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那个年代,巧克力用这种金灿灿的纸包成元宝、金牌等模样,黄师爷买了一袋,假装说是金币糊弄对方。
胡子租好了店铺,我们把收上来的东西一股脑搬进店里。
黄师爷说,既然铜钱多,就先卖泉币打个名头,三百斤筒子钱,开一半留一半,几块钱一个零散卖出去,还是有些赚头,细水长流嘛。
“这观音咋办?”胡子惦记我说的双层内壁胆,“里面要是有梵文的经书、舍利子啥的,这一个月咱们都可以下馆子,快打开看看。”
“别急,这东西好歹是宋朝的,虽说是个民窑,打碎了怪可惜,你去把剃胡子的刀片拿一片过来。”
我看了看,底部是用火泥封死的,便用白醋泡了半小时,再用热水往上浇,拿刀片一层层把火泥刮下来。
哐当一声。
白瓷观音像里,滑出两个金灿灿的东西,灯光照上去,五光十色,居然还有盘膝而坐的佛影形成一圈华光!
“我瞧瞧。”
黄师爷一看,眼睛便挪不开,又拿放大镜确认,语气惊喜:“这,这是五铢钱啊。”
胡子一听就不高兴:“胡爷读书少,历史还是学过的。汉朝的五铢钱虽说两千年了,可也不值钱啊,你干啥一副吃了熊猫屎的表情?”
提起旧痛,黄师爷怒发冲冠:“我说胡爷,别提那茬了行不?五铢钱在我国有着悠久的铸造史,并非汉朝才有。根据我的经验,此乃北魏的永安五铢,而且是黄金铸造,送给皇帝御览、祈福长寿的佛像钱!”
“黄金的?”
胡子抢过去,拿着牙齿一磕。
牙齿发脆,确实是足金,不是包了锡纸的巧克力。
“这么说,咱们捡漏了?”
“岂止是捡漏。”黄师爷道:“我一直担心咱们没有镇店之宝,无法在金陵开张。有了这两枚佛像钱,这么说吧,全国可能就只有这两枚,给多少钱都不卖的那种!”壹趣妏敩
“至于吗,就纽扣那么大,纯金也不算多吧。”胡子不理解。
我道:“黄师爷说的没错,这是佛像钱。你看,铜钱背后均有两尊盘膝而坐的佛祖造型,线条简单,却气韵生动,立体感十足,这种塑造人像的功力,除了魏晋南北朝,我想不出咱们国家还有第二个时期,能有如此高超的人物审美!”
佛像钱,一般是用来给皇帝祈福,用于捐赠寺庙的礼器。
历史上没有大规模铸造的记载,存世量本就稀少,能留到今天的,更是凤毛麟角。
我们从白瓷观音取出的“永安五铢”佛像钱,有典型的北魏佛教色彩,应当是古人为躲避战乱,才将佛像钱藏于观音之中,希望有朝一日重见天日。
黄师爷用细丝红绸把佛像钱包起来。
之前我们说的,民国古董商人岳彬,其人最知名的事迹,就是盗掘北魏“帝后礼佛图”。
可以这么说,南北时期的佛造像,是整个古代封建王朝最好、最优美最细腻的雕塑,哪怕就是这小小的铜钱,也可见当年佛土之繁华、梵音之鼎盛!
黄师爷说,只有传说中的西夏水月观音、横山卧佛,才可与北魏佛造像媲美。
这代表了一个时代、一个民族的审美情趣和工匠技艺,尤其是我国雕塑史没有希腊那种写实性格,佛造像更显得珍贵。
有了这东西,我们开店的底气便有了。
黄师爷说,他最近联系几个专家,把名气先打出去。这种东西不好说是挖出来的,只能说是家传的。
胡子一拍脑袋。
他奶奶就是信佛的,信了几十年,有这东西不是顺理成章?
把来路编好,黄师爷当晚就出去折腾,胡子负责装修店铺,我给他打下手,生活又变得忙碌起来。
不易每天都在公司处理事务,他不是甩手掌柜的性格,办起事很负责。
我是没兴趣掺和公司的发展,便跟着胡子张罗古玩店的事,到八月的时候,鸟巢开了,奥运也办了,家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打乱我波澜不惊的生活。
那天,我正在和不易吃饭。
经过“芹菜”事件后,家里连续几天吃了洋葱,我最讨厌那东西,每次都苦着脸,像喝药一样。
外头门铃响了。
不易看了我一眼,没有起来的意思。得,他是典型的地主老爷,我只好自己去开门。
“你谁啊。”
第一眼我没认出来,便回头问不易:“你叫人买了东西?”
“没有。”
“哦,那你找错门了。”
我反手就把大门关了。
对方捂着鼻子蹲在门口,又敲了敲门喊道:“是我,才半个月而已,至于认不出来吗?”
