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姑神祭祀天眼,获取天外讯息。
国破之前,便以“三劫”罩住暗海盐漠,防止后人窥视。
三劫分别被三只宝瓶收去,倘若能重新释放三劫,就能把没藏讹庞和五号封在地心!
“瓶子呢?”我迫不及待问胡子。
胡子一脸晦气:“别提了,不知道白川有问题,胡爷把宝瓶放在他身上。喏,就他后背那个旅行包。”
“你,你怎么那么蠢啊,那小子病恹恹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你,你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他保管。”姚俞忠脑门喷火,骂胡子猪队友。
胡子岂是吃亏的主:“你聪明,你聪明,聪明的跟个小母猪似的,啊?姚跑跑!”
“你!”
“好了好了,别吵了。胡子你是神偷,你想办法偷回来。”
我对姚俞忠道:“马后炮没有用,你跟我上去吸引没藏讹庞的视线,让胡子有机会下手。”
“等等,粽子跟活人毕竟不同,咱们不妨换个路数。”
姚俞忠伏在群尸脚下。
这些尸体年代不同,远到几千年,近到几十年。由于此地特异的环境,尸身不曾腐朽,只蜡黄了脸色停止呼吸。
其中不乏头戴羽冠,身着玄袍的方士。
姚俞忠藏在尸群里,暗暗扒了几个粽子的衣服,道:“没藏讹庞归根结底,不过西夏一个奸臣,夺了李元昊给佛母造的神宫。咱们不妨扮成李元昊在世,他见了必然心虚。”
“不愧是姚把头,骗人不说,还能骗鬼。”
“少废话。”
姚俞忠跟我合计一番。
他披上古人衣服,头戴毡帽,弄了个番邦蛮夷的打扮,自称西夏开国皇帝李元昊。我则陪王伴驾,当我的大内总管。
没藏讹庞果然吓了一跳,心虚不已。
胡子快速绕到后方,准备夺回宝瓶。
这时候,五号的声音突然出现,提醒没藏讹庞:“别让他们靠近三只瓶子。”
“靠,还带场外援助的。”胡子扬起一把尘土,径直缠上没藏讹庞。我和姚俞忠一左一右扑上去,各种挖眼掐喉助攻。
没藏讹庞一抖摩帝金杖,我们全部飞出去,摔了个口鼻喷血。
就这一挥,我发现问题。
按理说,对方半人半尸,影子尚在黄泉之中,不曾为仙。偏偏没藏讹庞修了太阴炼形之法,影在脚下,与活人无二,却多几分阴鸷。
千年前,开国皇帝李元昊受佛母资助,得以建立西夏。
事后李元昊反悔,欲夺佛母九世功德,以天外舍利子修成正果。不料遭奸臣没藏讹庞陷害,挑唆太子弑杀李元昊,又杀太子,窃夺一国大权,篡了西夏王陵气数,修得真法。
万物没有十全十美。
没藏讹庞夺了白川肉身,太阴炼形尚有残缺。
观他地上影子还仅仅是畜道,我便戳了姚俞忠几下,喊道:“有光没。”www.sxynkj.ċöm
“啥子光?”姚俞忠愣了。
我气得骂道:“你这人怎么那么阴暗,连光都没得。”
“胡爷这有。”
胡子打开十万流明大手电。
没藏讹庞下意识用手遮住眼睛。他脚下的影子消失,太阴炼形破了圆满,胡子趁势撞上去,夺下三枚宝瓶。
瓶塞如铁铸,根本打不开。
姚俞忠喊道:“丢给我,我的连山九藏手能开。”
“别让他们得逞,快啊,快啊。”五号急了,他才不想真正留在这。
听闻此言,没藏讹庞朝姚俞忠袭来。姚俞忠一把将我推出去,拿到胡子丢来的三个宝瓶。胡子恨不得弄死姚俞忠,再想阻止为时已晚。
眼瞧我命丧当场。
后背一个女人影子拽了我一下。
我避开那要命的一秒,摔在没藏讹庞脚边。挡住了手电光,没藏讹庞的影子又出现,太阴之势遮蔽黄泉。
“哈!”
连山九藏手,可断龙脉。
一击之下,三枚宝瓶应声爆裂,瓶塞破碎,喷出一股浊气四溢。
五号充满了惊恐,天眼中不断爆发他的咆哮。
“老板。”
没藏讹庞突然消失了,白川叫了我一声。
我瞬间愣住,不知如何是好。
姚俞忠才不管这么多,听外面雷霆滚滚,浩劫血海,便知暗海盐漠要再次消失。姚俞忠使出吃奶力气,以血为祭,十指磨出白骨插在地下。
“祖师爷助我!”
姚俞忠苍老了十几岁,两鬓白发如霜。他浑身筋骨突兀,青筋暴起,人已竭力。
骇然之下,幽冥涌动,黄泉沸涌。
竟真被他打开一路!
