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凉风袭袭。
火红的太阳刚爬出厚重云层,太和殿内的早朝正好结束。
文武百官三五成群的走出大殿。
苏子由也不例外,跟自己一系的同僚走在一起,谈论着早朝的事。
“外族蛮夷狼子野心!”
“嘴上说着只要上缴岁币,送公主和亲,就不侵犯我大晋疆土。”
“但暗地里却在边境陈兵,图谋不轨。”
“要我说,还不如跟他们打一场,让他们知道我大晋不可轻辱!”
苏子由义愤填膺的说着。
看上去很生气的样子。
但明眼人都知道,他这其实是在帮他弟弟苏长歌说话。
毕竟苏长歌当时是因为坚持主战,与丞相、阉党发生矛盾,才会冲撞陛下,如若真打起来,就证明苏长歌是对的。
那么再加上千古诗词异象的加成,说不定可以一步登天。
“苏大人,你别动怒。”
此时有人安抚道:“如今丞相和阉党势大,国库里又拿不出多少钱。”
“要想对外族那群蛮夷用兵,起码需要再休养个三五年,等到国库充盈、粮草不缺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办到。”
闻言,苏子由轻叹一声。
“唉,本官又何尝不懂这些呢。”
“但本官怕的是,养虎为患。”
“大晋每年上缴岁币,无疑于资敌,助长其野心,使蛮夷威势日益强盛。”
“待到他日,蛮夷挥军南下,届时不论是战是和,只要战场在我大晋疆土内,于我大晋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而言,都是一场灾祸。”
苏子由开口说道。
这句话不全是为了弟弟苏长歌说话,他心中确实抱有这样的担心。
毕竟食社稷之禄,当为社稷而忧。
而且生为大晋子民,苏子由也不希望看到蛮夷马踏大晋的那一日。
可正当他如此想着时。
忽然,背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声。
“苏尚书,等等我!”
苏子由回首望去。
只见户部尚书沈林拖着宽大的身子,沉甸甸的跑向自己。
“他来找自己干嘛?”
苏子由眸子微眯。
他和沈林之间倒是没有仇怨,但对方是有名的中立派。
夹在他和丞相之间,谁也不得罪,谁也不投靠,同时由于其职位的重要性,他和丞相都没有和这位财神爷交恶。
可两人关系也就那样。壹趣妏敩
极其平淡。
除了公务上的交接以外,一年下来说不了几句话。
随即,苏子由停下脚步等他。
不多时,沈林大口喘着粗气来到面前。
“苏尚书,你走的太快了。”
沈林笑呵呵的开口道。
“唉,沈兄,我也没办法。”
苏子由叹了口气,试探道:“马上就到各地方官员考课的时候。”
“官员任免、调动关系到社稷江山,天下百姓,我受陛下厚恩执掌吏部,实在不敢疏忽,每天都忙的焦头烂额。”
虽然吏部权力要比户部大,但两人的官职却是同级。
而且沈林出生和中榜均早于苏子由。
苏子由敬称一句沈兄合情合理。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为了试探沈林来找自己,到底是示好还是心怀不轨。
“那是,吏部确实是个辛苦的地方。”
沈林点头附和一句,却不接话茬,直接从袖中取出一张白纸,开门见山的问道:“苏尚书可知道这为何物?”
闻言,苏子由看向他手上那张白纸。
见上面全是乱七八糟的符号。
心中顿时警惕起来,毕竟越是神秘未知的东西,越是伴随着风险。
于是乎,苏子由摇了摇头。
“沈兄,在下才疏学浅,认不得纸上内容,要不你去找找礼部的同僚。”
“他们见多识广,学富五车,想来知道上面是什么意思。”
苏子由开口。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他可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听到此话,沈林面露无奈之色。
“这样吗?太可惜了。”
“在下还以为苏尚书认得”
“既然如此,在下就不打搅苏尚书处理公务了,先行告退。”
沈林开口,遗憾的摇摇头,将白纸折好放入袖中,朝苏子由施施然拱手后,直接转身离开,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然而,此刻他心中却是波涛汹涌。
苏子由不认识?
