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泽?”
“是我介绍的。……你想问什么呢?”壹趣妏敩
“这么容易就被激怒,我也会觉得有些丢脸啊……当年也就罢了,是我和见麟没有管好你,现在还是注意一点,不要做多余的事,不然会比较麻烦。”
那边笑了。
“连你都瞒不过,你以为你大哥不知道吗?”
“只是各凭本事。小泽你不用想那么多,也不要有负担,毕竟……”
那边没说“毕竟”什么,话音一转,感叹似的。
“不过你也该长大了。”
徐见泽睁开眼睛,正拿湿棉签抹他嘴唇的人一愣,立刻问了句什么,见他没有反应,又出去叫了医生。
“脑震荡,可能有逆行性记忆丧失。”
护士小哥补充,“但他也不跟我交流。”
使唤起人倒毫不含糊,可见常识和语言系统没有紊乱。
接了电话抽午饭时间过来的扶乐道了谢,这才看向病床上的徐见泽。壹趣妏敩
不是什么大车祸,看行车记录仪说就是昨晚下雨、天又黑,路边蹿了只鹿出来,徐见泽猛一打方向盘直接冲沟里了。鹿吓得撒丫子蹿没了,倒霉避让到沟里的徐小少爷获得了轻微脑震荡,左腿骨裂,以及擦伤淤青若干。
得亏车速不快。
昨晚扶乐接到电话是吓了一跳,过来了解完情况,填了联系信息,再给徐见凰打电话。后者听完沉默许久,含笑说了一句:“他还是没有长大啊。”
然后拜托扶乐有空可以帮她看看徐见泽,没空也没关系。
“这孩子,开车太不小心了。你把我的联系方式留一下,等他醒了我再给他挂个电话,还有小琪和见麟。”
扶乐照做——这些信息都没在徐见泽手机里找到,他才会作为最近、且有备注名字的联系人被通知。
现在这个情况……
扶乐试探的:“徐见泽?”
一脸平静无波的徐小少爷看过来。
扶乐:“你还认识我是谁吗?”
徐小少爷眨了下眼睛,鹦鹉学舌:“你是谁?”
扶乐:“……”
“认识你的人,也是这家医院的医生。”扶乐拉了椅子坐下,问他,“现在感觉怎么样?”
徐见泽:“还行吧。”
“你发生了车祸,还记得具体细节吗?”
徐见泽:“不记得。”
扶乐:“那你还记得你几岁了吗?”
徐见泽停顿一下。
扶乐:“不要开这种玩笑。”
看起来是听懂了,甚至还露出了被讽刺的愠怒。
扶乐明白了,叹了口气补充,“这方面我也不专业,只是诈你一下。”
他想了想,继续说,“见凰姐他们都很担心你,一会应该会打电话过来。”
徐见泽不说话了。
扶乐:“下次看到什么都不要猛打方向盘,幸好你昨天开的慢。”
徐见泽哼笑一声:“他们有什么好担心的?”
扶乐提醒他:“见凰姐让你一醒就通知他们。”
“那他们早该收到通知了,然后呢?”
扶乐:“……”
他手机里一直保持接通的男性先说话了:“是我让见凰和小琪先不要打扰你,至于其他人还不知道这件事。”
徐见泽一滞。
“表演很精彩,记得下次在家里也演演。”徐见麟淡淡道。
扶乐干咳一声,提醒自己还在。
事实上他觉得这种“突然出现”的关怀方式并不太适合徐见泽,但不论是徐见麟本人的家属身份还是打电话的时机措辞,都让人没有拒绝的余地。
“既然你没什么事,我就放心了。”徐见麟语气缓和下来,“要不要我让余叔去接你,前几天听外婆抱怨你好不容易回国,我又让你去那么远的地方,看来她担心的对。”
徐见泽眉头一跳,立刻道:“不用。”
顿了顿,“又不是第一次,之前玩儿的时候受伤多了去了,不是什么大事。”
没听到徐见麟的回应,他皱起眉,想再说什么。
“我知道了。”徐见麟说。
徐见泽松了口气:“大哥……”
“你好好休息。今天麻烦你了,小扶。”那边徐家大哥已经以这句话作为结尾,挂了电话。
扶乐看着绷着脸的徐见泽,觉得自己也感受到了徐见麟山一般的父爱。他想了想,说:“昨天你哥就给我打了电话,你醒的时候又给我打了一个,我说中午会过来看你,他问了时间直接打过来了。”
徐见泽没说话。
扶乐:“你不用那么紧张,只是个意外,也不是你的错。”
“意外?”徐见泽咬肌微微绷紧,喃喃,“你说的对,暂时还不是我的错。”
扶乐没听清,示意对方把手机还给他。
徐见泽瞥他一眼,没给,“觉得我大哥很关心我?”
