你们腾地方,你爱谁谁,就算跟一陀狗屎相亲,也不管我的事。”
许宁到了楼下,转了半天,被凉风一吹,冷静了些。也后悔刚才的举止,从所接受的教育告诉自己,打女人是不对的,尤其是打自己的妻子,那已经是不做人。
他很懊丧,正要回家给曾曼道歉。忽然,旁边花坛里传来哇哇哭声。
定睛看去,里面躺在烂醉如泥的王斌。
土炮诗人老王也不知道摔了多少交,眼镜都摔没了,两只咪咪眼睛变成熊猫。
老王双腿把花坛里的花儿蹬得乱七八糟,痛哭:“曼曼,没有你我活不下去啊曼曼!我还会回来的,我想你想你想你想你……”
许宁几乎吐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绝不原谅,一个也不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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