那就是说,这不是家传绝学。
难道...这套前无古人的新算法,真是苏长歌另辟蹊径创造的?
想到这,沈林心中无比惊愕。
他很难想象。
一个即兴赋词,作出千古诗词的文坛天才,算学上居然还有着非凡造诣。
若真是如此。
其天资该是何等妖孽?!
恐怕除了历代圣人和古之先贤,无人能跟其相提并论。
此时,太和殿外,早就记下纸上符号的苏子由,望着远去的沈林,心生戒备,不懂对方为什么会找上来问自己。
他和自己很熟吗?
当然不熟。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就是这张纸和自己或者弟弟长歌有关。
否则沈林没必要专程过来找自己。
想到这。
苏子由决定今日放职后,去问下弟弟这些符号是什么意思。
万一跟巫蛊魇镇之术有关,或者记载了什么不好的内容,就想办法解决这件事,免得被有心人拿这些符号做文章。
而就在苏子由如此想着时。
暗处。
一个身穿飞鱼服的人看到这一幕。
记下纸上符号之后,快步朝卫所走去,准备将这件事禀报给厂公大人。
.......
辰时。
温煦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
苏长歌醒来洗漱,用好早膳之后,抬步朝门外走去。
鱼幼薇今日没有来找他。
苏长歌也没去细想。
觉得她可能是因为有事,或者是发现没希望,所以主动放弃了。
当然,苏长歌认为后者的可能性很小,不是他自恋,而是通过这些天接触,他知道鱼幼薇对成道有很强的执念。
否则也不会离开仙门,下山经历红尘。
更不会无视世人的眼光和偏见。
一介仙门天骄,跑到勾栏风流之地去当花魁。
而且被自己连拒两次后。
依旧没有表现出沮丧颓废之意。
这样的人,成道之心坚如磐石,不太可能会突然中途放弃。
那么必然是因为有事。
对此,苏长歌觉得再正常不过。
毕竟没有谁离不开谁,世界也不是围着自己一个人转,鱼幼薇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和自己又没半毛钱关系。
心中如此想着。
苏长歌一路走到府门口,坐上马车前往太学院。
路途不算很长。
没过多久,苏长歌就来到太学院。
只是与昨日不同,他向黄字丁班走去的一路上,学子们一看到他就往后躲,好像他是灾星,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
“学宫那群人也就这点出息。”
苏长歌轻笑一声,知道是学宫搞的鬼,但并没有为这种小事置气。
毕竟学不到是他们的损失。
作为一座顶尖学府。
连这点包容的心胸都没有,这种学阀作法简直是鼠目寸光,既蠢又坏。
很快,苏长歌来到黄字丁班。
然而刚一走进去,就看到学生们有气无力的趴在桌上。
只有沈福和慕子清两人在奋笔疾书。
拿着炭笔在纸上涂画。
显然,相比于其他人来讲,这两人要更勤奋,学习积极性更强。
就在这时。
眼尖的赵恒看到苏长歌走进来,神情顿时激动起来。。
“夫子来了!”
赵恒开口喊道。
霎时间。
众人纷纷从桌上惊醒,顶着黑眼圈,怨气十足看向苏长歌。
而沈福和慕子清也停下了手中动作。
看到众人被数学折磨成这样。
苏长歌倍感欣慰,仿佛看到了当年被数学伤害的自己。
他昨天布置的数学题涉及到代数函数。
虽然只是很浅显的内容,但也不是这群从来没接触过函数,还在学加减乘除的人能轻易解出,起码需要两三天时间。
“昨天的课业做的怎么样?”
苏长歌开口,唇角噙笑,哪里不好提哪里,快乐多更多。
听到此言,众人眼中怨念更深。
夫子,你还敢提这个?!