扶乐微微拧眉。
“干嘛,觉得我不知好歹?徐见泽看着他的表情,自言自语,“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关心我。”
扶乐:“……”
单纯从他的角度,徐见泽的“紧张”与其说出自畏惧,不如说他对徐见麟有种如父如兄的崇敬,这种崇敬把徐家大哥架得太高,以至于后者能做出这样生硬的关心都可以说是努力之后的结果。
但那种出其不意意想不到的暗中观察再冷不丁出声真的不算努力吧徐大哥。
“从结果上看,他是在关心你。”
扶乐总结,把自己的手机解救出来。
徐见泽摊开手让他拿,忽然说:“事实上,我们家只有小琪比较可爱。”
扶乐:“虽然但是,你觉得你哥和见凰姐谁适合‘可爱’这个形容?”
徐见泽看着他,嘀咕:“你和小琪有点像。”
扶乐:“……我听到了,谢谢你,但是不用了。”
沉默。
“不用保密了。”徐见泽冷不丁又说。
扶乐:“?”
扶乐:“什么保密?”
“陈非已经知道了。”徐见泽简洁道,移开了视线。
……
“哎,有点惨,”方芮感叹,“那他最近岂不是都来不了了。”项目不知道谁会接手。
在这边待了几年,高速碰到各式各样的小动物都已经司空见惯了,把自己避到沟里的倒是第一次听,徐同学舍己为鹿的精神简直令人感动,可见阴晴不定的外表下也隐藏着一颗善良的心呢!
——就是一看当初驾考笔试就没认真准备。
方芮昨天消息发出去才觉得自己反应过度,不过她总觉得和扶哥有着一点共同出柜的战友情,又确实比较熟,就嘻嘻哈哈打了几句岔,表示自己只是对情绪不稳定的labmate有些精神过敏。
扶哥钱哥叶哥这样的多好,就很成熟很稳定,不会一言不合表演川剧变脸!
成熟但不太熟的叶哥看她一眼,语气清淡:“不会。”
方芮:“咦?”
“所以我一直想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扶乐问。
正逐个拆换枕套、并将换下来的放到他抱着的脏衣篓里的人:“发现什么?”
“就,”稍微有点难以启齿,“那张便签?”
听清提示的人怔了怔,晕开一点笑意:“既然扶医生说「就现在」,当然是那个时候发现的啊。”
所以说,为什么发烧发得乱七八糟的时候会突然在他枕头里找到那张便签啊……
当然扶乐本人当时藏“惊喜”时的心理活动也很难揣摩就是了。
仿佛知道他的心理活动,对方问,“那你为什么藏在那里?”
扶乐:“呃……”
“怕我太想你吗?”
“嗯,那倒没有。”扶乐抖了抖脏衣篓,给床单腾出空间。
“哦?”对方看起来居然有点惊讶。
扶乐:“……”
他简直不想提醒这个家伙他出国之后是谁每天报平安报得不给人任何说话的机会,没好气的:“怕你忘记我。”
正收拢床单的手一顿。
扶乐继续,“但可以理解你很忙……”
他收住话音。等等,话题走向变得奇怪了,他并不是想谴责对方——
“我,”
叶时瑾轻轻的,“我没有想到。”
于是扶乐也轻声:“没有想到也没有关系,你现在知道啦。”
床单被折了一道,两道,三道。
床单进了脏衣篓。
叶时瑾垂着眼睛:“怎么忽然问这个?”