我再次把门打开。
合着是张玉枫这家伙,比之前憔悴了很多,下巴都是胡子茬,一副中年离婚、邋遢大叔打扮。
“几天没见,你们西派破产了?”我忍不住问。
张玉枫一指:“嘿嘿,我来看你们,进去说话吧。”
我皱着眉,并没有请他进去的意思。张玉枫是西派魁首,无缘无故登门拜访,未必是啥好事情。
说实在,我家族很多年不曾与倒斗挂钩了。
“请他进来吧。”不易在后头招呼我一声。
我让开门,张玉枫笑嘻嘻进去,将手一甩:“这是我给你们带的兰州土特产。啊,你家真大,比我那好。”
过了片刻,张玉枫对我说:“神墓里头,多亏你把我从三头尸上拉下来,你算是救了我的命。”
我不好意思了:“哪里哪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要实在感谢,给我几百万我倒不介意。”
“哈哈,我张玉枫向来有恩必报,你既然救了我,我决定......”
我心里还有些期待感,以为张玉枫会给我好处。
不料对方话锋一转:“不易哥,我请你去西北旅游怎么样?咱们可以骑骆驼,看银雪,走沙漠,再逛逛月牙湖。”
“去旅游?”我一听,这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既然你这么诚心邀请,我可以考虑。”我说道。
张玉枫把眼一瞪:“我没打算请你啊,就不易哥和我。你嘛,你要是想去,等下次吧。”
“凭什么啊!”
我一听就不干了。
听听,这是人话?
张玉枫这小子是来找事的吧。明明是我把他从棺床拉下来,请不易去兰州吃吃喝喝,把我晾在一边。
“狼心狗肺的家伙,你不请我?”我叫道。
张玉枫耸了耸肩:“不易哥,你考虑的怎么样?”
“不易才不跟你一起去。”我拉着不易的手,“那边沙漠有啥好玩的,再美能比西湖美?不易,咱不去。”
张玉枫不理我,目光炯炯有神盯着不易看。
我一阵恶寒。
这家伙的眼神,就像一个人贩子,不,是万恶的人贩子!
我不知道他吃错什么药。堂堂西派魁首亲自跑到金陵,就是为了开发西北旅游业?
“去,是可以去的。”
“不易,你!”
不易幽幽盯着我看,语气很可怜:“公司每天那么多事,这么多年,我都没放过假,没机会出去玩。”
听听,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位霸道总裁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张了张嘴:“那咱们自己组团,别跟他一路,他黄鼠狼给鸡拜年,说不定拉你去倒斗呢。”
“喂喂,我人品有那么差吗?”
张玉枫哭笑不得。
我不知道他邀请不易出远门是什么目的,总觉事发突然。
然而不易一口答应了,议定和张玉枫去西北旅游几个月。我很想跟着一起去,主要是不放心张玉枫。
“你还是在家留着吧,公司不能没有人,正好,你适应一下公司的事务,可以让青纹和福伯帮你。”不易这样叮嘱我。
话都这样说了,我不好死皮赖脸贴上去:“你就真那么想去?”
“我想骑骆驼。”
不易出声,语气居然有些撒娇的味道。
我没辙了:“姓张的,算你狠!既然是你请客,什么车费住宿费伙食费旅游费门票费......”
“得得得,不让你的易哥哥掏一分钱,我全出了,行了吧?”
这趟是出远门。
我老老实实给不易准备换洗衣服和日常用品。
张玉枫说,短则个把月,长则小半年,沙漠里头没信号,除非世界末日,没必要浪费电话费。
我觉得奇怪。
好端端的,不易为啥非跟着张玉枫出去。
当时我和胡子下到通天建木,万人冢上,只留了不易和张玉枫牵制洪门高手,难道那个时候,他二人达成了我不知道的协议?
不易没有提,我自然不可能对他严刑逼供,反复叮嘱他注意安全,早去早回,诸如此类。
“你怎么管的比老妈子还宽,放心,最多几个月,肯定把你的易哥哥完好无损还给你,走啦。”
张玉枫叫了一辆车,今晚就催不易启程。
临走的时候,张玉枫回头问我:“出来以后,秦问仙有没有跟你联系?”
我摇摇头。
张玉枫道:“最近别去北方活动,就在家老实待着。不易走了,你可没有为所欲为的资本,少惹事。”
“天地良心,从来是事惹我。”
“北派出现大地震,所有堂口一律上板歇业,各地的伙计紧急朝燕京集合,整个北方的地下市场全部停了,必有大事,你小心点吧。秦问仙这个人,很危险的,他如果叫你帮忙,千万别去。”
身为西派魁首,张玉枫的消息比我灵通。
我点点头,其实我与秦问仙没啥交情,对方找我帮忙,我肯定能推就推。
此番下了神墓,西北两派折了不少精锐,秦问仙更是把北派很多老江湖坑死在里面,扫除了统一北派的障碍。
或许,我将目睹一枭雄横压江湖......
公司的事务实在繁琐,商务上的事,我没有兴趣,第二天去了公司,坐在不易的位置上,萧规曹随,总之一切照旧。
福伯和青纹都是家族的老人,值得信赖。
我与胡子、黄师爷合资的“集宝斋”,在金陵朝天宫附近开业。
我早上去公司坐镇,下午到店铺,跟黄师爷胡子玩斗地主,日子倒也消遣。
神墓的种种经历离我越来越远,生活逐渐归于朝九晚五的平淡。
直到北方的地震传到金陵。
秦问仙人间蒸发!
三十五堂口集体洗牌!
北派魁首符印被毁,山泽将、皮戏陈重出江湖!
三条重磅新闻,在地下世界掀起轩然大波,号称倒斗行业二十年未有之惊天大变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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