这道题我们几乎想了一整晚,虽然有思路,但到后面越来越复杂,而随着数字的变多,脑子也渐渐成了一团浆糊。
正此时,慕子清站起身来问道。
“苏夫子。”
“您昨日布置的课业,似乎不是学生们目前所学知识能够解决的。”
“不管怎么算,越到后面数字越小,计算量也随之变大。”
此话一出,学堂众人纷纷点头。
极为认同慕子清的说法。
而看到他们这样子,苏长歌也没有辩解的想法,大方的点头承认。
“这确实不是你们现在水平能解出来的。”
苏长歌开口说道。
没错,我苏某就是在刁难你们。
一刹那。
学堂内升起一股强烈的怨念,众人满脸苦瓜色的盯着苏长歌。
好啊,原来真是夫子你在搞鬼!
故意刁难我等!
而慕子清这边,得知真相与自己猜的一样,又注意到苏长歌嘴角笑意,心中不禁微恼,暗自啐了一口,“这苏夫子的心剖开后,肯定是黑的!”
随即,气鼓鼓的盯着苏长歌。
等他给出解释。
“为师的本意不是想为难你们。”
见众人这样看着自己,苏长歌开口,神情格外认真的说道。
“昨日布置的两道题。”
“只是想让你们多使用这种加减乘除的方法,正所谓熟能生巧。”
“如此一来,思考的时间多了,对这种新算学的理解也就深了,这样学习后面的知识,也更容易融会贯通。”
此话一出。
众人见苏长歌一副认真的模样。
也就没有怀疑。
并且还生出几分感激和敬意,觉得夫子为他们简直操碎了心。
只有慕子清撇了撇嘴。
“苏夫子简直焉坏,明明是想故意刁难我们,还说的理直气壮。”
当然,这话慕子清也就在心中腹诽。
不是不敢说出口,而是必须得承认,苏长歌的话确实有道理,经过昨天一晚上的折磨,她对新算法已经娴熟于心。
但这并不影响她对苏长歌产生怨念。
就在这时。
苏长歌的声音再次响起。
“既然你们都没算出结果。”
“那么上午的课程继续教导算学,先从这两道题开始。”
苏长歌开口说完。
前一刻还有气无力的众人,瞬间满血复活的站起,
尤其是沈福和慕子清,沈福是不想辜负夫子的苦心栽培,慕子清则是生性要强,她天资聪慧,自负不弱于任何人。
而其他人的想法要单纯点。
被一道算题虐了一晚上,心里憋着一股气,想要把他攻克弄懂。
见众人这模样,苏长歌欣慰的点点头。
不怕教不会,就怕不愿学。
如果学生抱有抵触心理,觉得索然无味。
那就算是拿鞭子抽,来强迫他们学,也只是缓一时之急,逼得越凶越紧,到了后面爆发时候,反噬也就越强。
随即,苏长歌开始今日份教学。
先是简单的介绍了下函数思路,然后以题目为例用函数推导讲解。
不过这次没有上一整天的数学课。
到了下午,苏长歌开始教导他们诗词歌赋,圣贤文章。
毕竟过犹不及。
本来学生们就被折磨的不轻,再讲只会让他们失去兴趣。
就如此,光阴如梭。
太阳渐渐下山。
放学的钟声此时也悄然响起。
咚!
咚!
咚!
