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品金莲之上。
看着眼前消散的文圣虚影,苏长歌心中升起多个念头。
半圣境界,再加上三品的真龙。
难道文庙内有什么危险,亦或者是孔家手中有比春秋文册更强的宝物,必须要到半圣之境才有把握击败他们。
如此倒也说得通。
毕竟孔家传承千年之久,底蕴何其深厚,怎么可能就一本春秋文册?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就是文庙内有文圣传承。
只对三品有用,或者只有三品才能拿到,可以助自己更快成圣。
心念至此。
苏长歌并没有急着下定论。
毕竟自己距离三品半圣还有很长一段路,暂时不需要在这上面花太多心思。
更别说有朱圣在,他活了那么多年,又是圣人,总该知道些什么内幕,等有时间去找下他,正好还有点其他事要向他请教。
思索间。
随着愿力虚影彻底消失。
孔兴儒的春秋文册漂浮在半空当中,宝光莹然,散发玄妙之气。
见状,苏长歌轻轻招手。
春秋文册朝他飘来。
刚到手中,一阵虚幻的金光闪过,下一刻,薄薄的文册化作一根竹简。
苏长歌低头看去,只见上面刻着‘元年春,王正月’六个大字。
这句话乃是春秋开篇之语。
何言乎王正月?
大一统也。
也是大一统理论的根基。
其中,要说董圣对后世有什么贡献,补全大一统理论便是其中之一。sxynkj.ċöm
心想着。
苏长歌收好春秋竹简。
金莲在众人目光中缓缓下沉,待他落地站稳后,随其它神异之物一同消失。
也就在此时。
一道清脆婉转的声音响起。
“楚国公为世间女子出声,正圣人之意,昭宁敬您一杯。”
苏长歌转目看去。
只见在皇室子弟的坐席上,一位容貌出众,气质娴静的女子起身,纤纤玉指端着酒杯,满脸敬意看着自己,双眸好似一泓春水。
昭宁?
赵恒小姑,之前要被和亲的?
苏长歌想起前事。
随手接过侍从接过来的酒杯。
“昭宁公主言过了。”
苏长歌说完,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转而看向老皇帝。
“陛下,赏月之宴本该宾主尽欢,刚才之事却闹出如此大动静,扰了您和宾客们的兴致,臣心中实在有愧,还望陛下见谅。”
声音响起。
老皇帝脸上不由展露笑颜。
作为文圣钦定的继承人。
得儒道气运,国运,还有功德加身,苏长歌的声名,已然不逊于自己。
此刻当众举杯请自己见谅,而且以臣相称,无疑是在示好,表明儒道和朝廷没有冲突,依旧是大晋之臣,不会闹幺蛾子。
随即,老皇帝起身举杯回应。
“苏爱卿这是何话?”
“赏月之宴,能得见文圣虚影,并且拨乱反正,为圣言正意。”
“天下还有何事,比此更助酒兴?”
老皇帝大笑着说道。
他的确很兴奋。
苏长歌在儒道的话语权越高,将来他推行新政的阻碍就越小。m.sxynkj.ċöm
毕竟有皇帝、圣人背书,还有军队和百姓支持,就算有人站出来反对,也不过是癣疥之疾,对江山社稷的影响可以压到最小。
而此时,随着老皇帝的声音响起。
台下儒生纷纷欢呼起来。
不管是作为新儒,还是为了心中正义,他们都是站在苏长歌这边的。
一时之间。
宴席的氛围比之前更加热闹。
看到这一幕。
严院长整张脸涨成猪肝色,握紧拳头,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事。
心达而险,行辟而坚,言伪而辩,记丑而博,顺非而泽,像苏长歌这样的少正卯,文圣怎么会帮他对付自己的子孙?
这根本不合情理!
要么那是個假文圣,要么就是文圣他老糊涂,被苏长歌这等小人所蒙骗!
然而,就在他愤恨不平的想着时。
老皇帝的声音再度响起。
“来人,将这些歪曲圣意,祸害世人的章句腐儒全都带下去!”
“衍圣公孔兴儒,品行败坏,毫无仁德之心,朕依文圣之意,即日起褫夺其衍圣公之位,逐出孔家,终身不受朝廷任用!”