“我就是想问。”扶乐也没有试图去和对方对视,毕竟他不是故意想在这种时候一起罚站,罚站的时候面对面本来就够奇怪的了。
他小声问,“你说是你需要我,你现在还这样觉得吗?”
如果我说不需要了呢?
他本来该这样说。
可是……
可是。
“还是这样觉得啊。”叶时瑾弯了下唇角。
他可以过分,但并不想……
观察对方表情的人想着,叹了口气。扶医生锲而不舍灌输了那么久的东西仿佛都回荡在了那声柔软又潮湿的叹息里。
“但是你也需要我,对吗?”
马上就会结束了,不用着急。
什么都会告诉你的。
到时候再告诉我,你还需不需要我吧。
——总之,两人也算勉强达成了共识,堪称又一里程碑式的进步!
哦,差点忘了,徐见泽那边徐家大哥强行送来的全能管家余叔那天晚上就落地了,成为了徐小少爷养伤生活质量强有力的保险,不过听说他没几天就出院了。扶乐之后只发去过简短的问候,叶时瑾则对整件事表示:
“扶医生想听我发表什么看法?吃醋是情趣,太多就不好了。”
扶乐:“并不需要你吃醋啦,就是跟你说一声。”
生活又平静下来。
扶乐和作为家属的叶时瑾偶尔会和钱医生他们一起聚餐,有个周末还约着去走过trail。方芮热烈推荐边上的浣熊蹦跳州立公园,说是玉米地方圆风景最丰富最好玩的。
“下个月或者下下个月还可以去看枫叶!”后者补充。
当然,更多时候扶乐和叶时瑾就是在周围逛逛,Q大O大都很不错。草坪上的钢琴总有多才多艺的学生坐在那里,弹什么的都有,都很好听。有一回正好没人,扶乐心血来潮去弹了一段,从《小星星》到《海绵宝宝》到《野蜂飞舞》——
然后中间弹忘了自由发挥的时候被突然加进来的叶时瑾公开处刑。
不说他也会果然是在憋坏!
他们偶尔牵手,也偶尔亲吻,没有更进一步。
也会去逛街,买一些暂时用不上、防患于未然、带回去就被扶乐藏起来的东西。
同行者对此难得出现了失语。
扶乐理不直气也壮:“不是你问我是不是想试?”
男朋友顿了顿。
扶乐:“……干嘛。”
男朋友慢悠悠的:“还说你没有那种爱好。”
扶,放弃治疗自暴自弃了,乐:“是啊,所以我准备培养一下你的这种爱好。”
男朋友忍俊不禁。
当然扶医生暂时还没有试的机会就是了。
……
时间转瞬到了玉米地的年度庆典——玉米节。所谓玉米节,经方芮总结,有点像国内的赶集,从下午一直持续到晚上,核心包括啤酒汉堡炸鸡冰淇淋蹦迪以及刷了奶油之后身价倍增的当季本地玉米。
简而言之,就是图个热闹。
冰淇淋车里的小哥喊了声名字,扶乐接过来,双色的冰淇淋球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他咬了一口,被冰得眯了下眼睛。
“还不错,”他给出反馈,问边上的人,“要不要尝一口。”
被剥夺冰淇淋购买权的胃病患者看一眼冰淇淋,又看他。
扶乐:“?”
叶时瑾叹了口气:“扶医生现在都是吃了才问我啊。”
扶,突然理亏,乐:“……不是有两个球嘛。”
“哦,是这样吗?”
扶乐:“……”
他凶巴巴:“不许撒娇。到底要不要。”
“要的。”叶时瑾弯了下眼睛。
“那……”扶乐下意识想把冰淇淋递过去,另一方制止了他的动作。
“但是在那之前,我想干点不好的事。”同样握住冰淇淋的人若有所思道。
扶乐有点预感的同时又有点想吐槽对方这种奇异的仪式感:“比如?”
他感受到对方温凉的手心,和慢慢靠近的——
然后猝不及防被冰淇淋怼了一下脸。
扶乐:“!?”