清脆的钟声在众人耳边回荡。
苏长歌停止讲课,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出声说道。
“今天的课先讲到这里。”
“你们若是有什么不理解的写下来,等到后天上课的时候提问。”
每五日一休沐。
明天正好是太学院休沐的日子。
苏长歌说完后,看了眼众人,见他们点头答应,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从随身携带的书袋中拿出昨晚写好的兵书。
“霍从文。”
“这本是兵书一卷,你拿回去抄录六遍,默背下来。”
“等后天上课分发给其他人。”
“到时,为师还会考校你课业,若是没背下来就再抄录六遍,直到背下为止。”
苏长歌开口说道。
他让霍从文抄录六遍加默背,不全是想偷懒。
毕竟天赋者罕见,苏长歌也不奢望自己弟子各个都是天才。
读书百遍,其意自见。
就算抄完六遍后霍从文不能尽会其意,但至少也有几分感悟在心里。
而此时,看到苏长歌手里的兵书。
霍从文瞬间兴奋起来。
从座位上站起,快步走到苏长歌面前,接过兵书,没有着急翻阅。
而是格外郑重的感谢道。
“学生谢过夫子。”
霍从文开口,躬身作揖,俨然是把苏长歌当成传道受业的恩师对待。
至于说抄录六遍,这跟做算术题比起来,简直好太多了,昨晚他已经快被折磨疯了,得缓两天才能见到数字。
“嗯。”
苏长歌轻轻颔首,坦然的接受霍从文行礼。
师者,传道受业解惑。
他自忖自己做的不差,没有敷衍了事,算是个合格的老师。
随后,苏长歌扫了眼众人,
没有说话。
迈步就要向外离开。
见状,赵恒和柳咏等人面露欣喜之色,夫子没有布置课业!
但就在这时,三道声音同时响起。
“夫子,您还没布置课业。”
沈福、慕子清、霍从文异口同声的喊道。
一瞬间,剩下四人惊愕扫了眼三人。
紧接着心中多出一股怨念,眼神变得不善起来,恨不得把他们嘴巴缝起来。
看到这一幕,沈福缩了缩身子,他提醒夫子布置课业,只是想勤能补拙,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天赋不行就靠努力。
慕子清则是一副淡然的态度。
根本不在乎同窗视线。
纯纯的学霸。
而霍从文脸上则挂着坏笑。
在他想来,既然自己休沐有课业,那他们一个个也别想跑!
看到他们过得好。
比自己做算学题还要难受!
此时,听到声音的苏长歌停下脚步,唇角噙笑的转过身来。
“多谢三位学生提醒。”
“为师差点忘了。”
“沈福,这是你休沐时的课业,其他人则从上面任选几道题目抄下来。”
“对了,霍从文你也要做。”
苏长歌开口说完,从书袋中拿出一大叠的课业。
听到这话,霍从文脸色瞬间垮下。
恨不得抽自己两大嘴巴子。
偷鸡不成蚀把米,现在自己作业量反倒成了最多的。
与此同时,沈福则很高兴,拖着胖乎乎的身体,急匆匆跑到苏长歌面前,接过课业,态度恭敬的躬身作揖。
“学生沈福,谢过夫子。”
“嗯,那祝你们过个愉快的休沐日。”
苏长歌轻轻颔首,特意看了眼众人,面露笑意的说道。
但不知为何。
看到这笑容,众人背脊一凉,心中泛起冷意。
“夫子一肚子坏水。”
“这课业肯定早就准备好了,故意等我们喊他!”
慕子清心中腹诽道。
而事实上,她猜的确实没错。
苏长歌就是这样想的。
就算三人不喊停他,他也会停下脚步,给众人布置课业。
当然。
那样的话课业还会超级加倍。
不过苏长歌这么做,倒不是为了捉弄他们。
而是想看看学生中,谁的学习积极性强一点,好因材施教。
嗯,没错,就是这样。
随后,苏长歌布置完课业就转身离开。
学堂内,众人看着沈福手中那一叠课业纸,嘈杂的议论声瞬间响起。
“夫子刚才说任选题目。”
“但没有说选多少,也就是说随便我们抄录几道题目。”
赵恒开口说完,眼珠子转动,似乎想到了什么好主意,站起身来,出声道:“要不我们都抄录三道题怎么样?”
“这样大家都一样,不用担心谁题目少被夫子责罚。”
“好。”
“就这样。”
“说好了啊,谁都不能多抄。”
一听这话,众人纷纷大声附和,几位赞同赵恒的提议。
但各自眼神中却闪烁异光。
显然,他们都抱有其他打算。
而此时,赵恒见众人答应,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你们都三道,我抄五道。”
“大弟子非我莫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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