语气严厉冷肃,但却大快人心。
台下读书人一脸兴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就是这些章句腐儒,为一己之私歪曲圣意,坏我儒道仁义孝道!”
“苏圣千古,为我儒道正本清源!”
在一道道声音当中。
严院长及其弟子声嘶力竭的喊道。
“陛下,冤枉啊!”
“这一切都是苏长歌搞的鬼!”
“他才应该...唔唔唔...”
严院长嘴巴被侍卫用强行麻布塞住。
他的弟子中有人想挣扎,但挨了几拳后瞬间老实,被侍卫乖乖带走。
而孔兴儒没了衍圣公之位,又被逐出孔家,待遇自然好不到哪去,直接被两名侍卫一前一后抬走,准备扔进天牢,等候发落。
看到这一幕。
太孙赵炆极力克制自己忐忑的心情,没有做出言替老师求情的蠢事。
他对孔兴儒本就没什么感情。
认其为老师。
不过是想收孔家为己用。
助自己登上皇位。
现在孔兴儒落得这副田地,他撇清干系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凑上去呢?
随后,趁着场上的欢呼声,赵炆转头想看下父王的脸色,却发现父王正盯着自己,吓得他赶忙低下头,沉默不语。
准备等宣读第三题时。
再起身将提前做好的策论拿出来,挽回在父王和皇爷爷心中的形象。
另一边,太子心中有些懊悔。
自己当初怎么就轻信妇人之言,找了孔兴儒来教导儿子?
其学识、谈吐固然不凡。
但不修德行。
这样的人即便再有才华,走的也是歪门邪道,岂能教导太孙?
不过好在只教了不到半年,而且炆儿生性善良,又懂仁义孝悌,就算有歪的迹象,但只要找个好老师,应该能端正回来。
心中想着。
太子收回望向儿子的目光。
盘算该找谁当老师。
而此时,在敬完老皇帝酒后。
苏长歌回身瞥了眼慕子清,带她一起回到坐席上。
坐下后,全程没有说话。
只是默默喝酒。
慕子清看着静默不言的夫子。
心中顿时有些慌乱。
她知道夫子肯定已经发现自己的不轨念想,但她也没办法。
为了不惹来世人非议,只能出此下策,在大庭广众下否认师徒名分,如此,就算将来发生点什么,也不会有人说闲话。
只是夫子不说话。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总不能直接坦明自己的想法吧?
于是乎。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慕子清斟酒,苏长歌喝着,氛围一时变得有些沉闷起来。
不过宴会却丝毫没受两人影响。
因为时辰已晚。
老皇帝便没有再等人做出第二道题,直接命随侍的太监宣读第三题。
“策论!治国安民之策!”
尖细的声音响起。
刹那间,在场所有人都沸腾起来。
之前不管是作诗,还是阐述君子之意,其实都只是理论学问而已。
即便说的再好,对百姓有何益处?百姓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充其量不过是影响读书人,然后再由他们去教化百姓。
可这过程太慢太慢。
对治国而言。
并没有太大实际意义。
这也是为什么有的人学问很高,但只适合做学问,不适合执政。
而策论不一样。
它代表是自己对朝廷某方面政策的理解、建议。
如今在皇帝、太子面前,若是能做出一篇精彩非凡的策论,有幸得到看重,从此简在帝心,那往后的官途可谓一路亨通。
同时。
真正的儒道,从来不是闷着头做学问,只会之乎者也的老腐儒。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心怀如此远大的志向。
有谁不想执政?
有谁不想一展心中的抱负,让治下百姓过上好日子?
当然,这个过程中或许有的人会改变初心,但不管怎样,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不能放弃,起码要试试,万一被看重呢?
于是乎。
众人纷纷接过纸笔奋笔疾书起来。
而台上的赵炆没有急着站出来,以免旁人以为有内幕。
但就在此刻,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陛下,孙儿有话要说。”
赵恒开口说完,眼神中闪过几分怯意,但很快便坚定起来。
随后,在众人惊讶好奇的目光下,带着慕子白、陈云几人一起上台,朝皇爷爷和父王拱手行礼,等待他们回话。
而此时,老皇帝看着面前的赵恒。
心中浮现多个念头。
夺嫡?
苏长歌安排的,还是自己的想法?