扶乐:“……”
这边是“噗”的一下笑出来以至于很难收场的叶时瑾同志。
扶乐:“…………”
笑到手指发颤连声音都断断续续的另一当事人:“对不起,有点紧张,扶医生原谅我吧。”
边擦还边笑,越笑越停不下来。
扶乐:“……我要打你了。”
“对不起,我真的是想……”这边是还在笑的肇事者。
扶乐:“太晚了,对不起已经没用了,你就是故意的!”
“好吧。”在这样强烈的谴责之下,对方终于稍微、非常没有诚意地收敛住笑容,但声音里还是浸透了笑意。
扶乐勉强一听。
“先问一个问题。”
扶乐:“问。”
“我要亲你,是不好的事情吗?”
扶,啊这熟悉的套路,乐:“……我怎么知道,不许问我,你到底吃不吃冰淇淋了。”
“刚刚我只是在想,”说话的人才不在乎冰淇淋,轻柔地继续,“扶医生对我真有耐心啊。”
扶乐:“哦。”
“所以真的是想、”
气氛没持续多久,再次靠近的人不小心看了眼冰淇淋,又开始肩膀发颤。
扶乐吐出一串省略号:“我知道了,我相信你,不要再解释了。”
想什么都不重要赶紧跳过这个话题!
笑得乱七八糟的人稳了稳声线,还要问:“那我还有机会吗?”
扶乐面无表情地咬了一口冰淇淋:“没有了。”
“啊。”
扶乐:“哼。”
“那我等会再问一遍吧。”
……
除了各种餐车冰淇淋车和玉米节特供的香蕉啤酒,边上沿路摆摊的还有本地农场自种的水果蔬菜——各种奇形怪状的南瓜,手工香皂,以及各种手工制品。
甚至还有捕梦网。
总之,等那台每年被拉出来蒸玉米的老式蒸汽机映入眼帘的时候,两人手上已经都拎了零零碎碎一堆东西。
冰淇淋——冰淇淋当然早就吃完了。
鉴于排玉米的队太长,乱七八糟的东西又多,扶乐提议分头行动,他去排队买玉米,对方带着东西去隔壁商场里找位子。
接过所有东西的叶时瑾:“唉,看来现在也没有机会了。”
扶乐十分感动地表示:“再见。”
对方看着他。
扶乐:“……我真的相信你了。”
“哦?”
“我不是有耐心,这些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有什么好着急的呢?”扶乐说完,又有些征询的,“反正会有很多机会的,对吗?”
对方想了想,柔声赞同道:“对。”
……
空气中全是蒸玉米和奶油的浓郁香气。
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在喊着什么,扶乐走近了才听到说的是“cashonly”。
这年头谁出门还带现金啊……幸好商场附近应该有取款机。
他不得不往回走,期间路过一个背着书包的小哥,包里头像是装了很沉又形状奇异的东西,把拉链都顶开了。扶乐觉得露出来的那部分有些眼熟,也没多想。
「20」
他按下确认,然后听到一声清脆的炸响,又是一声。
扶乐神色一变。
洋娃娃一样的小女孩正伸长了手去够番茄酱,够不着。她瞅瞅自家正哄妹妹哄得投入又焦头烂额的老爸,思索了一秒钟,开始往凳子下爬,看样子准备自力更生、亲自到桌子的另一头拿。
不过下到地面的路也艰难险阻,洋娃娃脚一滑。
被坐在隔壁的大哥哥又轻又稳地扶了一把。
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洋娃娃睁大眼睛瞅了他好一会,奶呼呼地说了声“Thankyou”。
叶时瑾收回手,没有回应野生洋娃娃的道谢。就是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几声沉闷的响声。
然后是接连不断的,惊恐的尖叫和喧闹。
躲进建筑物里的人群神色惊恐,慌不择路,有人呼喊着报警,有人大声哭泣,有人高声叫着亲朋的名字。
被爸爸抱起来跟着人群奔跑的洋娃娃回头去看刚刚扶了她的异国大哥哥。
大哥哥神色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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