姚俞忠并非毫无人性,拉上他干女儿就跑。也不管我和胡子了,用胡子的话来说,姚跑跑像人,但又不完全像。
“救人要紧。”
我硬着头皮拉住白川的手。
他的手冷得吓人,寒气几乎冻结了我身上汗水。
雾气中,我又看见没藏讹庞的脸在白川脸上重合,那种诡异而怨毒的阴笑刺入瞳孔。我心中生出恶念,要不完全抛弃白川算了。
好在这种恶念只有一瞬。
我紧紧拉住白川的手,将他拽出天眼。
胡子脸色复杂,既没有阻止,也没有帮忙。
我扛起白川,与他跟在姚俞忠屁股后头跑。刚开始还能看见姚俞忠的影子,后来姚俞忠一骑绝尘,姚跑跑之名实至名归。
等逃出去的时候,恰逢夕阳如血,残光剩景染红山林。
西吐流金,皓月穿云。
我们一行人从地缝爬出,身体枯槁与僵尸没有二般。夕阳余晖在眼帘转瞬湮灭,我们感受到时光的无情,口中喷出一股浊气后,换了人间,冷月白霜均匀洒在头顶,好不凄凉。
“咯咯。”
姚俞忠放下彩线,眼中杀气涌动,便扑来要结果白川。
“你他妈干什么。”我急了,白川是我的伙计,也曾出生入死。
姚俞忠怒道:“祸根留不得,不可妇人之仁。”
“放你妈的狗屁,滚。”
“那个小胡子,你来说,这祸根该不该留。”姚俞忠此刻已是强弩之末,没多少力气纠缠。
我看向胡子,胡子慢慢吞吞说了句:“倘若现在杀了白川,没藏讹庞的魂魄会不会来夺舍我们?以我们现在的状态,会不会瞬间灰飞烟灭了?”
“这。”
姚俞忠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没藏讹庞能夺舍白川,也能夺舍我们。这个时候杀白川,确实不明智。索性把白川当容器,将这千年的恶鬼困在里面。
“没藏讹庞的事,大家都有分,白川暂时先关起来,如何处置他,不由你一个人说了算。”姚俞忠再三警告我。
我不置可否。
胡子打圆场:“大家死里逃生,就别内讧了。找个地方洗个澡,吃点东西,不比吵架滋润?”
拖着几乎麻木散架的身体,我们爬向仙人峰下的营地。
爬着爬着,姚俞忠忽然撒手,仰面朝天,肚皮缩成一团大笑起来。
“哈哈哈,没说错,真没说错。”
“啥?”
我看老东西要作妖。
姚俞忠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江湖的事,真没说错,哈哈哈,太可笑了,他们没说错。”
笑够了,姚俞忠道:“跟你小夏爷下地的人都说,凡你小夏爷出没的地方,十墓九炸,十人九伤,偏偏愿意跟你下地的人络绎不绝。说跟你一块,必遇大墓巨冢,且你小夏爷口碑不错,不卖队友。”
“这有什么好笑的?”
十墓九炸,这我得说清楚,我真不是故意破坏名胜古迹。从法律的角度,我们怎么着,也算紧急避险不是?
“所以我说,你是盗墓界的一朵奇葩啊,哈哈,夏奇葩,哈哈哈。”
姚跑跑狗脸忒厚,恬着脸说我。
我怀疑这家伙会把自己笑死,姓姚的终于收敛,一指前方。
月光照耀的地方,紫薇中庭,北辰拱卫。一块白色的石头,如春雨竹笋,破土而出,仅仅一尺来高。
其色如云,其质如玉。
其形如龙,其声如吕。
白石出现的很突兀,周围没有任何山脉或岩石。
它就像天上掉下来,或地里钻出来,不存在任何规律。
月光下,白石散发一种奇异之光,直击人灵魂。明明石头不大,却让人仿佛在朝圣世间最纯净无垢的雪山,生出五体投地的冲动。
姚俞忠笑不出来了,他声音半颤抖半疯癫,就那么语无伦次的,带着哭腔:“昆仑,到了。风水的尽头,昆仑,到了。到了啊!”
“人间祖龙?”
我和胡子目瞪口呆。
夜色苍苍,天凉如水,未见满目青山,只一块白石。
昆仑在何处?
看着看着,我和胡子也带了哭声。世间事,总与人想象的不同,人类始终如井底之蛙,从古至今都没离开那口井。
多少人,多少牺牲,仅仅为了从井里搬出去。
何其可悲!
眼下我们都是光杆司令,没必要内讧。吃了东西,好好修整一番,姚俞忠带我们去看那块白石。
半尺高的石头,是什么概念?
太小了。
小到你一抬脚,就能跨过去。甚至江边的鹅卵石,大部分也比它大。可你真正动铲子去挖,就会发现,白石根本没有底部。
越挖,石头越大,洛阳铲打了三十米,这石头仍在延伸。
宛如海面冰山。
你看见的,仅仅为千分之一。
姚俞忠确凿道:“它就是古籍中记载的昆仑了,我以关外派的祖师爷起誓,咱们是站在昆仑山巅,第一批跨过昆仑的现代人。”
“实在难以想象。我以为,昆仑当是一座巨型绝峰,会是一条黑色隆起的苍龙,横亘在大地,无边无际,贯通乾坤。生出万条余脉,造就南北形胜。”我道。sxynkj.ċöm
姚俞忠道:“昆仑在书中是一种符号,本身未必有神话中那么宏伟。天外陨铁落到这,形成难以想象的深坑,昆仑从地上转为地下,不断随岩浆移动,被称之为‘秽土宫’。”
千百年来,人们之所以找不到古籍记载的昆仑,因昆仑“长脚”,没有固定坐标。
我们看见的白色石头,确实就是昆仑山巅。
人们看山,往往站在山脚仰望,赞叹其雄姿。而我们此刻,处在更高维度的角度,一抬脚,就能跨过昆仑。
山体埋在地下,露出来的就只有这么一点。
若非今夜天助姚俞忠,任何大师都会把昆仑山巅当普通的烂石头。
谁能想象,风水的源头,龙脉的根源,就是这么一小块白色的凸起。
姚俞忠说,这种山在地质学被称为“潜山”。山体埋在泥土中,且地质版块断裂,基本不会抬升或更矮。
世人都道昆仑为天宫。
殊不知,它是世界上最矮的山。
一叶障目,莫过于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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