作为皇位争夺中的优胜者,老皇帝下意识就将赵恒的行为归结为夺嫡。
毕竟皇位谁不想要?
更别说。
夫子还是当世之圣。
有这座靠山在,老皇帝扪心自问,自己要是赵恒,肯定会对皇位产生想法。
同样的,太子看到赵恒出来后,瞬间变了脸色,眼神有些失望和叹息,而赵炆盯着这位弟弟,极力克制心中的愤怒。
“有何话,说来一听。”
此时,老皇帝开口,脸上表情平淡。
对于外人,喜怒都无所谓。
但对皇室子弟,还是在大庭广众下,就不能那么随意,否则会让外臣滋生念想。
听到声音后,赵恒犹豫了一下。
还是张口说道。
“陛下,您不是问策论吗?孙儿近来有些心得,请您试听。”
此话一出。
太孙赵炆眼中冷不丁的闪过杀意。
别说赵恒只是庶弟。
就算是亲兄弟,胆敢觊觎自己的皇位,那也是死路一条。
只是赵恒对此浑然不知。
看了眼身边几人,而后拿出一本厚厚的册子,朗声读到:“石泉县,户一千八百二十二,口四万八千一百九十六。”
“今一夫挟五口,治田百亩,岁收亩二石半,为粟二百五十石。”
“粟麦,十钱一斗。”
“二百五十石粟麦按此价出售,约可得三十两白银,去掉田税三成,丁赋...”
赵恒照着册子宣读。
从百姓一年下来的收成,再到吃喝,还有石泉县的各种问题。
没有抑扬顿挫,没有带上半点感情。
有的只是冷冰冰的数字。
但此刻,所有人都一脸认真的听着,心中渐渐浮现石泉县轮廓。
若单以治理一县一郡之地来论。
赵恒的这些数字。
远要比任何笔势雄健、博辩宏伟的策论有用,因为这反应了百姓最真实的情况。
就像大夫治病一样。
望闻问切,找到病灶病根之后,才能决定开什么药,每种药几钱几两。
否则就是乱开药方的庸医。
与此同时。
老皇帝看着这位曾经顽劣的孙子,神情不变,心中却是赞赏有加,但他不确定,赵恒是不是为了夺嫡故意以此来取宠。
很快,当赵恒的声音落下。
老皇帝立即出言。
“赵恒,这是你作的策论?”
听到声音,赵恒连连摇头。
“孙儿不敢贪功。”
“刚才所言的内容,皆是孙儿与身边的同门师弟一起完成。”
赵恒诚恳的说道。
“哦?那尔等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老皇帝追问。
“夫子言,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九层之台,起于累土。”
“想要知道如何治理百姓,必须要了解百姓需要什么,而想要知道百姓需要什么,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到当地询问百姓。”
“若是缺水,那便打井、引水。”
“若是道路不便,那便向朝廷请援,组织当地百姓修桥铺路。”
“急百姓之所急,想百姓之所想。”
赵恒的语气无比认真。
这上面的数字。
有一部分是找当地县府讨要,还有一部分是他们挨家挨户的询问。
而这其中所有民生问题,也都是他们询问百姓,在县里实地考察后汇总出来的,针对这些问题,他们也已经讨论出该怎么解决。
但万事俱备。
就缺的是钱、粮,还有名分。
前者凑凑还能出来。
可他们虽然是天潢贵胄,显赫门第出来的,但终究不是官员。
俗话说,在其位谋其政,不在这个位子上,凭什么调动当地的百姓民夫,人家又凭什么听你的?单靠钱粮耗费又会增多。
倒不是心疼钱。
而是总不能回回自己掏腰包吧?
也正是这样。
他才在听到策论之后。
准备趁着皇爷爷心情还不错之时,给自己和兄弟们整个官职,大展拳脚。
而就在赵恒说完。
一时间。
宴会上不少人放下手中之笔,思索着自己的策论是否符合百姓需求。
老皇帝眼神复杂的看着赵恒。
急百姓之所急。
想百姓之所想。
此话要是出自太孙,他自然大喜过望。
但出自赵恒。
要思量的东西实在太多。
这一刻,老皇帝甚至有些后悔当初那么早立太孙。
以至于现在左右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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